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居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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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下的風光 廣西文革故事

(2020-11-05 03:17:56) 下一個

太陽下的風光

                                   廣西文革殺人狂潮

              注:朋友多年留下文字,在國內無法曝光,借文城亮在太陽光下,了心結。
 

文革四十周年在即, 托毛老人家的福, 與共和國一起成長的我們這一代, 有幸親曆了他的”史無前例”, 是一批鐵的見證人。.雖然官方借口”宜粗不宜細”, 以掩蓋和粉墨曆史, 淡化以至磨滅時代的記憶, 雖然我們老了, 忘掉了許許多多經曆, 但史無前例留在我們心上的烙痕, 什麽力量也無法把它們剜掉!.

 

 離開廣西後的二十多年間, 我曾指望有無畏的筆杆子, 能把此事也來報告文學一下。.後來得知, 即使是第一流的大師, 也擔挑不起這沉重的民族恥辱.。飄洋過海後,終於看到了錚錚硬漢鄭義, 冒極大風險, 調查了這血腥事件, 把它從層層鐵幕下抖露了出來. 我深深的敬佩這位俠義的作家.。

 

 (一)

 

紅太陽親手發動的文化大革命,把我們在大學裏胡攪了三年. 69年初我終於離開了校門,分配到廣西海濱, 幾天後又掛上大紅花,被敲鑼打鼓地送上十萬大山,。 糊裏糊塗成了下放幹部。從革命小將,到國家幹部,,再到下放幹部, 從幾百萬人口的豪華都市, 到了十幾戶的壯族山村. 跨越時空的巨大反差, 雖然在我心上抹了一筆陰影, 但南國亞熱帶的明媚春光 還是讓我對前程充滿了希望.。

 

在窮山村勞動和生活, 其艱苦自不待言, 紅太陽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教導, 鼓舞我們不怕任何困難 。但這裏一年前曾發生過的事, 卻嚇我得魂飛魄散, 膽戰心驚, 常常不由自主地發抖,汗毛倒立。

 

下放不到月餘, 在第一次參加縣裏三級幹部會時, 地區水電局下來的老餘, 找到大隊支部書記, 要求調換住戶。.

 

老支書和藹的問::“是不是我們貧下中農待慢了下放同誌啊~~~?”,

老餘說::”不是”,

 ”那為什麽你要換房東呢?”, 

”他們吃過人肝!”, 

:”他們吃的是誰呀~~”,

”某某(大約是階級敵人)….” 

支書宛然一笑:”不要緊的~~,他們吃他,說明他們的階級覺悟高嘛,對黨感情深嘛……”. 

 

我在旁聽見,如被雷擊, 渾身打顫, 血都像凝結了! 天呀,這是黨的老書記的話?這是共產黨的天下, 紅太陽照耀的地方呀!




 

在紅旗下長,,陽光雨露汁潤的新一代, 何曾聽到過這等吃人心,吃人肝的血腥事.。那是在吃人的舊社會, 土匪山大王幹的, 是在古代小說中的草寇魔王才幹的呀! 

 

此後, 我不斷聽到很多傳言,人們親眼見證的事實,一年前,廣西殺人吃人狂潮,鮮血淋淋地, 就發生在身邊, 尚飄著濃濃的血腥味。

 

.大約都是臭老九,大隊衛生所的醫生和我們自然熟。他們告訴我, 圩場邊的小山坡, 就是當年開大會鬥階級敵人的地方。也是大屠殺的刑場.。 一批批的死屍就埋在陰山坡下的大土坑中。.其間不少開膛破肚, 少了心肝的.。

 

王醫生還告訴我,他親眼見一個老太婆,在取走心肝的屍體內, 用小刀刀刮黃黃的人油., 問她拿來幹啥, 她笑眯眯的不回答, 拿上用芭蕉葉包好的東西, 一顛一顛走了。.

 

廣西殺人潮,.清洗了難以計數的五類份子及家屬,很多家被斬草除根.。

 

有次趕圩,遇到醉醺醺的大隊治保主任, 他翻開隨身攜帶的小本本,對我說“:這名冊上劃了紅叉的,都給我收了米簿了(指給殺了)”。.

 

在他的名冊上,那一個個的紅叉叉, 鮮血淋淋, 看得我心裏發毛.,神經緊張, 搞不明白他給我看那本本的意思。 擔心什麽時候, 我這出身有問題, 心肝五髒保不注也會被”覺悟高的 “”下了酒!”

 

這絕不危言聳聽, 偏僻的村莊沒自來水,村外挖了一水井(實際是個水坑)

文工團下來的老鄧, 不太檢點, 在裏麵衝涼洗澡,。引起貧下中農憤恨, 幾個民兵暗地裏商量, 要把他幹了!

 

風聲傳到縣武裝部段部長耳裏, 部長的一句話: “誰幹了誰負責!”. 鄧兄的心肝才免成下酒之物.。

 

原因之一,廣西殺人吃人浪潮已過, 其次老鄧還屬可教育好的子女, 否難說…...。

 

也是這位段部長, 在一次報告會上, 把林彪有關文化大革命中: ”好人打好人,好人打壞人” 的指示改動一下, 來解釋廣西的殺人風.。

 

他做報告大講:”好人殺好人--誤會, 好人殺壞人--活該, 壞人殺好人--堅決鎮

壓!”,





 

廣西的這些掌握生殺大權的武裝部長們, 當年要是不推波助瀾, 廣西的殺人吃人浪潮,原本不會如此狂烈的!

 

他們之中身體力行的, 大有人在。.聽參加過吃人事件調查的老何說,有個武裝部長,泡了一玻璃缸人肝酒,,肝要活人的, 人要女的, 二十上下沒結婚的! (廣西人吃雞講究吃”杭雞” 未下過蛋的小母雞, 認為有大補。) 他們的頂戴用血染紅,他們的手也是腥的。

.

我長時間想不通, 為何在紅太陽照耀下, 會有這樣令人發指, 慘無人道的事發生!我求教於在黨的親友師長們, 得到的答案, 隻是搖頭歎息。有好心的叫我別到處說, 防惹禍上身.。很長一段時間, 一想到這血腥的事, 我全身汗毛都立起來, 我真的體會了什麽叫:毛骨悚然.

 

一年後回到地區機關, 幾年後,有一次在醫院職工飯堂用餐, 遇到一位不到二十歲的壯族女職工, 她來自吃人風嚴重的十萬大山。.

 

我們倆吃飯到得晚, 飯堂裏已無他人, 我指著她碗裏的炒豬肝,問她: ”你吃過人肝沒有?”,

 

她認真告訴我沒有。:

但我看見過取人肝!”她說, ”。

“他們在那人右邊的腰上,,劃開一人字型口,.用膝蓋一頂他的背後麵, 肝跳出來,就一刀割下了,….“

“.炒人肝不能用死人的, 不能沾鐵器,不能沾蜘蛛網灰塵, 隻能在屋外天光下用瓦片烘……, “ 

“我捧了一碗飯在旁邊看, 他們丟了一塊在我碗裏, 嚇得我把碗也扔了…...”

 

我問她打死過人沒有, 她給了肯定的答案: “我們一群紅小兵圍著一個70多的地主婆, 用木棍打, 打著打著就沒氣了.”  

 

“你當時怕不怕?” 

“一點都不怕, 腦袋裏什麽都沒想, 大家隻是不停地打……”

 

十多歲的小姑娘,打死一個人, 僅如打死一隻老鼠. 人性麻木到何等的地步!!!

 

殺人狂潮中人性滅絕的事, 我聽到的不少。其中之一, 尤其痛心!

按說幾歲的小孩子最怕死人,但那時間有的小孩子也狂了。.城外一段爬坡的公路邊丟下,打死的人,幾天無人收屍, 有女的赤身露體, 竟有幾個小孩用樹棍在女屍的下身一通一通的…….



 

十多年後, 我帶學生參觀實習,到了杭州。 晚間和幾個要好的學生, 在蘇堤芳草地上,月光融融,和風習習,大家海天闊地閑聊神吹。 

 

當我們談起文革的見聞.,湖南道縣來的一個學生告訴我, 他們那裏也發生過殺人吃人的事。我才知廣西的吃人事件並不是全國唯一的.。 

 

他告訴我們, 那個地區貧下中農的武鬥隊和黑五類的組織武鬥, 把對方的屍體拖回村子, 在院壩裏,同豬肉一起, 刮洗一翻, 砍成小塊小塊, 加上調料, 架上大口鍋煮. 鍋頭高過人, 眼睛看不到鍋裏.。村裏的人在民兵槍口下,排隊上前夾食。 夾著什麽算什麽, 到口裏才知到是什麽.。 人人無法逃避, 無法挑選, 這關係階級感情的重大問題.。

 

雖然文革後,官方曾處理後遺問題,。但鄧大人一句”宜粗不宜細”, 庇護了成千上萬血債累累的”革命左派”. 掩蓋了那成千上萬冤魂的血海. 官家如此處理後遺問題, 隻不過是在眾多苦主喊冤下,羞羞答答的走走過場而已。.

 

四十年的沉浮, 這一代中,少數受益的新權貴, 爬上了金字塔頂層, 他們高唱穩定和諧的調調, 他們不願人們對文革深入的拷問, 不讓觸動民族的傷疤, 怕暴露曆史真麵目, 影響其既得權勢和財富, 怕翻倒了他們賴以保住權勢的神主牌.。

 

曆史真相總是以點點滴滴的細節澱積起來的.。我等底層草民,無權無錢,唯有禿筆一支, 雖不善舞文弄墨, 也願借聯網的話語權,把自己的耳聞目睹,慢慢寫一點出來,給這盛世和諧的調兒,,增添些另類聲音。


 

                               邛山老耳    2006年初稿

                                           2016年初夏二稿於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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