自我的認知或許要經過很多具體過程,聽別人說對自己的評價,和自己認識到自己的處事規律,逐步才能認識到。去年教學生學習柏拉圖的洞穴比喻時,才認識到,其實這麽多年,我自己是非常容易灰心的人,特別不喜歡鬥爭,遇到困難非常容易放棄和絕望的人。
洞穴比喻(Allegory of Cave)的大意是,人的生活如同被囚禁於洞穴中,每天所看到的很多是被扭曲了的影子。直到有一天,有人帶自己出離洞穴,才發現原來洞外的陽光如此耀眼,以至於眼睛傷痛。習慣了新的陽光之後,再看原先的洞穴,覺得有責任回去帶其他人出來。而其他人,又會經曆同樣的過程,拒絕,勉強,不適應,徹底覺醒,再帶其他人出洞穴。
了解了洞穴比喻之後,思考自己的人生,才發現,自己所處的洞穴何止隻有容易絕望一方麵,還有很多方麵:比如,我曾經特別易怒,控製不住自己的怒氣;也很容易相信,相信報紙,相信電視,從來沒有懷疑過報章電視可能會有任何不可想象的動機。當然,也從來沒有想象過,一直一來生活的世界,可能與自己以為的規律完全不同。
僅就絕望這一方麵來說,我意識到,絕望如同一種被編程的思維自然存在於我們原本的生命中。遇到事情,很多人會本能地先進入絕望,放棄努力,立即改變既定軌道。從這方麵,我忽然明白了一直困惑的,紅樓夢中和尚道士對抱著女兒英蓮的甄士隱說,為何抱著這有命無運的?初次讀紅樓夢,對這一點,我很不能理解,更不能讚同。一個被父母如此珍惜的生命,怎麽能被說成有命無運?什麽叫有命無運?不過,漸漸我懂了。“命”可以理解為自然的生命,“運”可以理解為駕馭和應對生活坎坷的既定能力。如果從絕望與希望的角度來說,和尚道士指出了英蓮的生命是沒有希望的,因為當時社會的情景和規律已經注定了。英蓮的家無力對抗更有權勢的四大家族。
作為單親媽媽的這些年,我和孩子不知多少次麵臨絕境,有兩次我心髒疼痛心跳過快,半夜叫救護車去醫院,有一次冬夜家裏被煙霧彌漫幾乎窒息(沒有空氣清新器,也不能打開窗戶),有一次被房屋中介詐騙,有一次被房東因為寵物驅趕,還有更多次,不知多少次,無錢付房租,很多次,家裏幾乎沒有任何食物, 也沒有錢買食物。當然,這些我們都已經過來了,不過我知道,每次在那樣的困難關口,我最本能的反應最初都是放棄和絕望。每次的轉機,是在平靜下來的過程裏,不斷禱告,求上帝幫助我們改變狀況,度過難關,逐步事情得到解決。在那些不知多少次的如此操練中,我們度過了一次次付不了房租,一次次搬家,一次次接收新發現的被拋棄的狗狗,甚至,兩年半以前,來到了英國。
來了以後,生活仍然接受操練。新環境裏的教育,孩子成長中的變化,英國社會的變遷,美國大選對世界帶來的震撼和無助,疫情,疫苗…… 都讓我很多次感到自己力不從心了,無力應對生活無休止的波折。然而,這時,我感到內心有一個聲音問我,“你要多少次才學會一遇到問題立刻堅定地選擇希望而不是絕望?”我知道,那是上帝在問我。那麽多次都過來了,我還沒學會嗎?
想明白這個問題後,我感覺自己進入了一片新的光明天地,世界上最該放棄的一件事,就是絕望!身處那被編程的絕望洞穴裏,我知道自己是不行的,但是我要靠著上帝所賜的希望逃離出來,然後遇到每一件事,立即選擇希望,看事情該如何解決,等候上帝動工,看天時地利人和的轉變,等候上帝幫助我解決。我也理解了,這麽多的曆練,起碼為了成就一個目的,就是我的思維從絕望轉向希望。我不再是一遇到困難就沮喪放棄的那個我,會盡快把時間放在尋求對策上。出於原本生命編程的絕望仍然可能像浪潮一樣襲來,但我清醒地知道,它很快會過去,隻能虛張聲勢,無法再遮蓋和傷害我。這方麵,我也從特朗普總統身上學到了很多功課。與他經曆的那一切,我的那些實在不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