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秋葉總當紅

雨後秋天的景色在這片山裏很迷人。路邊金燦燦的枝葉在微風的吹拂下婆娑地搖動著，葉上麵的雨珠輝映著雨後的陽光，晶瑩剔透，色彩斑斕，仿佛對秋唱著彩色的歌謠，又仿佛提醒人們不要忘掉時光荏苒，來年的春天它們自然會隨暖風悄然而生。再放眼望去，遠處山巒或一片碧綠，或一片金黃，或一片深紅，層層迭迭，風姿無限。再看那峰頂的枝葉，雨珠閃爍著光亮緩緩地蒸升著，架起七色虹橋，宛如玉女纖細的手指，精心編織然後悄然拋出的一條夢的彩帶。 “好美的秋景！”雯玲不禁讚歎起來，把頭轉向開車的明清，“謝謝你帶我們出來看秋景。” 明清笑笑回答：“再往山裏走，景色會更美。真是心神曠怡的清新。” 雯玲不由地笑了，臉上泛起些微紅潮。這麽美的秋天景色，已經錯過幾年了，甚至沒有再想過會有興致再來山裏。 四年前的高科技熱，曾經讓畢業後因找不到工作做貿易的丈夫發了一大筆，往中國賣光纖是極賺的生意。得意之時丈夫同與他合夥的另外兩個人分開單幹，去中國幾次對雯玲也冷淡下來。後來丈夫在中國的時候，雯玲去公司，發現一個女孩子給丈夫的信。丈夫在飛機上認識了一個空姐，女孩子已經懷孕了。等丈夫回來雯玲拿出 信來問他，丈夫一口否認。 “根本沒有的事情，這是乘我不在家設圈套害我！” “那她就知道你公司的地址？還以為你是單身？” 雯玲堅持離婚，丈夫把房子留給她，給兒子的撫養費也蠻大方，但是那個女孩子發現原來丈夫是有婦之人就同他斷了來往。再後來，丈夫把所有的現金都壓在股票上，股市大跌時又不願意退出，現在連兒子的撫養費都不給了。倒是不斷聽到他的浪漫蒂克，找到個女朋友就想讓人家先同居，結果至今仍然身隻影單。 雯玲在報上登出廣告要出租地下室的房間，就來了明清。雯玲不敢輕易租給陌生男人，又不想錯過出租的機會，就要明清給她幾個人能夠打電話問一下背景。 明清給的名單裏恰好有一位是雯玲過去打工時的姐妹，問知明清的境況竟然還不如她。妻子離婚時為了把女兒帶到外州，一口咬定明清對女兒性騷擾。“這人人品不壞，就是離婚官司受些刺激，應該是個可靠的人。”姐妹故意暗示雯玲。 明清的生活單調之極，整天待在公司裏，晚上總要到很晚才回來。對雯玲倒很尊重，每月房租按時送到，見到她手上拿了重東西也會馬上幫忙，就是不苟言笑。直到去年夏天他把女兒接回來過暑假，才高興得孩子似的，一定要雯玲再把樓上的客房租給他女兒，房租加倍。 “算了吧，孩子隻住兩個多月，就讓她住好了。”雯玲告訴他。 從此兩人見麵時稍微有些言談，一天兒子受雨淋後夜裏發燒，雯玲隻好敲明清的門。明清二話沒說就答應開車帶兒子去醫院，又狼狽地求雯玲去把女兒叫醒一同去，看他那個拘束的樣子，雯玲笑道：“這裏隻有你和我，還有誰會去告你怨狀！” 明清女兒走後又恢複了以往的冷淡，但是周末在家時也會同雯玲聊聊。去年的秋天，有人給雯玲介紹過一個男朋友，明清見了好不自在，提出要搬出去。雯玲知道他女兒剛走心裏難過，就勸他慢慢找房子。再過幾天，雯玲的男朋友提出同居，要麽就停止來往，雯玲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周末同明清在廚房裏聊起來，明清光火起來，卻不知道如何安慰雯玲。雯玲望著窗外黃透了的樹葉歎道：“真是想家，以前這個季節去香山，總會摘些楓葉，再在上麵寫幾句詩。”明清聽了盯著她看了好一陣，把雯玲窘得臉紅起來。 今年的秋天是明清高興的日子。他前妻的公司搬遷過來，得以每個周末都接女兒過來。明清的女兒比雯玲兒子大兩歲，姐姐似的帶著雯玲的兒子玩，寫作業，也給了明清和雯玲更多在一起的機會。 ”怎麽，從上次那件事之後就不見你再找男朋友？”這是明清租住以來最大膽也最親近的一句話。 雯玲真的想逗他說，“你不也是一直單身嗎？”卻怕把明清的話嚇回去，就做出心不在焉的樣子回答他：“已經四十出頭了，再經曆一場折磨會害死我的。看著兒子長大也很好啊。” “我們，我們明天去山上看秋景吧？”明清結結巴巴地問。 山路再往上開就變成沙石路麵了，剛下過雨地麵很滑車走在上麵顛簸得很厲害，兩個孩子坐在後座上興奮得不得了，大叫讓明清再朝路邊緣上開開，雯玲轉回頭去囑咐孩子們不要讓明清分散精力，明清勸她：“沒有關係，再往前開一點很好看的。” 下車來雯玲頓時眼前一亮，好一片火紅的楓葉。這片楓葉紅得純正，沒有一葉枯黃，一葉殘綠，背靠陡立的峭壁，旁依婉轉有聲的小溪，不似香山，卻有異曲同工的奇 妙。 孩子們沿著小路跑到林中，雯玲緊盯住明清：“你怎麽知道這個地方，找時間來過了？” 明清不急於回答雯玲，聚精會神采摘起楓葉來。雯玲走到他身後繼續問：“這麽美的景色，為什麽事先不告訴我？” “過去出差去北京，秋天的時候我也去香山。摘好多楓葉，一葉一句詩。” “我們都老了，隻是看到這紅葉才憶起從前的激情。” “我們真的很老嗎？就算我們什麽都沒有了，還可以來這裏看秋，摘下一捧楓葉，再在紅葉上寫詩。” “是呀，把你的紅葉，我的紅葉都寫上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