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午的成聖之路

邱開冒       一丘萬壑

這幾天，孫大午與川普、拜登三人刷屏。川普被關注量第一，孫大午差不多超過拜登，名列第二。川普是因為選票有可能被作弊，要被人接管白宮，所以刷屏第一。孫大午是因“尋釁滋事”被羈押，大午集團的醫院和學校被接管，所以廣受關注。一個失事的中國民營企業家和美國即將下崗的現任總統，在相似的悲情籠罩下，同屏相憐。

 

目前，還沒有孫大午尋釁滋事的細節爆料，寫手們隻能咀嚼大午醫院“掙錢是恥辱”及好善樂施走正道的往事。沿著《南方周末》的總結反複感歎：

■他本是一個億萬富翁，卻過著苦行僧一般的生活，當了董事長還幫工人掏糞。

■他本該以追逐利潤為第一要務，卻辦免費的農民技校、賠錢的中學，賠多少都不在乎。

■他深知商場官場潛規則，手中毫無政治資源可依仗，卻不肯和光同塵，梗直倔強。

■他在事業頂峰時曾評論自己：“看似可喜可賀，其實是可悲可歎的人物。”幾乎一語成讖。

 

企業家是個富有創新精神的群體，在技術和管理上有強烈創新意識。但孫大午被人傳頌的不是技術和管理上的創新，而是在道德修養和實踐上的堅守。

 

企業家以贏利為目的，必須與錢和權打交道。即使以慈善為目標，也得用贏利所得去實現。看孫大午的事跡，他寧肯冒險靠高利息集資也不肯給官員好處費獲得貸款，寧肯拒絕大筆訂單也不給大客戶回扣，寧肯花百萬元跟稅務局打官司，也不認可十幾萬元的超額稅金。他隻認一分錢一分貨，而不願支付外部成本。這樣的企業家能生長發育成億萬富翁，也是和諧社會的奇跡。孫大午能“出汙泥而不染”，並開放出璀璨的花容，特別具有標本價值，標誌著社會環境的容忍度竟然讓正道也能走得通。

作為企業家，孫大午的創新主要在於道德創新。他是儒家信徒，搞企業好像是在做儒家烏托邦實驗，要在自己的地盤上建造“大同世界”的理想國。他要為鄉親們“打造出一個沒有邪惡、沒有饑饉、共同富裕的大同世界”。

 

據《南方周末》報道：孫大午對於企業文化有讓人奇怪的獨特理解，比如他建孔廟，祭奠孔子；還曾計劃投資1000萬元興建“儒家大成園”，紀念曆代大儒。甚至想建一座“孔子大學”。

 

大午中學和大午醫院隻是他儒家理想的初步落實。

 

孫大午其實要成為孫大聖，不是那個大鬧天宮的猴王孫大聖，而是要成為儒學聖人孫大聖。他幾十年來沐雨櫛風砥礪前行，走在成聖的崎嶇之路上。

 

隻有從成聖的情懷角度，才能理解孫大午為什麽腰纏萬貫卻過著苦行僧的生活。

 

但是，我們的社會能容忍不給好處費的摳門企業家，卻未必能容忍一個有錢人擅自修煉成聖。

 

就算自學成才，也必須由有關部門承認。看破紅塵遁入空門也得由相關部門批準，否則，隻能在滾滾紅塵中繼續“看破紅塵”吧。僧俗兩界的牌位和名額，都在有司手裏掌控著，更何況自修成聖！擅自修煉以期成聖者，是對行政係統的挑釁。那些沽名釣譽的江湖神漢儒棍，眼力見兒好，會跟行政機構眉來眼去地唱雙簧，有司就睜隻眼閉隻眼地默許他們跳大神。有人居然真的要踐行儒家理想，紮紮實實地建“大同世界”實驗場，艱苦卓絕地要成聖，有關部門肯定惱火了。這不是給不給好處費的潛規則問題，擅自自修成聖，是對權力的蔑視，叔和嬸都不可忍。

 

《三國演義》裏有個黃老道家的代表人物於吉，在百姓中享有很高威望，算是成聖成神的人物。東吳行政係統的老大孫策很討厭於吉，嫉妒他的號召力。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鼾睡，不受控製的神人聖人打呼嚕豈不更攪了好夢！孫策毫無理由地殺了於吉，涼了群眾的心。其實罪名應該是“擅自修煉，擅自成聖”。

 

社會行政係統對擅自成聖而又有號召力的人是很警惕的。孫大午掙錢揮霍沒關係，但他卻賠錢賺吆喝，辦賠錢的學校和醫院，想幹嘛？想收買人心嗎？本來行政係統也不在乎人心，但不允許別人擅自得人心，一有“收買人心”的跡象，人心就成了不可觸碰的國家戰略資源了，嚴禁私自采挖。寧肯荒著，也不許開墾。所謂“退耕還草”。

 

孫大聖辦了學校辦醫院，隻是他理想國的起步階段。如果再把國營農場的地要回去，擴大理想國實驗地盤，會不會再辦工商稅務銀行呀？“大同世界”裏應該五髒俱全嘛，再說，孫大聖以前受過這些部門的難為，如果資金夠了，真可能要辦成一個社會自治共同體哦。估計這就是有司的遠慮，帶來了孫大聖的近憂。

 

設想一下，如果孫大聖平安歸來，企業繼續發展壯大，把理想的“大同世界”建設得紅紅火火，甚至被批準建了銀行、司法等機構，他肯定把看守所建得很正規。按儒家思想方案，可以直接把大午醫院的幾條跟看守所通用：

一、誤診擔負全責。

二、對醫療事故承擔全責。

三、住院病人的護理工作全部由醫院負擔。

 

孫大聖這次是“二進宮”，被司法“收治”兩次了。犯法跟犯病一樣，都得被“治療”。孫大聖17年前因為“非法集資”被治療，現在看來，不但屬於過度醫療，而且還是一次誤診的醫療事故。但願這次不出司法誤診事故吧！

 

司法跟醫療有相似之處，把醫療換成羈押即可。大午醫院的幾條準則用在司法上，可以打通“春秋斷獄”與現代司法精神。

 

作為農民企業家的孫大午，跟大邱莊的禹作敏，華西村的吳仁寶，南街村的王宏斌有個顯著差異，孫大午隻是個農牧公司的老板，卻沒有村支書之類的職務。後者是政企合一的莊主經濟體，處在行政係統的最末梢，得到了體製的大力扶持，也算循環在體製內。孫大午連個村級政權都代表不了，還喊著建設“大同世界”，咋能讓有司放心呢？

[Vivian32817]

悲劇社會造就悲劇人物。讓人悲從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