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學堂軼事--17

聖誕和新年假期對留學生來說是最沉悶、最無滋無味的假期了。因為要忙考試，也因為寒冷的天氣。

每天早上，陳丹瑩一推開窗，寒氣便迎麵撲來，樓下灌木叢枝葉上覆蓋了一層白霜，天總是陰霾的，有時飄幾片雪花，有時落幾滴冰雨。

沒有考試壓力，王梓桁的假期過得相當愜意。起初兩天來找陳丹瑩，就是想和她多待一會兒，見陳丹瑩準備著考試也就不好長時間打擾，隻是傍晚的時候過來商量下吃飯的問題。一個假期，差不多都是這麽過的。陳丹瑩有時會想到黎羽西的問題：他到底是你飯友還是男友？陳丹瑩答不出來，大概這個答案該王梓桁給的。

中文學校開學的那一天，太陽終於驅走了多日陰霾，天晴了，人的心情也開朗了。

趙梅笑容燦爛地和大家打著招呼問候著“新年好”，陳丹瑩此刻才感受到這個假期應有的意義，可惜已經結束了。生活又回複到原來的樣子――星期一到星期五她被別人教育，星期天她來中文學校教育別人。

這次開學後張文娟校長和陳丹瑩的關係迅速升溫，仿佛又回到了她們剛認識的那段日子，陳丹瑩明白，這是假期裏她拜訪了張文娟一家後的可喜結果。但讓她吃驚的是趙梅，一反常態地主動接近她，經常到她的教室裏來聊天，當然是在課間休息的那十五分鍾。趙梅從樓下自己的教室上來找陳丹瑩，張文娟懷孕的消息就是趙梅首先說出來的。

那天上午兩節課後趙梅神神秘秘地附在陳丹瑩耳邊說：“哎，我覺得張文娟懷孕了你信不信？”

陳丹瑩大吃一驚，她去張文娟家的那天見到她穿了一件稍微有些肥大的薄毛衫，看不出一點懷孕的樣子呀，當然這話就不能對趙梅講了。

“不會吧，看不出來啊。”陳丹瑩說。

“你一小姑娘家的哪兒會看？我告訴你的沒錯，不信你再等等看。”她一副胸有成竹。

“如果真是懷孕也挺好的啊。”

“是好啊！你說她這一懷孕得生吧，到時候休產假了誰來當這個校長？”

啊！陳丹瑩恍然，原來趙梅關心的是這個！怕趙梅曲解了她那句話的意思，趕緊解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啊，我是說她很快再有一個小孩了，挺好的。”

趙梅說：“行了，你別解釋了。我說的這個到時候可是當務之急啊。”

陳丹瑩說：“這不是我考慮的問題，誰當都行，沒意見。”

“看你！這麽重要的事情怎能不關心？！哎，要不你上？”

“我？”陳丹瑩笑了一陣，說，“你要把我往火坑裏推？還是想看我笑話？！”

“你怎麽這麽說話！”趙梅顯得有些生氣，稍一遲疑又緩和了顏色，說：“我說正經的呢，咱都是北京的，要是你有這個心咱姐兒們絕對支持你！而且到時候董事會一定會去使館教育處征求意見，我會讓彭參讚支持你。”

“呀！你還認識大人物呢！”陳丹瑩感到驚訝是真的，但對趙梅的提議，還是微笑著搖搖頭，她還沒傻到聽了趙梅的幾句話就頭腦發熱地往前衝，於是對趙梅說：“你想當你當吧，我也支持你。”

趙梅的臉稍稍一紅，低聲說：“我不行。現在咱這個學校你還沒看明白呀？使館派和同鄉派誓不兩立，這時候誰出來都不行，你跟兩邊都不沾，說不定隻有你行。”

陳丹瑩聳聳肩，根本不考慮她的話。岔開了話題問道：“到底誰是使館派？誰是同鄉派？”

“張文娟呀，她當初是同鄉會介紹來的，我認識使館的彭參讚，還有孫舒妍。怎麽樣？去爭取一下吧，我今晚就給彭參讚打個電話，讓他跟董事會打個招呼？”

“不行不行，跟你說了我不幹，這可不是開玩笑。”

趙梅還在執意勸說，陳丹瑩怎肯聽信她的話，倆人正低聲爭執間，胡先生手裏拿著兩個石榴進來了

趙梅一見他手裏的石榴就大叫了起來：“老胡！我就知道你偏心，太過分了！見者有份，我也要！”說著從胡先生手裏搶了一個石榴過去。

胡先生被她說得也笑了，把另一個石榴遞給陳丹瑩說：“產地西班牙，你最愛吃的！”

“謝謝胡先生！”陳丹瑩高興得把石榴拿在手裏，碰了碰趙梅的胳膊，說：“胡先生真是好人啊。”趙梅誇張地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三個人都笑了。

陳丹瑩一時興起，脫口對胡先生說：“胡先生，趙老師正勸我去爭取當校長呢。”

胡先生“騰”地站起了身，“有沒有搞錯！”他唬著臉嘟噥一句，又指著趙梅對陳丹瑩說：“你別理這個人，她神經不正常！”說罷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嘿！這個老頭兒！你才不正常呢！”趙梅衝著胡先生的背影喊道。

陳丹瑩笑得快直不起腰了。

上課鈴聲響了，趙梅拍著陳丹瑩的手臂說：“你考慮考慮啊。”便踩著鈴聲下樓去了。

當校長的事陳丹瑩自然不會考慮，隻是不太明白趙梅為什麽在這件事上找到了她？

星期四晚上夏盈打電話給陳丹瑩，說要來林市的大學辦事情，順便來看看她。陳丹瑩當然很高興，約好了第二天一早去林市的火車站接她。

二月中旬，天氣十分寒冷，每一寸暴露在外麵的皮膚都仿佛被冷氣撕裂開，讓人們感受著真正切膚的痛。夏盈出了火車站就用圍巾將自己的頭包裹了起來，留了兩隻眼睛向四處張望，見陳丹瑩向她招手飛快地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