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李玫瑰（4）

李玫瑰嫁的是河陽鎮上的首富，胡家。胡家開著兩家工廠，在鎮上還有商鋪。家中隻有一個兒子。李玫瑰嫁進這樣的人家讓村人們大吃一驚。這一段婚姻讓李玫瑰家的條件也改善了很多，兩個姐夫去了胡家的工廠裏工作。李玫瑰再次成了村裏人羨慕的對象——嫁的人家那麽富有，更重要的是，為她花錢毫不吝嗇。

我每個星期六回家一次，住一晚便返校，基本碰不上李玫瑰。但她的消息源源不斷地聽到，大家都覺得她運氣好，找了個有錢人家，連帶著娘家都跟著沾了光。這些消息令我感到愉快。想想已經有一年多沒見到李玫瑰了，如今她的日子應該過得很愉快吧，她終於實現了自己的願望，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生活了，可以隨心所欲地買書了。

暑去寒來，又一年過去了，我一心用在升學上，隻有每次回到村裏的時候才和家裏人提到她。如今李玫瑰經常開著汽車回娘家。雖說每次回來的都是她一個人，卻總會帶著大大小小的箱子、包裹，都是給娘家帶的食物，姐妹們的穿戴。她丈夫一直沒來過，村民中不免有議論。我也挺納悶的，感覺事情有點不尋常。果然，有一次回家時就聽說李玫瑰住回了娘家，我媽有一天夜裏聽到隔壁李玫瑰家傳出爭吵聲，雖壓抑著，但也能聽得真切。李玫瑰抱怨著日子過不下去了，想離婚，父母姐姐軟硬兼施地勸。李玫瑰惱了，“你們不就是舍不得眼下的好日子嗎，就忍心讓我在火坑裏？”“有誰強迫你嗎？當初還不是你自己願意的。”“還不是因為咱家裏窮！”“家裏再窮委屈過你嗎？”“媽，您說這話不虧心嗎？小時候因為想買本書都被你打得半死。”“家裏就沒有多餘的錢，總要先吃飽飯。”……

李玫瑰風風光光的出嫁後，日子過得隻能靠錢維持著表麵的光鮮亮麗。後來再聽到關於李玫瑰的消息無非就是她跟婆家吵架，吵完了回娘家。然後再被婆婆接回去。幾次三番，生活就這麽吵鬧著過。每次聽說她吵架後回娘家我就總是想起她給我讀秦觀的詞，心中不忍，總認為那個心底裝著浪漫憧憬的女孩子不應該生活在這種一地雞毛的日常瑣碎中。可是粗糲是生活本來的樣子，我牽掛李玫瑰，卻也無能為力。終於熬到高考結束，我徹底輕鬆了下來，終日無所事事，也無聊至極。李玫瑰又住回了娘家讓我暗暗欣喜，以為自己終於有時間可以和她好好聊聊了，可沒想到她家裏時不時傳來爭吵的聲音，打消了我去找她的念頭，我想我應該找個隻有李玫瑰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再去。有一天偷偷趴牆頭窺視她家，見她大著肚子，著實嚇了一跳。“李玫瑰懷孕了！”我感到難以置信，一時間不能接受心中那個浪漫多情心思旖旎的李玫瑰被眼下這副大腹便便的樣子顛覆了，我竟然覺得眼前的一切不真實。我媽點點頭，“聽說五六個月了。”我還是很想去找她，又不敢貿然前去。有一天終於得到一次機會。我家院子的黃瓜結得實在多得吃不了，我媽準備給李玫瑰家送一些，我當仁不讓，拿起一籃子黃瓜就出門。到了李玫瑰家，見李玫瑰曾經住的房間房門緊閉，李玫瑰的二姐出來接了我送的黃瓜。“二姑，三姑在嗎？”我一番猶豫後還是問了一句。“她？你別再理她，好好的跟她學壞了。”我很是詫異，感覺她家裏氣氛不對，不敢多言，迅速離開了她家。我沒能見到李玫瑰。不過隔天的中午，李玫瑰卻跑來了我們家。還沒與我們說上幾句話，她媽和另一個生得很富態的女人便急匆匆追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