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豆腐釣魚

臭豆腐釣 魚=海 畔有 逐臭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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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俶:天然一種煙霞秀,似帶寒山麵目來

(2022-07-22 05:01:15) 下一個

  來源: 吳文化博物館

  中國古代繪畫史,所有開宗立派、流芳千古的名家無一例外皆是男性,也就難怪幾乎無人能記起,中國的繪畫據傳起源於舜的妹妹畫嫘,一位毋庸置疑的女性。甚至,明代沈顥在《畫塵》中記載此事的評價稱:“惜此神技,創自婦人。”也就是說,在極端大男子主義的視角下,他們認為繪畫應是男人的專屬,已經具有了絕對的話語權和成就,“發明專利”卻在女人手裏,受挫感實在不小。

(清)蔣峰仕女冊,故宮博物院藏(清)蔣峰仕女冊,故宮博物院藏

  於是,女性畫家在中國古代繪畫史相對男性畫家數量已是寥寥,再受限於種種束縛,成就上更是遠遠不及,然而即便如此,也不意味著女性在中國古代繪畫史上皆是無名之輩。誠然,男性名家們的光環已極其耀眼,但就算是最渺小的星辰,也有自己的微光,即便阻礙重重,隻要有機會,真正的才華與價值就會被彰顯。當唐代女詩人魚玄機寫下“自恨羅衣掩詩句,舉頭空羨榜中名”時,女性的自我意識與創作欲望已真正覺醒。

  賦詩作文、行書作畫在當時雖不能讓女性立身揚名甚至擺脫作為男性附庸的處境,但這讓女性重新認識到了自身的價值與可能性——在三從四德、相夫教子的封建規範之外,女性不僅有別的事可以做,還可以借此表達情感,彰顯意誌,這並非男性的專屬。像是元代著名女書畫家管道升,雖然她能青史留名直接得益於趙孟頫之妻的身份,但就算脫離這重身份來看,她的筆墨依然精彩可觀,足見女性的才情與努力,並非毫無意義。

 (元)管道升《竹石軸》,台北故宮博物院藏(元)管道升《竹石軸》,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然而,幾千年的束縛與封鎖畢竟過於強大,留名已是不易,更不用說這之前還要能學畫練畫。女性畫家有機會能學到的,也隻能是功成名就的男性畫家的經驗,而相夫教子,操持家務之外有限的時間和活動空間,更是讓她們難以增長見聞,獨創技法。不過到了明代,女畫家們的路卻似乎比起前代開闊了不少,尤其是在資本主義萌芽、商業繁榮而極其富庶的江浙一帶,聚集了全國最多的女性畫家,其中的佼佼者活著的時候就因時人爭相求購而芳名遠播,比如仇英之女仇珠,還有文徵明玄孫女文俶。

  要說在當時全國最優秀的女畫家是誰,那麽不是仇珠,便是文俶,甚至文俶可能要稍勝一籌,清代張庚《國朝征畫錄》便稱:“吳中閨秀工丹青者,三百年來推文俶為獨絕雲。”因為仇珠之父仇英就是文徵明的弟子,而文俶的丈夫與夫家,更非泛泛之輩。文俶的婆婆陸卿子出身蘇州大族陸氏,著有《寒山卷草》《雲臥閣稿》《考磐集》,是江南一帶有名的才女,其父陸師道師從文徵明。文俶的丈夫趙均又再拜文俶之父文從簡為師,進而與文俶成親,可謂門當戶對。

 (明)文俶《美人蕉圖》,美國弗利爾美術館藏(明)文俶《美人蕉圖》,美國弗利爾美術館藏

  趙家家學擅書法,也熱衷金石古玩,陸卿子常與丈夫趙宧光用心經營,重振家業,攢下頗豐的財產,他們在蘇州城郊支硎山附近修建了寒山別墅,因格調超凡而成為新興名勝,後來也為乾隆皇帝所鍾愛,尤其是其中的名勝“千尺雪”,讓乾隆皇帝讚歎不已,回京後要在多處皇家園林中仿製。後來趙均與文俶成了寒山別墅的第二任主人,趙均繼承家學,鑒賞金石造詣頗高,著有《寒山堂金石林時地考》,文俶在自己的表字端容之外,又有了寒山蘭閨畫史的雅號,她既擅畫,也極有才學,夫妻二人隱居寒山,琴瑟和諧,堪稱神仙眷侶。錢謙益將他們比作李清照趙明誠那樣的伉儷。

 (明)文俶《花卉圖冊》,故宮博物院藏(明)文俶《花卉圖冊》,故宮博物院藏

  不過,比起會為自己才華比不上李清照而苦惱的趙明誠,趙均乃至趙家對文俶的才華都是認可且支持的,甚至因為文俶“明詩習禮”,趙家上下都讚不絕口,對趙均說:“此吾之賢婦,而汝之逸妻也。寒山一片石,可以無恙矣。”文俶也是嫁入趙家後畫作的名聲才越傳越廣。雖有“女子無才便是德”一說,但到了明代,這樣的觀念也並非堅不可摧,特別是對文人士大夫而言,理想的伴侶除了三從四德,最好還要能有才華,這樣的夫唱婦隨,就不隻是禮教需求,更是精神共鳴,情投意合。

 (明)文俶《花卉圖冊》,故宮博物院藏(明)文俶《花卉圖冊》,故宮博物院藏

  葉紹袁就感慨自己與才女沈宜修的婚姻:“我之與君,倫則夫婦,契兼朋友,紫綃妝後,綠酒飛時,碧露凝香,黃雲對卷,靡不玩新花於曲徑,觀落葉於低窗。”於是他仿照對文人士大夫的“三不朽”,也提出了女性的“三不朽”:“丈夫有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而婦人亦有三焉,德也,才與色也,幾昭昭乎鼎千古矣。”因此葉紹袁不僅欣賞妻子的才華,還鼓勵她創作,在沈宜修去世後,他極度哀痛,也是出自愛才惜才的心態:“餘之傷宛君,非以色也,然秀外惠中,蓋亦雅人深致矣。”並將沈宜修的作品編纂成集以防失傳。

 (明)文俶《花卉圖冊》,故宮博物院藏(明)文俶《花卉圖冊》,故宮博物院藏

  雖說這樣的觀念,並不能徹底超脫出男性視角對女性施加的藩籬,但到底認同並鼓勵女性發揚才情,於是培養才女逐漸在名門望族的家庭中被認可,客觀上確實為女性拓寬了些許人生的空間。若是文人士大夫們無法從婚姻關係中的得到這方麵的滿足,那麽他們流連青樓,也會對作陪的煙花女子提出同樣的要求,因此青樓也會投其所好來培養,當時能成為名妓的也都是才色雙全之輩。因此對於文俶的才華,趙均極為自豪:“餘內子文俶,自其家待詔公累傳以評鑒翰墨,研精緗素,世其家學。”

 (明)文俶《花卉圖冊》,故宮博物院藏(明)文俶《花卉圖冊》,故宮博物院藏

  文俶出身的長州文氏一族是諸多士大夫家族中的佼佼者,家學淵源中有文徵明這樣的宗師大家,族中子弟所能得到的教育自然不是他者輕易能企及的。文徵明的畫風有粗有細,因此有“粗文”“細文”之別,文俶之父文從簡在繼承家學的基礎上,自有一派清秀又不失蒼健的風格,並直接影響了自己的兒女。

  
文俶的哥哥文柟也擅丹青,兄妹經常一起切磋畫技,“山水一稟祖法”,從畫風來看,文俶的畫風更像文徵明的“細文”之貌。同時,她也學王蒙、倪瓚筆法,書法則推蔡邕,也極得其神。文從簡十分珍愛這個聰慧的女兒,選中與自家交情頗為親厚的趙家,也是對女兒的終身大事慎之又慎的結果。

(明)文俶《碧葉繡羽圖軸》,上海博物館藏(明)文俶《碧葉繡羽圖軸》,上海博物館藏

  趙均也確實沒讓文從簡失望,或許因為母親與妻子皆是才華橫溢的女性,他身為傳統的文人士大夫,也對女性的才情報以善意。趙均傾注心血刊印的覆宋刊本《玉台新詠》,是諸多版本中影響最大的一版,其中就有收錄諸如班婕妤、鮑令暉、劉令嫻等女性作者的詩作,因有此書,她們的姓名與作品得以保存並流傳。能為這樣的書籍耗費精力,足見趙均的開明態度。於是文俶即便已嫁為人婦,依然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繼續作畫,寒山別墅悠然自在的隱居生活和舒適幽靜的山水環境,也讓文俶有充足的素材。

 (明)唐寅《班姬團扇軸》,台北故宮博物院藏(明)唐寅《班姬團扇軸》,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閨閣畫家不同於名妓畫家,別說出門遊曆,就是見到外人的機會也極少,每日所能見的不過目之所及的一點花鳥蟲魚和草木山水,而文俶每日與寒山的山水草木相伴,又觀察力敏銳,筆觸也細致用心,“溪花汀草,不可名狀者,皆能綴其生趣”,取景角度也高明,雖注重寫生但也不執著於表現全貌,往往是選取最富表現力的一部分,形成“折枝花”般的效果。

 (明)文俶《秋花蛺蝶圖》,天津博物館藏(明)文俶《秋花蛺蝶圖》,天津博物館藏

  一幅《秋花蛺蝶圖》,捕捉的就是黑色蝴蝶飛向溪畔鮮花的一瞬,就連點綴的湖石也形似異花,別有新意;另一幅《萱石圖》雖是相同的立意,但畫麵主體卻是花身纖細的萱草,這裏的湖石碩大粗重,更襯托出了萱草的纖柔,豔紅的花朵也毫不顯俗,淡雅自然,綠色的蝴蝶更有種“撞色”的驚豔效果;為了在創作上精益求精,她先用4年時間悉心描摹皇宮內府所藏的本草圖千餘種,然後寫生寒山的花草,最終繪出長達27卷的《金石昆蟲草木狀》,含1316幅圖,描繪了1070種本草植物,趙均作序,每幅圖上的名稱都是由文從簡以紅筆親自標注而成。

 (明)文俶《花蝶圖》,台北故宮博物院藏(明)文俶《花蝶圖》,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明)文俶《金石昆蟲草木狀》插圖及紅筆標注(明)文俶《金石昆蟲草木狀》插圖及紅筆標注

  妻子的一手好畫,讓趙均愛不釋手,不僅經常為文俶的作品題字,還不介意文俶的畫名傳出家外,具有一定的市場效應,以至於文俶名聲之大,“遠近購者填塞”,甚至文俶畫扇時為防庸者塗抹作偽,會在扇子的兩麵都畫上畫,但也因此不可點染過重,反而讓清新畫風更加凸顯。錢大昕有《題趙文俶水墨花鳥冊》曰:“石上靈芝竹外梅,離奇疏瘦了無埃。天然一種煙霞秀,似帶寒山麵目來。”

  雖然文俶的畫遠未到名家宗師的程度,但她在女性的細膩柔婉之外,光風霽月、淡雅天真之貌頗合文人畫審美——“雖徐熙野逸,不是過也”,如此之高的讚譽和推崇,不僅求畫者絡繹不絕,各家名媛也爭相求教,以成為文俶弟子為榮。文俶弟子中最優秀的是周淑祜與周淑禧姐妹,她們的畫作也有“工畫花鳥,在徐熙、黃荃間”的讚譽。畢竟在此時,繪畫的自由既然來自男性的給予,那麽標準自然也以男性文人推崇的文人畫為準,就像有人評管道升的《山樓繡佛圖》:“又似公孫大娘舞劍器,不類閨秀本色,奇矣!奇矣!”特定環境與背景的限製讓她們必須遵守被施加的女性規範,但才情若想出眾又必須跳出閨閣風範,依附於文人的審美來表達,就是如此矛盾的事實構成了彼時女性極其難得的展現才華的“自由”。

  (清)周淑祜、周淑禧合畫花果圖屏,故宮博物院藏

  所以,文俶的家世確實為她帶來了極大的幸運,在這樣的時代下,她達到了一位女性畫家所能實現的最大可能性,同時她依然是一位標準的賢妻良母。在錢謙益為趙均寫的墓誌銘中,相當篇幅的筆墨都在記述文俶的優秀,不僅將她的畫作拔高到了“點染寫生,自出新意,畫家以為本朝獨絕”的高度,還認為她是在趙宧光去世後,支撐趙家生計的女強人,趙家日常開銷“靡不出端容十指中,靈均不知其所由辦也”,按這說法,要是沒有文俶,趙均怕是都活不下去。

  文俶愛畫的萱草,有“宜男”之意,作為封建時代的家族媳婦,文俶也希望自己能生下男孩,但她與趙均隻有一獨女趙昭。即便如此,並不見趙均對文俶有任何芥蒂,趙昭也得到了極好的家族教育,她兼采母親與祖母之長,汪珂玉《珊瑚網》讚曰:“詩與字不下其先陸卿子,至寫生逼真其母氏文俶也。”然而文俶病逝時,年僅四十一歲,趙昭出嫁平湖馬氏後,因種種變故,出家為尼,改名德隱。《珊瑚網》亦評之:“佳人命薄,自古為然矣。”若是文俶還在,定不會坐視愛女命運淪落至此,但趙昭也不負家學,非凡俗之輩,她性喜煙霞,也孝順長輩,趙均文俶夫妻都去世後,她親寫二人事狀,派嗣子托人寫墓誌銘。錢謙益在讀過趙昭的文章後,盛讚:“有女而能傳其父,其遂可謂之無子。”直到晚年白發婆娑之時,趙昭仍拄著拐杖回鄉探視父老鄉親,以示不忘本。

 (明)文俶《花卉圖冊》,故宮博物院藏(明)文俶《花卉圖冊》,故宮博物院藏

  但對人生坎坷的趙昭來說,最牽掛珍視的還是與母親文俶在寒山的時光。文俶教她如何觀察寒山的花鳥草木,如何下筆著色,她牽住文俶的衣裙跟在身後,匣子上還有文俶親繪的雙魚圖案,那是何等無憂無慮的天倫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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