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馬不停蹄的美麗與哀愁

(2021-04-02 07:20:24) 下一個

12月20日周五下午一場凶猛的冰雨開始大麵積襲擊大多地區,公司發出通知提前關閉辦公室,鼓勵員工提前下班回家。冰雨持續了整個周五夜晚和周六白天,尤其在周六的晚間加重,周日淩晨一點,大多數居民已經進入夢鄉,發生第一次突然斷電,斷電後半秒就複電,但瞬間電流非常大,當時我還在電腦上,電腦連接的插線板打火,燒焦,濃重的糊味兒蔓延開來。馬上檢查其他插線板,發現電視,硬盤還好,中文電視機頂盒似乎已經打壞了。趕緊叫起已經熟睡的呆爹同學,呆爹檢查後發現地下室的一個插座壞了。尋了幾圈後,我感覺使用電器很不安全,囑咐呆爹同學把連接電腦和電視等電器的電源拔掉,鑽進了被窩。

12月22日周日一早起來發現家裏已經停電了,以為是前一天半夜的後遺症,拿起手機發現手機信號很微弱,盡管我有data plan也無法上網查詢信息,出去見到鄰居發現我們這條小路全停了。回到家打開收音機才發現多倫多已經大麵積停電,斷電的居民家庭已經達到7萬多戶。市長許諾最晚會在72小時內全部複電。外麵的世界就是冰封的世界,整個房子,車,車道,後院的滑梯,大樹,小樹全部被冰封了,路麵如同鏡麵,好一個水晶世界,晶瑩剔透。忍不住拿著相機哢嚓了一圈。

站在門口看著對麵鄰居家,眼看著鄰居家院裏那棵老楊樹上一聲巨響冰塊墜落下來,路邊已經滿是折斷的樹枝,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在家挨了一天,到了晚上斷電的居民家庭已經攀升到25萬戶,市長許諾最晚會在26日內全部複電。手機信號非常微弱,隻能靠短信和外界保持聯係。

以往斷電很快就能看到電力的工程維修車在附近維修,可等了一整天也沒有任何人來。室內溫度開始下降,看天氣預報說12月24日降溫到零下15度,心裏隱隱地開始擔心。據收音機報道已經開始啟用備用水,備用水隻能使用48小時,之後就是停水。找了幾個鍋接滿了水。家裏有個吃火鍋用的氣爐,對付著做了晚飯,一大鍋湯麵熬了好長時間。燭光晚餐後,為減少身體熱量的散失,勸說兩個孩子早早鑽進了被窩。拽出所有的棉被壓上,再加一層睡袋,然後灌上熱水瓶在被窩裏摟著睡。晚十點多收到同事的短信說周一公司關閉,心裏隱隱的擔心變成了巨大的擔心。

周一的早晨醒來,室溫15度。5度/12小時的速度在降溫,恐怕周二的降溫會使室內溫度迅速降下來。呆爹公司還正常工作,不過他還是不放心我帶著一家老小獨自煎熬,還是告了假在家。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們這個區域複電可能會比較晚,我們必須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白天好辦,到有電的Mall裏禦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晚上可就難熬了。更讓人擔心的是我們家養的四隻蜥蜴,一隻烏龜,一隻蠍子,已經明顯地看到它們的活動力在減弱,這些動物都是冷血動物,室溫下降,它們的體溫也跟著下降,得想辦法幫它們暖和暖和。呆爹想出的辦法是用熱水衝,果真起了很大的作用,熱水浴後,明顯活躍起來。在家的時候,隔一會就熱水浴一下。就這樣熬過了周一。

周二一早,室溫已經降到了10度,眼看著動物們奄奄一息了,蠍子的尾巴已經開始僵直了,再不行動,可能就會死掉。我隻好給一個有電的朋友打電話求助把動物們轉移到她家去。朋友家已經收留了幾位朋友,但還是慷慨相助,為它們在地下室留了一塊地。看著奄奄一息的蠍子,最壞的可能就是放棄蠍子了。呆爹報著試試看的心理把蠍子放在一個小塑料盒裏放在水池裏熱浴,慢慢地僵直的蠍子緩了過來。暖了車,大玻璃缸,小玻璃缸,左一個燈,右一個燈,一一搬上了車,蓋上毯子,向朋友家開去。

轉移了比我們更脆弱的動物們,我似乎輕鬆了一些,準備晚上到另外的朋友家借宿。父母卻不原意麻煩別人,經過大苦大難的他們根本就不覺得這點寒冷算什麽,堅持在家守候,怕水管子凍壞,怕來電後燈沒關,怕冰箱不工作,等等。在這個緊急關頭,我無法答應他們的要求,拋下他們去禦寒,可是看著兩個年少的孩子,真害怕寒冷侵襲生病,思來想去決定還是再堅持一晚。如果真如收音機所言,要26日才能複電,就按原計劃去滑雪地住一宿。

雖然對父母的決定有點惱火,可是麵對孩子還是要以樂觀的態度來解決問題。作了決定後,和孩子們宣布我們要在家裏露營了!孩子們還是高喊著YEAH! 白天照例在Mall裏晃悠,晚上在附近找了家餐館吃了頓聖誕大餐後回了家。一家人象往常一樣,隻是穿著戶外的雪服在室溫10度的冰屋裏過了平安夜。翻出所有的睡袋,壓在棉被上,找到所有鐵壺和玻璃壺,灌上熱水,被窩還是暖轟轟的,穿著毛衣毛褲襪子,兒子帶著帽子,鑽進兩層厚棉被外加兩層睡袋的被窩裏,樂觀地睡去。心裏想著,明天無論如何,隻要不來電,就絕對再不能在家守下去了。

忙忙叨叨地,平安夜臨睡前竟然忘了往聖誕樹下放神秘禮物。呆爹暗語提醒,都沒反應出來。女兒的禮物早就準備好了,兒子的一直都沒選好,也沒機會偷偷地買,隻好放了一張書卡。

25日從室溫7度的清晨中醒來,霞光輕輕撒在東方,寒冷沁人心脾,停電72個小時後和孩子家人形影不離的分分秒秒暖人心肺。

早晨兒子光著一隻腳跑下樓來找禮物,看到書卡,說這是媽媽你寫的,我認識你的字體!我隻好說,聖誕老人忙著修電,沒時間給大家找禮物,但是他會模仿別人的字體!兒子不信,但還是接受了,他知道我們都要有一顆充滿愛和希望的心。女兒背著聖誕老人給的書包說要上學去了。

也許我們都低估了這場突如其來的冰暴的嚴重性,斷電後的救援工作遠比想象中艱難,第一趕上了高寒天氣,以往這樣的溫度政府就會發布嚴寒警報的,第二折斷的樹枝隨處可見,樹越多越老的區域斷電後必須先清理折斷的樹枝,保證壓倒的電纜線恢複正常安全狀態才能複電。而在斷電高峰期,天氣極為寒冷,冰柱在樹枝上隨時有可能墜落,給清理工作也造成很大的難度。市長工作組還是低估了這場冰災的嚴重性,一再許諾的複電時間一而三再而三地往後拖延。

作為受害家庭之一,我們和其他大部分受害家庭一樣,盡可能充滿信心和耐心地等待,那麽多的人同時湧進Mall裏, Mall裏的秩序仍舊井井有條,很多人已經無心逛店采購,單單坐在有插座的牆角邊玩著手機玩著ipad。雖然我們也知道最終都會複電的,可是到底要等多久真的沒有任何把握。而等待得越久,要擔心的事情就越多,室內的溫度越來越低,如果沒有人呆,水管將麵臨凍住的危險。最後我們不得不決定關掉水閘,放掉殘留在水管裏的水,暫時離開家。而這一切擔心,不能以抱怨和擔心的方式說出來,要用樂觀的積極的態度去麵對,因為兩個年少的孩子在關注著我們的一言一行,在這個關鍵的危機時刻,我們的所做所為在為孩子們做榜樣。幸運的話危機時刻也許一生也不會遭遇,但如不幸遭遇,也算一次演練。

這的確是個壓力巨大的聖誕節,短暫的滑雪躲避也隻是暫時的無可奈何的放鬆。

在Barrie附近住了一晚店,第二天起來呆爹狀態不佳,也許是運動後的疲憊,也許是連日來壓力作用下的後反勁兒,原本轉戰另外一個滑雪場的計劃也隻好取消。但是我們還是要想想去哪裏,回家如果沒電將進入一個冰窟窿裏。前一天晚上往家裏打電話還不通意味著家裏還未複電。最後還是決定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往家開。

謝天謝地,打開家門的瞬間,看見了走廊裏點亮的燈,暖氣熱氣彌漫的家啊,我們終於可以喘口氣了。六天啊,六天黑暗寒冷的日子,終於結束了,想想還有幾萬戶住戶沒有複電,想想還有住戶因為水管凍裂複電後家裏汪洋大海,想想兒子鋼琴老師家一大缸熱帶魚全軍覆沒,看著那空空的浴缸心痛。我們家雖然不夠幸運,但卻絕不是最慘!

一夜的飄雪,滑雪回來,但見多倫多那個晶瑩剔透的童話水晶世界轉眼就被皚皚白雪覆蓋,那麽純那麽美,美得著實讓人心痛。

終於,12月31日冰暴侵襲大多倫多地區9天之後,經過電力公司員工日以繼夜的搶修之後,絕大部分斷電的住戶和商戶除了電表損壞需要自行找專業電工維修後供電外全部恢複電力。

市府終於可以集中精力清理跌落在街上的折斷樹木,初步報告指市內有兩成樹木於冰暴中損毀,可能要花數周才能清理妥當。

電力公司代表也表示,冰暴後不停搶修電力的工作,每日花費近百萬元,他們估計完成所有善後工作,須花費達800萬元至1,000萬元。電力公司向用戶提出警告,雖然電力公司會盡力減少將善後費用下放至用戶,但看起來增加電費屬無可避免。

沒有電,我們經曆著黑暗,但太陽依然會升起,我們還有光明;

沒有暖氣,我們體會著天寒地凍,但氣溫在漸漸回升,我們還有親情的溫暖;

沒有電話沒有網絡,我們仿佛與世隔絕,但我們借著微弱的手機信號,還有友情的鼓舞。

我們經曆了這場加拿大曆史上罕見的大冰暴,苦盡甘來,才知道原來簡單幸福的生活已經被我們貪婪的欲望侵蝕得深不見底, 近在咫尺卻常常感覺遠在天涯。

在這個特殊的團聚的節日裏,從未真正仔細想過它的意義。童女瑪麗亞受孕, 耶穌的誕生,這才是上帝給我們的最神秘最厚重的禮物。耶穌33年短暫的一生,為我們而來,又為我們背上十字架,客西馬尼園裏徹夜流血禱告的痛,成就了我們今生的幸福。他的生因他的死而偉大,向死而生,那是複活的意義。

當感恩,當珍惜,當跟隨,當舍己。

後記: 本文記錄2013年聖誕節大多倫多地區遭遇的冰暴。

寫於2013年12月31日

[ 打印 ]
閱讀 ()評論 (2)
評論
賣碳翁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XQQ' 的評論 : 也算百年不遇。
XQQ 回複 悄悄話 真是一個難忘的聖誕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