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版https://cpri.tripod.com/2024/ethology.pdf 前不久去世的Frans de Waal/ㄉㄛ·ㄨㄚ-ㄦ是最前沿Primatology/靈長類(動物)學研究者,他的觀察(通過大量照片)和思考引出大量發人深省的關於人類行為(人性)的問題,涉及人的道德觀念、社會秩序和政治權力等領域的深層拷問,值得介紹。因為筆者不具有靈長類學知識,隻能就相關的社會、政治、語言等問題簡單譯注。 在他極其富有成效的職業生涯中,ㄉㄛ·ㄨㄚ-ㄦ開創了許多主題的研究,包括和解、安慰、欺騙、合作、公平、empathy和文化。他的工作將靈長類動物學與政治、倫理和經濟等不同的學術領域聯係起來。他以啟發性和娛樂性的方式描述了人類與其他靈長類動物之間的關係。作為靈長類動物學家,我們欽佩他對我們專業研究領域的關鍵貢獻。我們也應該感謝他對公眾的影響,以及他如何提高公眾對非人類靈長類動物的理解和欣賞。ㄉㄛ·ㄨㄚ-ㄦ極受歡迎的書籍和廣泛的演講活動讓無數人有機會看到great ape/類人猿和猴子作為個體生物被他描繪成具有各自的personalities/人性化個性、友誼、策略甚至怨恨。[1] 任何獨創的思想必然麵臨語言表述的局限與製約,除了在他的每一本書中都離不開核心概念empathy,ㄉㄛ·ㄨㄚ-ㄦ專門寫了一本書《Empathy的時代》。Empathy在普通的漢字翻譯為“神入、感情移入”、“移情、精神內注”、“同理(心)”等,日譯漢字為“情け/情/情緒/情意/人情/情感/感情移入”等,而此書的日譯本題目為《共感の時代へ》,適合本書的意圖,不妨借用到漢語表述裏,當然,用エンパシー/ㄜㄇㄆㄚㄙ-更正確、準確。 也被稱為“動物行為學家第一人”的ㄉㄛ·ㄨㄚ-ㄦ對靈長類動物天生的共感/ㄜㄇㄆㄚㄙ-能力的研究使他得出結論:人類以外的類人猿和人類隻是不同類型的猿類,而這些物種之間的共感與合作的傾向是連續連貫的。這些就是道德的支柱。如果你問任何人,“道德基於什麽?”這兩個因素總是會出現:一個是互惠(與之相關的是正義感和公平感),另一個是共感與同情心。[2] 近二十年來,在DNA分析的幫助下,靈長類進化的分枝普遍被劃分為類似插圖的路徑。按照學術界的慣例,這些學名都以拉丁詞母命名,如chimpanzee/チンパンジー/黑猩猩、bonobo/ボノボ/倭黑猩猩、gorilla/ゴリラ/大猩猩、orangutan/オランウータン/猩猩、baboon/ヒヒ/狒狒、macaque/マカク/獼猴,可以看出漢字翻譯對於新興的學科非常受局限和狹隘,好像ape/猿/類人猿因為顏色“黑”、個頭“矮”或體型“大”被分為四種猩猩,而片假名轉寫就很正確準確。所以,除了較為知名的漢字譯法名詞,應該采用漢音元素詞母轉寫,如bonobo/ㄅㄛㄋㄛㄅㄛ。在推廣漢音元素初期,可以同時顯示印刷漢音元素詞母和漢字譯法,如Homo sapiens/ホモ·サピエンス/ㄏㄛㄇㄛ·ㄙㄚㄆㄧㄣㄙ/智人(開始具備智力的人種),也叫modern human/近代人種。
所謂學名(binomial nomenclature/二項式命名法),是Carl Linnaeus (後稱Carl von Linné/ㄈㄤ·ㄌㄧㄣㄋㄧ/馮·林奈(1707-1778)提倡的由一個genus/屬名和一個species/種名組成的命名法,用拉丁詞母(少數用希臘詞母)書寫。屬名描述了具有某些共同特征的較大的生物體群體,如homo(人),而種名僅描述了該屬中下分的一種特定生物體,如sapiens(聰明的)。 最接近ㄏㄛㄇㄛ·ㄙㄚㄆㄧㄣㄙ/近代人種的是已經絕種的Neanderthal/ネアンデルタール/ㄋㄜㄢㄉㄦㄊㄚㄦ/尼安德特人。最近的研究揭示ㄋㄜㄢㄉㄦㄊㄚㄦ人作為原始類人猿可能比以前認為的更聰明、身體更強大、視覺上更接近現代人類,顛覆了駝背、發音不清的穴居人的刻板印象,而且在絕種前已經與ㄏㄛㄇㄛ·ㄙㄚㄆㄧㄣㄙ/近代人種交接,所以我們現在的人類基因中有約2%ㄋㄜㄢㄉㄦㄊㄚㄦ人成分。[3] 對動物觀察研究的發現甚至會顛覆我們對人類社會的認知。1952年,日本的“靈長類學之父”今西錦司首先主張動物之間也有文化,因為它們的個體也會互相學習彼此的習慣而產生集團的之間的行動多樣性。這個證據是幸島的日本猴在同世代和母子之間傳授洗芋頭的習慣。[4]至少,這改變了我們頭腦裏“文化”的概念。“文化簡單地說就是指知識和習慣是從別人或它者學到的,-通常但並不總是從上一代學到的-,這說明了為什麽同一物種的兩個群的不同行為”[5]。當過京都大學(無俸)講師的今西寫作雜多,在日本的人類學、生物學、動物行為學等領域頗有影響,使日本對動物的研究在某些方麵超越了西方[6],但所謂“京都(大學)學派”很難明確地歸納為一個係統的學說,需要用英文的框架、規範來翻譯介紹整理。我記得在大阪大學人間科學部學習社會學時,同樓的人類學講座以東南亞學生居多,因為他們很難掌握漢字、無法深入研究日本社會,而日本政府招收東南亞學生的意圖不是推動人類學等學問,而是推廣日本文化(遠比漢字簡易的假名書寫係統)以配合經濟外交。 “合作狩獵、工具利用的文化性交流、同感與和解、操縱社交夥伴的行為,在類人猿群(有時候在某些猴群)中的證據是明確的。…但語言好像有根本的不同。…語言學者們和心理學者們用來定義語言的標準是什麽?我們需要達成一些定義上的一致才能探究非人類物種的研究如何對語言起源的理解的貢獻。”[7]這要求語言學者們和心理學者們重新審視如何定義“語言”。 Ethology按Webster詞典定義為“the scientific study of the characteristic behavior patterns of animals/對動物特征行為模式的科學研究”,來自希臘語詞源?θος[íthos],意為人或動物的道德品質的特征,但在1859年被法蘭西學者Geoffroy Saint-Hillaire選為研究動物行為的用語,翻譯或轉寫為(日語)動物行動學/エソロジー/(漢音元素轉寫)ㄟㄙㄛㄌㄛㄐㄧ-/(漢字)動物行為學[8]。不過,我不太同意任何一門study/研究都以“-(o)logy/學”相稱,Ethnology/ㄟㄙㄋㄛㄌㄛㄐㄧ-/民族學(這個漢字譯法不準確)、Theology/神學足以確立為獨立的學科,而Etiology/病因學就顯得過分誇大病因研究的範圍,把複雜的醫學體係名稱弄得更加混亂,幸好沒有被公眾普遍接受[9]。Orthography指拚寫方法,不是書寫係統研究,但書寫係統作為人類個體的思維表述和文明整體的記錄的媒介,其研究足以被稱為“書寫係統學”。 動物是否有道德心?過去的見解是否定的,正如一個著名的兒童心理學者在大群聽眾前高呼的那樣:“類人猿絕不會跳入河中救夥伴!”。但實際上,不會遊泳的類人猿跳入河中救夥伴的實例有不止一次的報告。[10]在Darwin/ㄉㄚㄦㄨㄧㄣ/達爾文的《物種的起源》發表一個世紀以前,道德哲學家Hume/ㄏㄩㄇ/休謨就觀察到:“動物的外表行動與我們人的行動類似,那麽可以判斷動物的內麵也與我們的內麵類似;進一步也可以說,引起內麵活動的原因,即人與動物的心的活動也共通”[11]。“今天,哲學家們將ㄏㄩㄇ視為哲學自然主義的徹底倡導者、當代認知科學的先驅、以及當代道德哲學中發展起來的幾種重要的理論類型的靈感來源。”[12] 關於道德,像原諒等,不是如有些人以為的那樣來自猶太-基督教數千年的神秘優美觀念、甚至不是來自人類的精神活動,而可能是經過3千萬年的進化而從猴類、類人猿分化開來,因為猴類與類人猿也具有和解的行為[13]。 1996年8月16日,一個3歲的小孩落入Chicago/シカゴ/ㄒㄧㄎㄚㄍㄡ/芝加哥的動物園6米深的類人猿展示圈,被8歲的雌性大猩猩抱起送回安全處,此大猩猩被時代雜誌評為1996年一個“best people/最好的人”。這個事件引起很多評論,包括類人猿與總統大選候選人的道德比較。其中的一個結論是:“我們或許承認人類是猿類的後裔,但隻有像ㄉㄛ·ㄨㄚ-ㄦ這樣的人才能提醒我們,人類還沒有走那麽遠。”[14] “進化產生了道德性的需求:發展出社會規範的一種趨勢並強製執行這些規範、共感和同情的能力、互助與公平的感覺、解決衝突的機製,等。…所有這些因素如何放在一起構成一套道德體係還沒有被認識清楚,目前的道德進化理論都隻是部分的回答”[15]。“有可能,當我們出生時沒有任何特種社會規範但具有一種學習agenda/議程功能告訴我們吸收什麽信息以及如何組織它。…因為一種類似的學習議程似乎在規製語言的獲得,我將道德性能力與語言能力相稱”[16]。這是對Chomsky/ㄑㄛㄇㄙㄎㄧ/喬姆斯基理論的支持,但很難從方法論上證實。 互助的觀念來自Kropotkin/ㄎㄌㄛㄆㄛㄊㄎㄧㄣ/克魯包特金,在其代表作之一《互助論——進化的原因之一》的緒論中回顧到:“青年時代當我在西伯利亞東部和滿洲北部旅行時,動物生活的兩種特性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⑴大多數的物種在嚴酷的自然中必須進行生存競爭,周期而至的生命剝奪,廣闊土地上沒有生物的活動…;⑵雖然大多數的達爾文主義者(達爾文自身並非一定如此)認為同種動物之間的生存競爭也是進化的主要原因,但即使在動物群居的少數地方,我卻沒法找到同種動物之間的生存手段的殘酷鬥爭。”…當每一個人周圍的人都達到了自由,他才會最終獲得自由[17]。“正確地注意到許多動物通過互助而不是競爭生存下來”[18]。不過他的論述從後期的動物研究成果來看有缺欠,需要進一步嚴密化。這個概念在Sociobiology/社會生物學的研究中進一步得到發展、不可缺少[19]。 與ㄎㄌㄛㄆㄛㄊㄎㄧㄣ同時代的Huxley/ハクスリー/ㄏㄚㄎㄙㄌㄟ/赫胥黎作為ㄉㄚㄦㄨㄧㄣ主義的最起勁推動者鑒於“適者生存”的物種競爭嚴酷性,“提議把道德性作為人類文化戰勝進化過程的勝利”,但“沒有提供任何暗示人類如何獲得意誌與力量經曆違反自己的nature/自然本性的路程”[20]。 在沒有經過慷慨方麵的訓練的情況下,黑猩猩表現出一定程度的利他主義。從任何合理的觀點,這要求我們重新解釋傳統的關於human nature/人的自然本性與動機的觀念[21]。對動物特別是靈長類行為的研究,極大地擴展了我們的視野,提供了重新認識、審視人類個體行為、本性與社會組織原理、機製的窗口。
[趙京,中日美比較政策研究所,2024年11月11日]
[1] International Primatological Society,Passing of Prof. Frans de Waal. https://internationalprimatologicalsociety.org/passing-of-prof-frans-de-waal/ [2] Frans de Waal, Good Natured: The Origins of Right and Wrong in Humans and Other Animals, Harvard University, 1996, p.20. [3] Neanderthal, Directors: Vikram Jayanti, Andrew Jackson, Ian Dodd, Hannah Jayanti, 2018. [4] フランス?ドゥ?ヴァール著『動物の賢さがわかるほど人間は賢いのか』鬆沢哲郎監訳, 柴田裕之訳,紀伊國屋書店,2017。71-72. [5] Frans de Waal, The Ape and the Sushi Master: Cultural Reflections by a Primatologist, Basic Books, 2001. P.6. [6] 京都大學趙亮:“監譯的京都大學鬆澤教授繼承並發展了對靈長類動物的研究,他們實驗室的明星黑猩猩據稱有相當於5歲小孩的智商,某些方麵更強。” [7] Charles T. Snowdon, From Primate Communication to Human Language. Frans de Waal (Editor), Tree of Origin: What Primate Behavior Can Tell Us about Human Social Evolution,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1. Pp.195-196. [8] Frans de Waal, Good Natured: The Origins of Right and Wrong in Humans and Other Animals, Harvard University, 1996, p.35. [9] フランス?ドゥ?ヴァール著『動物の賢さがわかるほど人間は賢いのか』鬆沢哲郎監訳, 柴田裕之訳,紀伊國屋書店,2017。39. [10] フランス?ドゥ?ヴァール著『動物の賢さがわかるほど人間は賢いのか』鬆沢哲郎監訳, 柴田裕之訳,紀伊國屋書店,2017。71. [11] 引用フランス?ドゥ?ヴァール著『動物の賢さがわかるほど人間は賢いのか』鬆沢哲郎監訳, 柴田裕之訳,紀伊國屋書店,2017。351. [12] 趙京,Hume/ㄏㄩㄇ/休謨道德哲學譯注,2023年6月3日。 [13] Frans de Waal, Peacemaking Among Primate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9. p.270. [14] 《時代》雜誌2007年:影響我們世界的100人。 [15] Frans de Waal, Good Natured: The Origins of Right and Wrong in Humans and Other Animals, Harvard University, 1996, p.39. [16] Frans de Waal, Good Natured: The Origins of Right and Wrong in Humans and Other Animals, Harvard University, 1996, p.36. [17]趙京,克魯包特金對現代社會的再啟蒙,2008年10月26日再修訂。 [18] Frans de Waal, The Ape and the Sushi Master: Cultural Reflections by a Primatologist, Basic Books, 2001. P.122. [19] Frans de Waal, Good Natured: The Origins of Right and Wrong in Humans and Other Animals, Harvard University, 1996, pp.22-24. [20] Frans de Waal, The Ape and the Sushi Master: Cultural Reflections by a Primatologist, Basic Books, 2001. P.344. [21] 引用Frans de Waal, The Ape and the Sushi Master: Cultural Reflections by a Primatologist, Basic Books, 2001. P.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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