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同事艾米來自台灣,長相漂亮,穿著時尚,回頭率挺高,不但外表可人,接人待物也老成周到。我倆是同一天去一個部門做項目,兩個華人一見如故,不久結為忘年交。
艾米那時看上去20多歲,實際上已過了30。外國同事本來就猜不準亞洲人的年齡,有人還以為她剛高中畢業呢。
有一次幾個部門開會,外部門有個離了婚、誌大才疏、長相醜陋的中年大叔,見到艾米目不轉睛,該大叔來自以色列。兩名來自埃及的大叔大媽見狀轉動眼珠,露出呲之以鼻的神情。會議結束後,他倆忿忿不平,對艾米說,“那個惡心鬼,見到你口水都要流出來了。”艾米不卑不亢,“是嗎?不至於吧。”我倆不想卷入中東衝突的風暴,但私下裏還是送給離婚大叔“色迷迷”的雅號。
有一天,我倆在辦公大樓裏遇到一韓國男,急吼吼徑自上前,對艾米做了自我介紹,貿然邀請她去共飲咖啡。艾米不動聲色,“謝謝,近來很忙,以後再說吧。”過了兩天,我讓艾米去走廊另一頭的辦公室拿份文件。5分鍾能做完的事,她卻用了20分鍾,回來向我解釋,“對不起哦。眼看那個韓國男迎麵走來,我轉身進了女洗手間,怕他在外麵堵截,躲了半天才出來。”
盡管女人過了30,成為“剩女”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但是這跟艾米不沾邊,因為除了常來找她搭訕的男同事(未婚已婚均有),她還經常遇到“馬路求愛者”,我親眼目睹過三次,可見艾米的外表是很吸引人的。當然,如此急不可待在路上求愛的男人基本不靠譜,有頭腦的艾米從不理會這些人。
可是,她為人處世的能力令我佩服。哪怕對待馬路求愛者,她也不會使人難堪,總是很有禮貌,對別人的愛慕表示感謝,別人塞上來的聯係方式,她也會一邊道謝一邊收好,但是從來不透露自己的情況,也不會承諾任何事。有時候,我笑她是常給人吃空心湯團,讓那些求愛者抱著幻想和美夢,不傷和氣,禮貌第一。以禮待人,哪怕是讓自己不舒服的人,是修養,也是明智。比如說,眼下社會上瘋子多,當場拒絕可能會引起某些瘋子的過激行為,威脅自身安全。
一天,艾米邀我去她家開爬梯,她父母從台灣來了。他們曾在台灣經營一爿小餐館,現在年齡大了,餐館交給艾米的哥哥了。艾米媽媽矮矮胖胖,穿著樸素,在廚房裏東忙西忙,手腳麻利。與她交談,發現她淳樸真誠,談話充滿煙火氣,教我怎麽調肉末,可以做出鮮嫩的肉圓。
而她爸爸高高瘦瘦,穿著也比較講究,是中國風,寬鬆的淡灰色唐裝,高領盤扣,配寬腿的本色褲子,顯得飄逸。由於他比較瘦,雖一身唐裝,外貌卻不像“功夫師傅”,更像儒雅文人。大約我是她女兒的同事,他很在意給人留下良好印象,盡量跟我談些世界時事和曆史。雖然談話本身沒有新意卓見,但他談吐禮貌得體。
由於見過了她父母,平日常會問及他倆的近況。艾米的爸喜歡玩,旅遊、攝影、棋牌、戲曲等等,而她媽更傳統,退休了還常去餐館和兒子家幫助打理店裏和家裏的事。聽上去,父母往往是各忙各的。果不其然,艾米爸參加了好幾個去大陸的旅遊團,都是跟朋友去的,沒帶她媽同往。
每每提到她媽,艾米便說,她媽太老實,傳統女人,不善交際。小時候沒念幾年書就輟學了,打工養家。結婚後,一門心思伺候公婆丈夫,撫養子女,還要經營餐館。她媽就像會說話的工作機,忙個不停,而家裏的一切卻是她爸說了算。至於她爸,艾米認為他是個典型的台灣男人。我不知道典型的台灣男人是什麽樣的,她解釋說,喜歡沾花惹草,不少人有外室。由於這種情況很普遍,正室基本都是睜隻眼閉隻眼,聽之任之。
回想九十年代,不少台灣商人來大陸做生意,包二奶成風。我以為那些商人屬於有錢階層,才包得起二奶,卻不料小餐館老板如她老爸,甚至擺個小攤謀生的,也會有這些風流事。
艾米沒有細說,隻告訴我,她爸一輩子心不定,招惹女人,沒消停過。而她媽沒有經濟權,錢都在她爸手裏,隻能裝作不知道。有時候,她媽對她說,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她爸還蠻有良心的,沒丟棄妻兒。其中一個原因是她爺爺奶奶喜歡這個老實勤勞的媳婦,不允許她爸胡來,否則她爸可能早已棄他們而去。
聽艾米說她家的事,我滿腦子都是小說故事。在我們長大的年代,甚至沒聽到過“正室、外室”這樣的詞匯。偶爾有人說某某人有大老婆小老婆,但那是舊社會,後來都是一夫一妻製。台灣一樣,一夫一妻,不過那裏比較通融馬虎,不能娶兩個合法老婆,就包養個非法的二奶、三奶之類的。無法想象我母親那一代、我這一代和下一代的大陸女性,可以容納二奶。雖然現在世風日下,不少人彩旗飄飄,可依舊不如台灣那麽公開,且見怪不怪。
艾米總結了她媽的教訓,找婚嫁對象不找台灣男人。在她看來,台灣男人對二奶這種陋習太習以為常了,而且台灣社會對花心男也太包容了,也就是說,環境使得台灣男人比較容易犯錯誤。雖然年輕一代不太一樣了,但是環境遺毒在那裏。她希望找一個男人,是在把一夫一妻製當回事的社會中長大的。
結果,她交的男友基本是美國白人或ABC。有段時候,她跟一位ABC關係不錯,以為兩人快成了,結果又分手了。問及原因,才發現艾米的另一擇偶標準是要保證自己手中有錢。她倒不是要富人包養,送她巨款豪宅豪車,而是要找個男人呢,不但有經濟能力,並且願意負擔養家的主要責任。這樣她不必為家庭貢獻出自己的所有收入,可以為自己建立個小金庫,一旦婚變,不至於太慘。有趣的是,她希望開誠布公攢“私房錢”,對方不會為此不開心。在艾米看來,她媽是因為經濟不獨立,才不得不忍氣吞聲,如果不必靠男人的錢生活,過不下去了,分分秒秒都可以離開。
要碰到如此心胸開闊、有經濟實力的新男性並不那麽容易。艾米堅持尋找,終於遇到一位ABJ (美國出生的日裔)。34歲那年,艾米結婚了。男方是理工男,近40歲了,已經不再胡思亂想,一門心思安家立業。他喜歡艾米,對於她建立個人小金庫的想法一笑了之,全無異議。他的收入是她的兩倍,足以支撐全家開銷。再說,成了一家人後,有些想法會改變的。
如今,他倆結婚十多年了,有了兩個孩子,丈夫一如既往對家庭無私奉獻,家裏的財政大權交給了艾米。丈夫對她的絕對信任贏得了艾米的心,現在,她關心的不再是個人的小金庫,而是全家的大金庫了。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此話千真萬確。花心老爸傷害了老媽,卻提高了女兒自我保護的意識,吸取老媽的教訓,不再重蹈覆轍。從而,老爸的花心也有了“意義”,女兒及早認識到人生的冷酷無情,愛情和婚姻都是靠不住的,唯一靠得住的是自己。
“台灣社會對花心男也太包容了”其實現在大陸也是笑貧不笑娼,有奶就是娘,真情已經被金錢刷洗得幾乎蕩然無存。找個好人真不容易了。
海風寫得真好,文風依舊,不急不躁,娓娓道來,而又特別抗咂巴。。。我笑她是常給人吃空心湯團————學會了,下次我要用用:))
讚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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