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在墨爾本街頭複活
樂寧/文
此刻，不經意間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一件往事，那時中國人很少出國，我也是第一次出國，第一次到墨爾本，住在一個叫hawthorn的老區，常漫步街頭，看電車叮當的駛過，看人來人往，那時正是秋季，滿街盡是各種顏色的樹葉，心裏常常懷著莫名的憂鬱……
慢慢的熟悉起來，知道了咖啡館的好處，常買上一杯咖啡坐在街旁發呆，眼見著樹葉落盡，冬季來臨，墨爾本的冬季陰冷多雨，雨時時的下著，停停又下著，漫漫地好像無邊無際，常常數日不見陽光，陰霾衝擊著內心變得更陰暗起來，望著屋簷的滴水，滿地的枯黃落葉，內心極度悲哀想著逃離。
某天，正坐在咖啡館的一角，突然一個形象移進眼簾：一個人，有著圓圓的身材，圓圓的臉，圓圓的鼻頭，胡子刮的青青的，嘴角微微的往上翹著，好像一直在淺淺的笑，戴著一頂圓邊的深色呢禮帽，穿著花呢小格子西裝，脖上整齊的圍著駝色格子圍巾，一絲不苛的交叉在胸前，深鐵色薄呢褲子，褲腳還翻著邊，深棕的皮鞋一塵不染，手上半柱著折疊著的黑雨傘，在墨爾本的街頭，不緊不慢地走著，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就在此時陽光突然透過雲層射了出來，照在了他的身上，就像舞台上的追光，隨著他移動，束光變成了泛光，最終大亮起來，整個街道也大亮起來，變成一片桔色的光彩，桔色的背景中他金色的眉毛上茸著，一步一步優雅的走著，如同十八世紀英國城堡中走出來的畫中人。
說實話瞬間我就被擊中，目光隨著他，我聞到了一種淡淡的麝香和雪茄煙草混合的氣味，聽見了一聲怯怯地、含糊的 ‘’morning‘’聲。一個狄更斯時代的英國人走在墨爾本冬天的街頭，在叮當的電車聲中，在那片枯黃的落葉中，輕輕掠進了你的眼簾，走入你的內心……
讓人想到了歐羅巴，英國的城堡，城堡中的一朵薔薇、狄更斯書中的人物，甚至是契柯夫的套中人……一部中世紀的書，與現代世界格格不入的一種遺失的符號，一種古老的、迷人的精致……不食人間煙火…一個讀不懂的故事……
一種宿命的東西從心底油然升起，我感到了與這個人與這個街道與墨爾本有著某種宿命的聯係……又回到了初到墨爾本的那種感覺，新鮮的、歐羅巴式的、古典的，一種奇特的觸動、內心的美妙……陰霾一掃而光，我看見了行人臉上的笑容，我聽見了鳥的鳴叫，聞見了咖啡的香味，心底一片光明，夢想開始複活！
說實話那種感覺真好，雖然二十多年過去了，但此時此刻回憶起來，仍然被這種感覺擊倒，定格在那片記憶中……。奇怪的是這麽多年過去了，經曆了那麽多的人和事，心早己不再新鮮生動，也早己過了激情拍岸狂風刮過的年齡，居然在今天，在這個下午，還能清晰地憶起，還能觸動內心，不由的感到一種自嘲……
此時此刻，我又坐在這家咖啡館裏，又坐在當初的這一角，牆上的油漆還是那種淺綠色，但己斑剝不堪，過去那個意大利老板也換成了現在的阿富漢人，電車仍在叮璫的響著，各色人仍在那樣的走著……物事已逝……
那個古典人，你還在嗎？你在哪裏呢？……那一抹桔色的暖光呢？
坐著……坐在這一角，陽光拂在了臉上，暖洋洋的……泛起一種迷失感，彷徨、虛幻，侊然若失，感受到生命像水一樣從指縫中流逝……有一種滄海浩瀚，自己的船很小的感覺……
生活是美好的，因為曾經有過夢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