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石峪
沙石峪網絡博客
前幾天看到北青報一則報道。因為上海疫情，17名農民工被封控在一處工地裏。他們隻剩下8個發芽的土豆，3隻蔫了的包菜，3根逐漸變黑的萵筍。14天後，就連工地邊上兩棵桑樹的葉子也全被捋光了。
和幾個朋友聊天時，我提到這個吃樹葉的新聞，但大家反應都很冷漠。雖然有人歎息了一聲，但很快就轉移話題，談論昨天牌局的輸贏問題。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經過多次觀察，我發現對別處發生的不幸，身邊的大多數人都不以為然----這事和自己有什麽關係呢？
當我們對別人吃樹葉的新聞無動於衷的時候，也許早就忘記了自己的父輩當年怎樣吃光草根和樹葉。苦難就像火災一樣，有蔓延連鎖效應。當我們對他人的不幸袖手旁觀的時候，不幸總有一天會降臨在自己頭上。
記得以前看過一篇回憶文章，在某個小城裏，不時有人被當成走資派關進牛棚裏。當有人歎息的時候，一個小夥子卻認為這些人是罪有應得----他認為國家的政策是不會有錯的。直至有一天，當淳樸老實的父親也被造反派揪出來的時候，小夥子才醒悟過來。
對於很多人來說，火不燒到自己身上，身體絕不會感到疼痛；悲劇不降臨在自己頭上，心靈絕不會感到憂傷。
波士頓猶太人大屠殺紀念碑上有一段銘文：他們來抓猶太人，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猶太人；他們接著來抓工會會員，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工會會員；他們再來抓天主教徒，我沒有說話，因為我是新教教徒；他們最後來抓我，這時已經沒有人替我說話了。
對於這段話，我想很多人都耳熟能詳，但絕非能感同身受。他們認為這段話屬於納粹德國的特殊語境，而這段曆史離我們很遠，這樣的不幸絕不會發生自己身上。
其實，在人類曆史上，類似的悲劇會不停地循環重現。因為人的罪性根深蒂固。人類不僅習慣作惡，也習慣得過且過，苟且偷生。
我有一次去一家熟人開的飯店吃飯。這家飯店以燉鴨子聞名，飯店的後院裏，圈著很多鴨子。當廚師來抓鴨子的時候，鴨子們紛紛躲避。當某隻鴨子被抓走後，其它鴨子便安定下來，彼此之間嘎嘎嘎地興奮交談。
當看到別人遭遇不幸的時候，人們不是伸手相救，或是想辦法防範和杜絕災難，而是慶幸災難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
今年4月份，上海一位小提琴演奏家因疾病疼痛，連續被兩家醫院拒診後，跳樓自殺。當有人在微博上轉發這件新聞時，上海一個女性網友不以為然，發帖說不該傳播這些負麵的東西，而應該多宣傳正能量的消息。
沒想到，就在前幾天，這位女士一家三口被關在去方艙醫院的中轉站，她無奈地發帖說：“現在寶寶在哭，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不知道為什麽要生她來到這個地獄裏！這個城市對孩子還有沒有一點基本的人性？”
更有甚者，某些人不僅對他人的災難沒有憐憫，反而為虎作倀，成為惡者的幫凶，直至有一天，災難臨到自己的身上。
武則天執政時，為了鎮壓反對自己的聲音，任用了一批酷吏，其中兩個最為狠毒，一個叫周興，一個叫來俊臣。他們利用誣陷、控告和慘無人道的刑法，殺害了許多正直的官員和平民百姓。
有一次，武則天接到密信，告發周興與人聯絡謀反。武則天讓來俊臣辦理此案。來俊臣不知道周興的弱點，不知道如何能製服他。後來他想出一個辦法，請周興來家裏赴宴。二人推杯換盞的時候，來俊臣向周興請教，常遇到一些犯人死不認罪，不知有何辦法？周興陰笑著說：“你找一個大甕，四周用炭火烤熱，再讓犯人進到甕裏，你，，，你想想，還有什麽犯人不招供呢？”
來俊臣點頭稱是，隨即命人抬來一口大甕，在四周點上炭火，然後回頭對周興說：“現在就請老兄自己鑽進甕裏吧。”周興驚慌失措，才知道災難終於降臨到自己頭上。
從曆史到現實，像周興這樣的人我們並不陌生。
當那些人眼看著病人垂危也不讓穿過卡口送醫院搶救的時候，當那些人闖進家裏把嬰孩從母親懷中奪走的時候，他們能不能想到，這樣的不幸有一天也可能降臨在自己頭上？
在這個充滿苦難的世界上，人們不該隻顧自己，更不該彼此相害。
十七世紀英國詩人約翰.多恩在詩中寫道----
沒有人是自成一體、
與世隔絕的孤島，
每一個人都是廣袤大陸的一部分。
如果海浪衝掉了一塊岩石，
歐洲就變少。
如同一個海岬失掉一角，
如同你的朋友或者你自己的領地
失掉一塊。
每個人的死亡都是我的哀傷，
因為我是人類的一員。
每個人都是人類的一員，每個人的災難都是你的不幸。
憐憫和同情是人類最寶貴的特質。越是在苦難的時候，人們越應該彼此相愛，越應該凝聚在一起。
作者：劉樹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