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溪流

生活的溪流波連波,浪花裏飛出七彩歌,酸甜苦辣鹹都是寶,生命樹結滿生命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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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啊搖,搖到外婆橋……

(2008-07-01 00:03:45) 下一個

我對江南水鄉有一股特別迷戀的情結。

水鄉這兩個字,具有一種魔力,能把我的記憶帶回到遙遠的童年。就像一首廣為流傳的江南童謠裏唱的: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外婆請我吃年糕……。

對於很多人來說,這也許僅僅是童謠而已。唱著這童謠,想象著一位慈祥可親的外婆,端著剛出蒸籠的熱乎乎軟綿綿的年糕,外加一碟白糖、一碟醬油,笑容滿麵地走過來……而對我來說,這卻不需要想象,因為我的外婆家就在一個典型的江南水鄉。

外婆的家在小河岸邊,河水是清清的淺綠色,隔不多遠就有一座拱門石橋,門前幾步就是河埠頭,走下幾級石階,伸手就可以夠著柔軟的流水……而每次去外婆家,也必是坐著搖搖晃晃的烏篷船去。至今記得那黑不溜秋的船身和同樣黑不溜秋的船篷,還有搖船的船工,大都戴著也是黑不溜秋的氈帽。因為我去外婆家好像總是在冬天,過年時節,所以這樣的情節就像一台老掉了牙的留聲機播放的樂曲,反反複複地重播著。

外婆家的房子是通常所見的街邊排門房,有一個低矮的二層樓,樓上對著小河的窗子是鏤空格窗,黑睃睃的,並不見得好看。

外婆早年守寡,孤兒寡母的唯一生活依靠就是一個小小雜貨鋪。雜貨鋪就開在自家樓下的門廳,麵朝街麵和小河,排門打開就是櫃台。櫃台裏以及貨架上,全是些如今看來毫不值錢的瑣碎物品:蠟燭、洋火、毛邊草紙、草鞋、麻繩、針頭線腦,等等;雜貨鋪還兼賣點心,麻酥糖 、香糕、綠豆糕……。

外婆忙進忙出,含辛茹苦地拉扯著一個兒子,盡著全力供他上學念書。可是我的這位表舅不知是天生愚笨還是後天頑劣,總之是太不爭氣,年年交錢,年年留級,十多年下來,竟連小學的門檻也跨不出去。奇怪的是,傻人有傻福。這個念書不長進的傻舅舅,日後卻娶了一位相貌標致、精明能幹的厲害媳婦。在我從公園滑滑梯上折斷大腿之後,就是這位舅媽派她的妹妹來我家照顧我三個月的,這是後話了。

外婆其實不是我媽的親媽,而是我媽的小姨。我媽的親媽,也就是我真正的外婆,命運本來比後來這位外婆要好的多。她嫁入大戶人家,穿金戴銀,吃喝不愁,可是終究還是命薄,在我媽年幼時就因病逝去。家道後來敗落,眾多兄弟姐妹各求生路,於是我媽就去了她小姨家;於是,就有了我童年的水鄉記憶;也於是形成了我的水鄉情結。

說實在,我對這位外婆並沒有很深的感情,一則因為平常並不住在一起,隻有逢年過節才短暫相聚;二則外婆最喜歡的孫輩也不是我,而是我的姐姐。每次我們去她家,或者她來我家,帶來的好吃東西,比如麻酥糖、牛皮糖、綠豆糕之類,總是先盡著我姐姐享用,其次才輪到我和哥哥。這對於平時在家被父母寵愛事事優先的我來說,無疑地感受到了失落。

而外婆的家——水鄉坡塘,卻牢牢地刻在了我的記憶深處。小橋流水、排門樓閣、河埠頭、烏篷船、青石板街巷、還有過年時節人來人往的周到禮數和濃濃的鄉音……凡此種種,隨著歲月的流逝,在我的記憶裏不僅沒有漸漸淡出,反而越來越氤氳出眷戀的思緒,魂牽夢繞……。

外婆在她88歲高齡時離世。她的兒孫們沒有一個留在她勞作一生的故土,甚至連房子也不曾留下一間。我,也隻保存了水鄉的美麗幻影,卻連回去的路都不敢找尋,因為害怕所見的真實景象衝刷掉我竭力保持經年的我夢中的美麗水鄉。

於是,我用另一個水鄉來作為我對外婆的水鄉思念的載體……

西塘,浙北嘉善縣境內,照片攝於2008年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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