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今天去看了婦科醫生，是做每年的例行檢查。本來我並沒有這麽緊迫的健康意識，奈何“大環境“所至，公司上半年一個同事患癌症，從確診到去世也就三四個月的時間；接著另一同事發現有乳腺癌三期，於是長期病休在家化療養病；在大家還沒有喘過氣來的時候，厄運又再次光顧，現在又有一個同事身體不適幾個月，醫生正在給她作癌症方麵的檢查，一共不到十五個人小公司，接連有人患重病，大家的危機感突然間增加了幾十倍，紛紛排期體檢，說實話，我心裏並沒有當回事，還開玩笑說公司的風水不好，再說老天爺如果真的憐憫我的話，怎麽會讓我經受那麽多的痛苦？又怎麽會輕易對我放手? 可是，了解我家庭狀況的頂頭上司卻極力勸說我也去體檢，說為了兩個孩子，說什麽我也不能有什麽三長兩短的。一提到我的孩子，我便不再堅持了，“乖乖就範”。

 

給我體檢的婦科醫生是個六十多歲非常和藹有風度的老頭，我的兩個孩子都是他經手分娩的。今天他一進房間，就先跟我開起了玩笑，“大家現在都改穿冬裝了，黑的灰的，你還在穿粉紅色的衣服？”“No", 我笑著說，"我穿的不是春秋裝，我隻是想顯得年輕些，而且我現在的衣服都是粉紅的明黃的淺紫的”，醫生檢查完後，我又接上了原來的話題說，“可我年輕的時候倒是買了不少黑色灰色的套裝，總想給人成熟很酷的感覺”。“哦，這樣好，心態年輕，隻要不過分就行，如果幾十歲的老太太打扮得像二十歲的少女那樣時髦就麻煩了。”看來老頭今天心情還不錯。等我從病床上坐起來的時候，老頭微笑著告訴我說“you are OK"，正如我所料，“可是醫生”，我趕緊轉了話題，“你還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我來找你，因為做不做人工流產而猶豫的事嗎？”“記得”他做出耐心傾聽的樣子，“孩子他爸幾個月前還是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那他給你留下點什麽沒有？”“NOTHING，even a penny", "那你該慶幸自己了，要不然你現在要帶三個孩子了”他一邊搖頭歎息一邊安慰我說。

 

這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我意外懷孕，而孩子的爸爸已經在家待業了近兩年的時間，其間爭吵、冷戰從來沒有停止過，他多次聲稱是我們拖累了他，讓他找不到工作，說這樣的日子不能過了，每次我都哭著極力哀求他，隻為了幼小的孩子有個完整的家。這次的意外懷孕，我知道孩子來的不是時候，我在上班是家裏唯一的經濟來源，他是博士後卻不屑於出去打工，可正經專業工作又找不到，他在家裏好像困在籠子裏的野獸，更像一個炸藥包，他把一腔的怒火全部發泄在了我們身上。我天真地想，或許這個孩子生下來能挽救這個家，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曾經反複思量，又谘詢了朋友，最後把問題擺在了醫生的麵前，醫術精通的老頭不但要解決我身體上問題，還要為我人生的道路指點迷津，真難為他了。當他聽了我流著淚的訴說後，隻是平靜地說道“許多女人都天真的以為給男人生個孩子就可以把男人留住，可是他要走還是走了，倒是女人被這一大堆的孩子拖累了”

 

聽了醫生的這句忠告，我最終迅速做了人工流產的。然而，圍繞著人工流產前前後後所發生的事情，孩子的爸爸的所作所為對我的傷害，使我對他失去了最後的一點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