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溪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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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鈴交響,漫布低穀高山

(2021-03-04 12:48:09) 下一個

牛鈴交響,漫布低穀高山
牛年春節過了十五元宵了。終於有時間寫一寫牛的事情了。
牛在農村是一個很重要的存在。人們的日常對話可見一斑。某些農村,你可以聽到這樣的對話。一問,聽說你家媳婦生了,生了啥呢?一答,額,生了個賠錢貨。於是大家知道,他家生了個女兒。這是過去歧視女性的說法,現在繼續用,一是已經習慣了。二是自謙的說法。其實,大家都知道現在的女兒是千金之貴。文雅一點的說法,生女兒是弄瓦之喜。這個瓦,不是現在理解的屋頂上的蓋房子的瓦,而是過去織布機上的零件,有人說是織布用的紡錘。過去,中國的傳統社會是男耕田來女織布。所以弄瓦之喜是得女孩之喜。
生了男孩的回答,就改成了,額,生了個放牛娃子。可見放牛,是農村的一個重要任務。幾乎每一個男孩子都放過牛,甚至好多女孩子也放過牛。說生了個放牛娃,也是自我謙虛的說法。在過去,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每一個家庭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成為秀才,進而考上進士,甚至狀元。現在,讀書的地位也很高,家長還是希望孩子考上一個好大學。過去,生男孩,文雅一點的說法是,弄璋之喜(也有說弄玉之喜的)。璋是一種玉器,希望男子有玉一樣的品質,象玉一樣的美麗。璋是一種很高貴的玉器,隻有貴族才會有,是貴族祭祀用的一種禮器,弄璋之喜也是希望男子光宗耀祖,躋身貴族行列。
好啦,從上所述,我們可以知道,在農村,每一個男孩子都是放牛娃。放牛娃可以在高高的山坡上,可以在樹木叢生的山腰,放牛可以在兩山之間的山穀裏。放牛可以在小溪流淌的河灘上。放牛甚至可以在廢棄的公路上,在閑置的農田裏。放牛可以說,無處不在。放牛有放牛的悠閑,放牛有它自身的辛苦。放牛以及牧童的風景很多中國古代的文人都寫過。例如北宋著名文學家、書法家黃庭堅就在他七歲時寫過一首著名的牧童詩。黃庭堅與張耒、晁補之、秦觀都遊學於蘇軾門下,合稱為“蘇門四學士”。他的詩曰:
“騎牛遠遠過前村,吹笛風斜隔岸聞,
多少長安名利客,機關用盡不如君”。
他的詩代表了很多文人墨客對放牛娃的羨慕。詩裏的長安是唐朝的首都,後引申為政治中心也就是現在的中央。詩中的名利客指的是中央的政治家,過去讀書人的理想就是治國平天下,到中央作政治家是他們的首選。在中央人才濟濟,人文薈萃,競爭非常激烈,政治觀點多種多樣,形成了很多黨派,鬥爭激烈,每一個文人要實現自己的理想,談何容易。用盡心機,使盡機關,有很多人也會一無所獲。甚至有好多文人成了政治鬥爭的犧牲品,被貶謫到荒山野嶺。
所以他們羨慕牧童的生活,看似悠閑自在,不需要與人鬥心機,早上趕牛出去,晚上收牛回來,不需要深夜還在絞盡腦汁去鬥爭。看到牛一天天長大,一天天長壯,可以耕田拉貨,這是滿滿的收獲。不象好多政治家一生鬥爭,不獲一物,最後屈死在荒僻的貶謫所在。
其實,這些文人他們高居在廟堂之上,他們沒有放過牛,他們哪裏知道放牛的快樂與辛苦。
首先,牛分為黃牛和水牛。文人詩裏的,畫裏的牛多是水牛。水牛身形平穩,體格健壯,適合牧童騎行。相反,黃牛身形高大,力氣沒有水牛大。黃牛放牧多在山裏。水牛喜歡在河穀放牧,它喜歡泡水,黃牛不會去泡水。我的老家湖北山裏,以黃牛居多,水牛有,但是少。耕田的時候,拉一張犁,黃牛需要兩頭,而水牛一頭就可以很輕鬆地拉動一張犁。在書上,經常讀到牧童騎牛吹笛。可是我的老家,從來沒有見過有人騎在牛背上。吹笛的孩子也有,但是不是太多。我老家的人不騎牛,一可能是因為我們黃牛居多,二可能是,難道我們老家的人,更愛惜牛?或者,我們南方人,不善騎射?
其次,放牛是有樂趣的。如我文章題目所言,在我們農村,基本上每一頭牛都是有鈴鐺的。以前在集體的時候,牛歸集體,所以所有的牛都用一種鈴鐺,沒有問題。1980年代,農村分田到戶,同時,耕牛也分牛到戶。這時候,就要區分每家每戶的牛。牛在家附近,看它的外形,基本就可以區分牛的歸屬。我們老家那個村子,並不大,牛並不是很多,看外形來區分每家之間的牛,不存在問題。
美國一些大農場主,就不一樣,每家都有幾十,甚至幾百頭牛,看外貌,根本區分不開。所以他們用了比較凶殘的方法,就是在每頭牛的屁股上,用烙鐵烙上自家的名字。這樣,當農場之間的牛走到一起的時候,就不會混淆,就不會發生械鬥來區分牛的所有權。
烙鐵這種方法,在美國就產生了一個奇葩的農場主,別人都烙屁股,他不烙。別人就質問他為什麽不烙。他說,你們都烙了,那剩下的沒烙的牛,就是我的了。看樣子,他要麽是懶,想省烙牛的錢,要麽是想渾水摸魚,想把別人沒烙的牛也占為己有。他這種行為,在美國產生了一個專用名詞。這個名詞在現代變成了一個NBA籃球隊的名字。這個人是我們得州人,這個球隊也在我們得州達拉斯,這個球隊翻譯為小牛隊,但是,實際上這個名詞是Marverick。
還來繼續講家鄉的牛,可以看見牛的時候,好區分,牛進山了,看不見了,怎麽區分。自家的牛,經常在一起,進山了,看不見了,大部分時間,他們也在一起,這給找牛帶來方便。但是,怎麽區分。勞動人民智慧無窮,有辦法。我們老家的人隻要靠聽鈴音。作為一個好的農民,你要有一雙好的耳朵,你要學會聽出各種不同的聲音。你要能聽出凶猛的野獸和可以獵取的獸類的區別,否則就危險了,或者打不到野味。
為了區分自家的牛,農民們聰明的用了各種鈴鐺。都說城裏人懂音樂。其實農民一樣很懂音樂。音樂這種藝術畢竟來源於生活。農民用了各種各樣的材料製作牛的鈴鐺。鐵鈴鐺的聲音,一定不同於鋼鈴鐺的聲音;鐵鈴鐺的聲音,不會同於銅鈴鐺的聲音。有人用木頭鈴鐺,或者竹子鈴鐺,當然這種聲音傳播距離有限。錫鈴鐺,鋁鈴鐺也會有不同的聲音。鐵鈴鐺,會有不同成色,老鐵和稍加煉製的鐵的鈴鐺,聲音不一樣。鐵的厚度不同,發出的聲音會不同。鐵的形狀,也會改變聲音。方鈴鐺的聲音不會同於圓鈴鐺的聲音。所以牛鈴鐺的聲音千變萬化,你一定要有一雙好的耳朵,必須聽出自家的牛的鈴鐺的聲音。有人說老馬識途,馬會自己回來。可是牛進到山裏,你得去把它們找回來,它們不會在你想要的時間回來。山那麽大,那麽深,怎麽去找,你要仔細聽你自家牛的聲音,根據聲音就可以找到你家的牛。
牛的鈴鐺的聲音有那麽多種類,你到了農村,一定會聽見各種各樣的的牛鈴鐺聲,在漫山遍野響著。有的清脆悅耳,有的渾厚深沉,有的象木頭撞擊聲,有的象石頭撞擊聲,有的象自行車鈴聲,有的象鑼聲。有的牛鈴鐺聲在高坡上,有的聲音在山穀,有的響在山腰,有的響在菜園邊。置身農村,就象置身一個龐大的交響樂團,美妙的音樂不絕於耳,不會比梵婀玲上奏著的名曲差。你要是會欣賞音樂,你也會沉醉其中,而三月不知肉味。
放牛有樂趣,同時也是一個很辛苦的事情。三九天,寒風呼嘯,冷氣颼颼,我們卻必須去放牛,帶牛去喝水,趕牛在枯黃的草地上吃草。這時候,如果在懸崖上發現一種常綠的植物,我們叫它岩柯拉子,我們就會異常高興,牛很喜歡吃這種植物。羊很容易到這種懸崖,牛卻不容易,所以我們人會幫它采下來,牛可以開心的飽餐一頓。在大多數植物在冬天都枯黃的時候,也有其它的綠色植物,這些都是牛的很好的食物。冬天一天天過去,我們放牛娃每天陪著牛,看它們啃著枯草,可是我們也會注意到變化,天氣雖然仍然寒冷,枯草卻開始變飽滿,變青。牛更歡快了,春天有了先兆。大詩人蘇東坡曰,"春江水暖鴨先知"。對於春天,啃枯草的牛嘴是最先知道的,我們這些認真的細心的負責任的放牛娃也差不多同時感知了春天的蹤跡。冬天,隻有地上蓋滿了雪,才沒法去放牛,這時候,我們就會給牛吃秋天打下來的幹稻草。
放牛並沒有文人想象的那麽悠閑。當牛在村子附近放牧的時候,牧童要高度警惕。牛不是秀才,牛沒有學過四書五經,沒有有些文人那麽高的品質。村子附近到處都是農田,隨處會有菜園。這些都是極大的誘惑,牛隨時有可能走上犯罪道路,偷吃莊稼是牛的家常。牧童要隨時製止它們的這種行為,否則被大人打罵,被主人要求賠償,後果很嚴重。
哪有那麽多的悠閑。在這個世界裏行走,每一個人都會身兼很多角色,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放牛進了山,牛去吃它的草,人也許會閑下來。有時候,一幫放牛娃也許會聚在一起玩幾圈撲克牌。但是大部分時間,有些放牛娃不是娃,他們是放牛大叔,放牛大媽。放牛大叔有很多家庭責任,進了山,有可能,他需要去砍一捆柴,有可能他需要收攏來一背簍樹葉回家種田種菜用,有時候他需要去伐木。也有大叔乘此機會帶著獵狗去打獵。放牛大媽,也有她固有的任務,她需要納一雙鞋底,或者打一件毛衣,縫補衣服,她仍然掛記著她在遠方上大學的孩子需要鞋子穿。
到了三伏的大夏天,放牛娃很辛苦。有時候他要與牛一起在炎熱火爆的大太陽底下暴曬。牛也怕苦,它們也怕熱,太熱了它們不想吃草了,會想躲起來休息。所以夏天天還不亮,按城裏的鍾表,大約才5點左右,放牛娃就得克服深深的困乏,起床趕牛上山。
那時候,要讓牛吃上好草,我們要走很遠的路。天不亮,就在村子裏各個牛圈旁產生了一個奇觀。在床上你就能聽見大聲的吆喝,"屙屎"。牛睡了一晚上的覺,跟人每天早上的健康習慣一樣,要清空廢物,排便。當然人有人的自私考量,種莊稼農家肥上前,牛糞是很好的肥料。相信城裏種過菜的人深知這一點。我們趕著牛穿過村子,到了河邊,這時吆喝又來了,這次是為了牛,一晚上過去了,該喝水了,進了山,沒有水,不會有人給牛好心地帶去礦泉水。這次的吆喝是"喝水"。牛是通人性的,人的吆喝它可以聽懂,它們會乖乖的屙屎,喝水。當然也有不聽話懂事的牛,它們在不該的地方,不該的時候做事。人也沒辦法,你總不能把它殺了吧。過了河,我們趕著牛要爬好幾座山,一直往上攀登,到了我們所謂的山那邊。相當於到了山頂,終於可以讓牛自由自在的去放牧,人不用辛苦的跟著它們了。這時候可以閑下來了。山很大,不用擔心牛會去偷吃莊稼。當然也有個別淘氣的牛,它們會走得太遠太遠,又翻過幾道山,到達另外一個鄉,偷吃別人的莊稼。牛被人扣下來,又得交涉,又得賠償。當然大部分同誌是好的。放牛娃要有個好的耳朵,隨時聽到自家牛的鈴鐺聲,不至於跑得太遠。
到了山頂,閑下來了。可以幹活,也可以真的悠閑悠閑。中國人都愛登高望遠,登高抒懷。唐朝的陳子昂,登高,覺得自己很牛,不能實現理想,寫下了,"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他是涕淚交加。唐朝的杜甫登泰山而雄心勃發,寫下了,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
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杜甫一下就覺得自己偉大了,山都小了。
類似的事情,孔子也有。孔子也登過泰山。孟子評價孔子登泰山的事情,說,
"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看到了嗎?孔子登上東山覺得魯國太小,裝不下他了;而他登上泰山就更厲害了,覺得天下都小了。當然孔子是聖人,他是要治理天下,使人民安居樂業。
我們這些放牛娃登我們老家的山,我們有自己的胸懷。登高望遠,我們看到的是我們美麗的山村。一條大河象一條玉帶一樣蜿蜒飄蕩,彎彎曲曲的流過村莊周邊。家家戶戶的房子,遠看和從山頂俯瞰,就象一個個雞舍那麽大,家家戶戶的煙囪繚繞著做早飯的炊煙,一切是那麽歲月靜好。村莊外圍的農田,看起來象一個個棋盤,經天緯地,全國江山一盤棋,煞是一個好風景。村莊更外圍,又是群山環繞,連綿起伏,山外青山。我們的家鄉,當之無愧為,青山綠水, 山青水秀,魚米之鄉。
放牛娃孕育著大前途。我國的哲學巔峰級大師老子也是騎著青牛的。老子的道德經是治國的的最高指導。老子是中國的哲學王。西方的哲學王是柏拉圖,他的著作理想國是西方的指導。老子的治國思想高深無比。西方後來的民主和專製,隻是一個形式上的爭論,並不重要。
好了,牛年伊始,牛代表著繁榮昌盛,今年一定會是一個好的年。現在還是做一首詩來結束這篇文章:
放牛娃治國
放牛遠遠登雲端,訓狗遙遙傍高山;
低穀高山共養道,未來騎治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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