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人間滄桑
你所不了解的上海女人
聖誕將至，昨天在我幾次婉拒後到底又收到了格雷從遙遠的西岸寄來的一大箱特產。和往年一樣裏麵附著他們的全家福照片，他和妻子坐在中間，兒子媳婦站立兩邊，下麵坐著大眼圓圓的3歲的小孫子。也收到了格雷的email謝謝我給他孫子寄的衣服和玩具。我不僅想起我和格雷保持這麽些年友誼的淵源。
格雷是我的舊同事，空軍退伍，好像在空軍時還做著一個小官。他和我一起工作時喜歡在午飯時間和大家坐在一起吃午餐並講一些並不好笑的笑話。大概同事們裏隻有我處於禮貌地笑著他的冷笑話，再加上他有時請我幫忙一些工作上的事而我從不推諉或拒絕，所以在他眼裏我是一個好人。但是我和格雷的關係就是泛泛而已。
我調到華盛頓DC總部不久格雷在地方上也退休了。有一年他和老婆帶著癱瘓20多年的兒子傑森來東岸玩，住在DC裏麵，然後發信息給我問可不可以和另一位出差來DC的舊同事一起聚聚。我馬上回複他沒問題，然後在白宮附近找了一家酒店餐廳大家聚會。這是我僅有的幾次之一在周末特地去DC和人聚餐。餐間大家敘舊，八卦聊得非常高興。格雷是我們那些退休舊同事組織的頭頭，所以說起誰誰怎麽樣他是了如指掌 （我還第一次聽說一個非常優雅的女同事原來是同性戀，還帶了結婚的另一半去參加舊同事聚會），當然少不了他的那些冷笑話。這頓飯我堅持買單，借口除了請格雷全家也請一下來DC出差的同事。
回去後格雷寫email謝謝我，並詳細講了他兒子傑森的病史以及他和老婆不找幫手，老兩口自己負責照顧30多歲兒子的辛苦。聽起來滿滿的父愛在字裏行間，尤其是每天把傑森從床上/輪椅上搬來搬去這麽累的事，還有洗澡，喂飯等格雷都毫不在意，同時抱怨他老婆對兒子的照顧不夠盡心。我回信時對他，老婆和傑森表示深感遺憾，並希望他自己保重身體而不要先累垮，也要為老婆考慮考慮畢竟女人的身體沒有男人強壯。
就這樣email往返幾次後，格雷說傑森的狀況越來越不好，他們老兩口也越來越累，到最後插管維持生命時以至於他老婆也就是傑森的母親已經要放棄了，說照顧不動了。我又是照例勸他並希望他可以雇個幫手這樣他們老兩口都不會累倒。但是即使格雷有幾套房產和豐厚的退休金，他堅持自己照顧傑森，不雇幫手，也不讓他另一個兒子克裏斯幫忙。傑森是他的寶貝兒子，他的一切，即使因此和老婆吵翻甚至離婚都在所不惜。
傑森幾個月後去世了。格雷整個人都被擊垮了。他email裏寫到自己也想和傑森一起死，想起這30多年朝夕相處，這麽可愛健康的孩子突然在10幾歲就遭到厄運然後人生就此灰暗等等，字裏行間充滿了濃濃的父愛，不舍與痛惜。
我花了很多時間，寫了好幾封email給格雷。首先安慰他說傑森現在去了天堂，這對傑森來說是一種祝福，那裏沒有病痛，他可以自如地行走奔跑。同時我肯定格雷作為一個父親已經奉獻了他所有的愛給傑森，所以他不應該有遺憾，因為該做的他都做了。因為我和格雷都是相信鬼神，前世今生等理論的人，我還提醒格雷，在來世傑森一定還會和他相見，隻是不一定是父子關係也許是親戚同事朋友。所以今世的離別隻是暫時的。最後我提醒他，他還有另外一個健康的兒子克裏斯，不要因為過於悲痛而忽略了克裏斯這麽多年來默默地做一個好兒子。
傑森的追悼會時間地點被格雷通知了所有的親朋好友及和他有聯絡的舊同事。我在網上訂了一個最貴的大花圈送到追思會場。格雷後來驚喜地告訴我，我送的花圈是全場最大的那隻，以至於他的那些親朋們都在問是誰送的。我和他開玩笑說當初應該寫“白宮辦公室”送。
從此以後格雷每隔幾個月就寫一篇長長的email給我，報告一下他的近況如和另一位舊同事去賭城玩，老婆去韓國旅遊，小兒子找工作的失利後來找到州警的工作，給小兒子買房付頭款，小兒子結婚，。。。然後一到聖誕節前就是我和他的email推拉戰：你聖誕需要什麽？謝謝不需要，請不要花費郵寄費。我總歸要寄的，還不如你告訴我你們家想吃什麽。隨便你看著辦。謝謝了。
現在看著一大箱的食品，我在想人與人之間的緣份，磁場，真的很奇妙。也許我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安慰者。以後退休了可以考慮做做counselor什麽的。
題外話：人都認為上海女人精明，我出手可不小氣，力所能及事隻要認可了就毫不含糊去做，還從來不摜浪頭，但是也不做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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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兒天地 發表評論於 2023-12-24 04:12:10
讚好文，讚雙子。祝聖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