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後雨前的博客
蘭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秋漁蔭密樹，夜博然明燈。
地球上第二大洋“Atlantic Ocean”的英文名稱取自柏拉圖曾經提出但至今仍未明確發現的亞特蘭提斯（Atlantis），而“大西洋”這個中文譯名則最早來自萬曆十一年（1583）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翻譯的世界地圖冊《山海輿地全圖》。今年夏天度假的目的地是Ponta Delgada，這個地名對於很多人都很陌生，本人其實也是第一次聽說。它是葡萄牙的兩個自治區之一——北大西洋深處亞速爾群島（Azores）首府，位於群島九個島嶼的主島——聖米格爾島（São Miguel Island）。五萬年前聖米格爾島由兩個不同地貌結構的島嶼組成，1430年前後被葡萄牙探險者發現。大約10年後，當航海者回到那裏時，由於火山爆發，熔岩已將原來的兩個島合二為一，成為現在的樣子。
孤懸於北大西洋中的亞速爾群島，距歐洲大陸約2360公裏，距非洲海岸和美洲大陸約1925公裏，是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群島比歐陸晚兩個小時，與其處於同一時區的隻有大西洋島國佛得角和世界第一大島格陵蘭東部這兩個同樣孤獨的地方。聖米格爾島與80公裏外的聖瑪麗亞島共同組成亞速爾群島的東部島群，Ponta Delgada南麵瀕臨大西洋，有一處天然良港，可以停靠大西洋郵輪。登上山頂，俯瞰港灣，海風拂麵，景色如畫。
聖米格爾島得名於聖天使長Michael，1444年9月29日該島成為定居島，這一天是葡萄牙的守護神Michael的奉獻日。Ponta Delgada是該島最大的城市，也是葡萄牙第三大城市。左上圖是象征從碼頭通往城市的三拱 “城市之門”（Portas da Cidade），建於1783年。右上圖是15世紀上半葉發現聖米格爾島的葡國修士、探險家和殖民者卡布拉爾（Gonçal Velho Cabral，約1400-約1460）的立像，他曾為葡萄牙大航海時代的 “航海王子”恩裏克供職。由於重新發現聖米格爾島和聖瑪利亞島功績卓著，卡布拉爾被任命為這兩個島的世襲土地所有者。左下圖是18世紀巴洛克風格的市政廳，其塔樓上16世紀的銅鍾是葡萄牙國王Dom Joao III的贈品，也是整個群島最古老的鍾。
Ponta Delgada共有24個教區，聖塞巴斯蒂安主教座堂（Igreja Matriz de Sao Sebastiao）位於城市之門東側，始建於1532-1547年間，曆經多次翻新。聖塞巴斯蒂安是公元三世紀的一位天主教殉道者，聖米格爾島的主保聖人。教堂正立麵是石灰石雕刻而成的曼努埃爾華麗的門廊，以皇家徽章和帶有聖塞巴斯蒂安殉難之箭的盾牌為特色。後來又修建了巴洛克風格的鍾樓，銅鍾是19 世紀末當地富商 António Joaquim Nunes da Silva 捐贈的。教堂收藏了14 世紀珍貴的金繡禮儀法衣等神聖藝術品，內飾雪鬆木雕刻、鍍金祭壇和和唱詩班座位富麗堂皇，還有18 世紀巴西產的美麗藍花楹家具。聖米格爾島上的教堂和許多公共建築都用黑色玄武岩和亞速爾白牆建造，十分堅固。
建於1541年的望德聖母修道院（Convento de Nossa Senhora da Esperança）是亞速爾人民最崇高的聖殿，也是葡萄牙最重要的神聖藝術寶庫。1541 年 4 月 23 日，第一批修女來到這裏，現在仍有聖弗朗西斯科修會的修女居住。教堂具有濃鬱的巴洛克風格鍍金祭壇，右下圖是一幅18世紀的葡萄牙瓷磚長卷。左下圖是聖母院小教堂供奉的鎮堂之寶“奇跡聖基督”木雕，由不知名的藝術家創作，采用文藝複興風格的“Ecce Homo”表現形式，以宏大的藝術風格表現了耶穌身體上所受酷刑與表情的平靜之間的對比。16世紀這尊木雕被帶到聖米格爾島，每年複活節後的第五個星期日至耶穌升天節前的星期四，舉辦為期五天的紀念奇跡聖基督盛大遊行Santo Cristo dos Milagres。
農曆癸卯五月十五漲潮日，公海上觀鯨魚看海豚。亞速爾群島是全世界最大的鯨魚保護區，能見到 24 種不同的鯨類，還有海豚等無遷徙習性種群，夏天是這兩類海洋哺乳動物最活躍的季節。這一帶的大西洋海水很藍，場麵壯觀，大飽眼福，明白了何為“海闊憑魚躍”。照片非常難拍，必須計算好提前量，等看到“魚躍”已經來不及了。70歲的老船長在海上航行了一輩子，他說我們看到的抹香鯨是兩對母子，鯨媽在水下頂鯨娃，訓練它們遊泳。問：“鯨爸呢？”答：“不知去向”，看來鯨魚也是喪偶式育兒。大洋是海豚和鯨魚們自在的家園，人類把它們的同伴關進水族館，真是太殘忍了。
亞速爾群島都是火山島，聖米格爾島有 “綠色島嶼”之稱，島上有六條火山帶和大量瀉湖。島西的 “七城湖”（Lagos Das Sete Cidades）是亞速爾群島最偉大的自然奇觀之一，雙子湖“綠湖”與“藍湖” 相依相偎，因陽光折射出不同顏色而得名，被一條狹長的水道相連及一座拱橋相隔。傳說Antilia公主與一位牧羊人因相愛卻無法相守而哭泣，流下的眼淚匯聚成這兩個瀉湖。七城湖擁有群島最大的水量，是主要淡水源之一。左下圖是著名的 “國王觀景台”，從這裏可以欣賞到巨型休眠火山口的美麗。1901年，當時的葡萄牙國王Dom Carlos I發現了這個地方，因此得名 “國王觀景台” (Vistas do Rei) 。那時還沒有上山的公路，更沒有汽車，也不知他是怎麽上去的。
亞速爾群島被稱為 “大西洋藏得最深的秘密” “歐洲給夏威夷的回答”，自然環境保持著最純淨的狀態，如同睡美人一般。聖米格爾島中部的 “火湖” Lagoa do Fogo，是島上最高、最年輕、最幹淨的瀉湖及另一個重要的淡水源，也是整個亞速爾群島最大的火山湖。火湖海拔575米，大約15000年前火山爆發，約 5000 年前火山頂部塌陷形成湖泊。火湖周邊是自然保護區，沒有任何建築，私家車也不準開到山頂湖邊，湖泊和火山口兩側生長著許多亞速爾特有的植物及鳥類。湖水流下山崖，形成瀑布和小溪，滋養一方土地和生靈。右下圖是北海岸一處懸崖，是19世紀末至20世紀上半葉的觀鯨地。
夏天的聖米格爾島不僅是“綠色島嶼”，更是“鮮花島嶼”。最讓人驚豔的是島上開滿了繡球花，鄉村公路旁形成了一道道花牆，美得不可方物，據說整個群島都是這樣。繡球花又稱粉團花、八仙花、洋繡球，會因所在環境的酸堿度引起花色變化，在酸性的土壤偏向青藍色。而在中性和堿性的土壤則偏向紫紅色。所以可作為天然的酸堿指示劑，素有“花中千麵女郎”之稱。唐朝詩人白居易有詩曰：“何年植向仙壇上，早晚移栽到梵家。雖在人間人不識，與君名作紫陽花。” 繡球花在日本又被稱為“紫陽花”，亞速爾群島的繡球花是從日本引進的，沒有天敵，就長成了這副模樣。
大洋環流在北半球呈順時針方向流動，南半球則呈逆時針方向流動，西部是暖流、東部為寒流。北大西洋西部洋流經過墨西哥灣，稱為“墨西哥灣暖流”，亞速爾群島和歐洲大陸西海岸受墨西哥灣暖流影響，因此比同緯度的美國東海岸溫暖。亞速爾群島氣候十分溫和，全年氣溫在14-26度之間變化，Ponta Delgada是典型的亞熱帶地中海氣候。左上圖是亞速爾群島最早的首府Vila Franca do Campo，曾毀於1522年的地震。農業和畜牧業在聖米格爾經濟中占有重要地位，達到人均一頭牛。農場用繡球花作為分界線，一派田園詩風光。右下圖是Ponta Delgada 地盤最大、人口最少的Sete Cidades教區的新哥特式教堂，就在美麗的七城湖旁，整個教區居民不足千人。
15世紀的第一批定居者們開始在亞速爾群島開墾、種植、放牧，建造潮汐井、蓄水池、渡槽等水利灌溉工程，左上圖一幅關於15世紀拓荒者的油畫。1521年7月21日葡萄牙國王Dom Manuel I下令建造了聖米格爾島上的第一個水利係統，將火山口湖水從高山引入Ponta Delgada的海邊村莊，右下圖是島上最大、最具象征性的工程——綿延十餘公裏的九拱渡槽。聖米格爾島漫山遍野從日本引進的高大的柳杉林，取代了原生的照葉林。島上土地肥沃、草木蔥蘢，物種極為豐富。有大約850種維管植物，其中65種是地方特有的，森林中厚厚的苔蘚植被可以保存充足的水分。
亞速爾群島是歐亞板塊、北美洲板塊和非洲板塊的會接地區，亞速爾-直布羅陀轉換斷層一直延伸到地中海內部。聖米格爾島位於歐洲板塊，Gruta do Carvão是島上最長的熔岩隧道，全長近兩公裏，可能更長。這是一個由250多個火山渣錐和玄武岩熔岩流組成的裂隙火山區域，年齡估計在5000-12000年間，發育於廣泛的玄武岩流中，一般為南北向流，一直延伸到Ponta Delgada西部的大海。在Gruta do Carvão地質博物館中，遊人可以探尋約250米的地下洞穴。洞裏有迷人的熔岩橋和成千上萬的鍾乳石，玄武岩氧化形成了洞壁上的斑斑鏽跡，二次礦物沉積物添加了岩石的紋理，展示了亞速爾群島豐富的生態多樣性。岩洞裏的顏色都是天然的，隻打了LED無色燈光。
亞瑟爾群島最大的博物館於1876年創建、1880年開張，以創辦者卡洛斯·馬查多（Carlos Machado）博士的名字命名，現在由三座臨近的宗教建築構成，包括大量民族誌、自然曆史、神聖藝術藏品。上方二圖是16世紀的聖安德烈修道院（Convento de Santo André）及其中收藏的動植礦物石刻，下方二圖是耶穌會學院（Colégio dos Jesuitas）教堂。1570年耶穌會士來到亞瑟爾群島，1591年開辦學院。學院教堂是一座輝煌的巴洛克建築，高壇是一座令人眼花繚亂的複雜木雕藝術品，這是本人印象最深刻的耶穌會建築。聖米格爾島的耶穌會士和探險家鄂本篤（Bento de Góis）是首位經陸路從印度進入中國的歐洲人，他於1603年到達新疆、1607年卒於甘肅。
博物館第三部分位於17世紀的聖巴巴拉靜修所（Núcleo de Santa Bárbara），左上圖是院子裏陳列的葡國雕塑家Canto da Maya的作品 “亞當與夏娃”，夏娃的左手心裏還有一個蘋果。館內收藏了很多群島上的動植物標本，左下圖是在聖米格爾島發現的抹香鯨上頜骨和翻車魚，右下圖是在地中海發現的四種螃蟹。館裏的很多水生動物標本都注明是林奈用二名法命名的，收入他的名著《自然係統》第十版（1758/9）、也是最重要的一版。林奈在這一版中，將其在 1753年出版的《植物種誌》對植物命名的方法引入了動物命名中，即二名法的前身，例如翻車魚的拉丁文學名是Mola mola。《自然係統》第一版中被當做魚的鯨也移到了哺乳綱下，抹香鯨是Physeter macrocephalus。
Ponta Delgada的兩個19世紀的植物園，分別以創建者——富翁José do Canto以及商人和政治家António Borges命名，有來自世界各地的珍奇植物、參天大樹，成為這座城市的綠肺。兩人都是植物學愛好者，將近千個物種引進聖米格爾島，並致力於這些外來物種在群島的適應問題。據說有的灌木引進後就長成了參天大樹，蕨類植物長得十分粗大，還長到了樹上，不知有沒有人敢吃。右上圖是位於第一個植物園中新古典主義風格的聖安娜宮（Palácio de Sant’ Ana），現在是亞速爾群島自治區主席官邸。在基督教中聖安娜（或聖安妮）被認為是耶穌的外祖母，我在塞維利亞和布達佩斯也看到過聖安娜教堂，在塞維利亞還有她的雕像。
José do Canto植物園65+門票1歐元，要查身份證並登記；António Borges植物園免費。島上其他博物館的門票也很親民，65+票價：Carlos Machado博物館2.5歐元，Gruta do Carvão地質館5歐元，但是餐館酒店價格已與國際接軌。菠蘿文化起源於巴西、阿根廷、巴拉圭等美洲熱帶國家，19 世紀被引進到聖米格爾島。Ponta Delgada的奧古斯托·阿魯達菠蘿種植園（Plantação de Ananases Augusto Arruda）已經由創始人家族經營了五代，也是免費參觀。大概由於受椰子樹、香蕉樹、芒果樹的影響，我一直以為菠蘿是長在樹上的。亞速爾群島不是熱帶，所以菠蘿要種在大棚裏，種子是結在頂部的花冠中，有暖房的朋友吃完菠蘿後，不妨試著種一下，沒準兒結出一個大菠蘿。
聖米格爾島上美麗的花卉
奶牛、野鴨、螃蟹、蜥蜴
聖米格爾島具有重要的戰略地位，建於16世紀的聖布拉斯堡（Forte São Brás，左上圖）是 16 世紀軍事建築最重要的典範，也是島上最強大的防禦工事。該堡壘初建時用於防禦大西洋上出沒的海盜，現在屬於葡國海軍，亞速爾群島軍事博物館也設在這裏。NRP Augusto de Castilho是一戰中為葡萄牙海軍服役的一艘軍艦，1918年3 月 23 日，她在護送聖米格爾號輪船時遭遇德意誌帝國潛艇並在激戰中沉沒，包括指揮官Carvalho Araújo在內的四名水手喪生。右上圖是堡壘後麵的紀念碑，為沉沒的軍艦及犧牲的指揮官而立。左下圖是在港口巡遊的一艘葡國軍艦，右下圖是港口的海洋遊泳池，背景樓房是當地最 “豪華”的Grand Hotell。
在Ponta Delgada到處可以看到用黑色玄武岩和白色石灰岩鋪就的道路，黑白對比強烈。路上拚成的各種圖案美輪美奐、別具風味，有的斑馬線也用黑白石塊拚成。從西邊的聖布拉斯堡壘到東邊的黑沙灘是長達六公裏的恩裏克王子濱海大道（Avenida Infante Dom Henrique），沿途有步道和塑膠單車路，徒步或騎行都很舒適。亞速爾群島遠離大陸，民風淳樸，百姓古道熱腸，2015年前到這裏的遊客很少。聖米格爾島上人少安靜，高樓大廈不多，右上圖的一棟大概就是最高的。這裏商業氣息不濃，不少餐館周末甚至周一都不開張。老城區的道路十分狹窄，一邊停車，一邊單行線，最窄的人行路隻能側身而過。島民開車飛快，但非常有禮貌，看到有人過馬路會早早停車讓路。
Ponta Delgata到斯京、波士頓、紐約、到多倫的飛行距離相差不多，為4000公裏左右。Ponta Delgata到後三個北美城市均有直飛航班，飛行時間大約五個半小時。而從斯京出發則需在裏斯本轉機，還經常遇到海島航班晚點，路上經常需要十幾個小時，都可以到南半球了，所以亞速爾群島的遊客大多來自北美。Ponta Delgada民居上的各種塗鴉非常有趣，左上圖中兩個工人正在房子上畫畫。在濱海大道對麵市中心以東不遠處有很多老房子，妥妥的海景房。右上圖是一座舊監獄，用高牆電網圍住，院子裏還有帶十字架的教堂建築，十分醒目。左下圖的房子緊鄰Casino賭場，好大一片釘子戶。我問導遊為何不拆遷建高樓，他說大概和住戶沒談好價格。
近代很多島民漂洋過海，移居美洲新大陸。左上圖是指向西方的移民紀念碑，向散落在世界各地的亞速爾人致敬。有些遊客是來尋根問祖，我們就遇到了紐約、費城、亞特蘭大、多倫多來的，也是到過歐洲的意思，導遊也大都說美式英語。據說當地人曾想加入米國，成為第51個州，但葡萄牙政府肯定是不同意滴。左下圖是航行到這裏的各國帆船在碼頭留下的塗鴉，還有中國水手的印記。小小的機場也在海邊，下了飛機直接開步走進機場，右下圖為在各島之間飛行的小飛機。在聖米格爾島上，常常感覺時間是靜止的，真是一個遠離塵世的伊甸園。
相關鏈接：大西洋深處的馬德拉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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