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特蘭暮光

活著的美妙之處,是對希望的不斷求索
正文

房殤--第十六章【拆解】

(2020-01-05 15:07:26) 下一個

【房殤】序言

       好的小說書寫人生,比如餘華寫的“活著”。餘華說過“ 作家的使命不是發泄,不是控訴或者揭露,他應該向人們展示高尚。這裏所說的高尚不是那種單純的美好,而是對一切事物理解之後的超然,對善與惡一視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

       在這個娛樂、遊戲、視頻、抖音,人們的時間日益被碎片化的時代。小人物在大時代背景下的命運,仍然是鮮活的、悲催的、發人深省的,值得我們用文字來深情地書寫。
 
       這部二十二萬字,四十三章的【房殤】,從七十年代貫穿四十年,橫跨天津、北京和深圳,是一部70後女性的年代悲劇,一個比“都挺好”更有深度的故事,一部比“我的前半生”更有張力的連續劇(24-36集)。在一段以女主角房產心路貫穿的驚心人生中,讀者能看到馬伊琍式的奮鬥,也能看到秋菊打官司的堅韌,前所未見的小學男生的悲催生活。既能感受情緒悲苦激烈、酸楚絕望的洶湧淚奔,也能感受到似水流年般情感的真實淡然。
 
  好的作品充滿生動奪目的場景和意味深長的畫麵感,【房殤】中就有許多這樣的畫麵場景。在情節推動下,有主人公的成長心路、波瀾起伏的情感糾葛、艱苦創業的驚心悸動,始終貫穿著的主人公對美好家園的憧憬。讀者朋友也許會聯想到你們生活中的他或者她,甚至會浮現你們親身經曆的那些委屈、無奈和絕望的瞬間,因為【房殤】緊扣的那些民企環境艱難、社會道德錯亂、教育模式畸形、虛擬泡沫洶湧、房價暴漲傷心的眾多時代痛點,仍在我們身邊,隨處可見,揮之不去,如影隨形,逃之不及。
 
  【房殤】的主人公陳瀾和葉青,小人物在大時代背景下有悲歡命運,那些滄桑中的愛情、淪陷中的親情、感懷中的輪回,有時令人心醉,有時叫人心碎,冥冥中,又總有一種佛性的關懷。迷夢裏的主人公千辛萬苦的家園期望、愛情親情、望子成龍、執迷尊嚴,接近了美好,卻又被錯失、碾壓和破碎。身心俱疲的她,在輪回接引中,雲外天香裏,能否求解到姥爺早早留下的人生謎題?
 
  【房殤】是對餘華老師【活著】的致敬,也期望隨著時代的變幻,寫出了新的意涵。
 
朋友們,帶著你們的畫麵感,隨年代推進,給些耐心,來一起體驗一趟人生之旅,到達多線共振的高潮,找到那謎題的答案吧!
 
第一章 至 第十五章 請按 ”房殤“ 搜曆史貼, 或瀏覽 波特蘭暮光 的博客貼。不知如何方便連貫閱讀或置頂,謝謝大家了!
 

第十六章 拆解

 

        陳瀾從天津回來後,望著窗外發呆,心裏想著悲傷、憔悴、衰老的父母。

  “爸媽家也要拆了?他們搬哪去呀?”葉青關切地問。

  “說是沒回遷的安排,貨幣補償十五萬。買一居也得三十萬吧?” 陳瀾沉默了一下,又啜泣起來:

  “怎麽跟我姥爺一樣呀?臨老臨老,老窩又被拆沒了!”

  “我說給他們十幾萬,我媽堅決說不要,說老了不想買房了,打算先在附近租個便宜房,熬到退休。“ 她轉過臉來:

“老公,我爸媽就剩我一個女兒了,等他們退休,把他們接來北京跟著我們吧?”她使勁抓住葉青的胳膊,楚楚可憐地望著他說。

葉青環顧著這個唐家嶺租的一廳,又把目光投向堆得滿滿的一室,點著頭,嘴角自嘲地抽了一下。

  “所以咱們一定要盡快買房了,而且最好是一個三居室!” 陳瀾的眼神堅定異常,她開始瘋狂搜房,不想多等一秒鍾。

 

  “葉青,你看你看,回龍觀的四層小樓或者天通苑的塔樓,都還不錯,你來選選。”

  “都在城鄉結合部,有五證嗎?”葉青懷疑地問。

  “都有!這些大盤是市政大規劃,由大型城建集團蓋的,每個區域都規劃幾十萬人呢。”她說都查過了。

 

  周末,倆人開車先看了回龍觀,接著又到了天通苑的一個售樓處,周圍是高樓林立的大工地,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十號樓賣完了,十一號樓的在這裏預約登記,大約明年年初交房,三居60萬。”售樓員招呼著。

  “陳瀾,我更喜歡天通苑的高層,視野好,30層以上可以瞭望北京城了吧!”

  “您好,還有沒有今年能交房的三居室。” 陳瀾期待地問售樓員。

  “沒有了!房子特別緊,出一棟賣一棟。排隊的人多,下期可能得搖號了。”售樓員隨口答著。

  “老公,這裏比以咱們前看的住宅都好,樓道多幹淨,電梯多寬敞,社區多整潔!” 陳瀾的眼珠轉著四處看

  “咱們賬上錢夠嗎?”葉青嘀咕著,盤算著應收和庫存。

  “不夠!我查過了!SARS危機這次賠了四十萬,還不算西北技術監督局的八萬四罰款,浩哥借走八萬多,咱們個人的錢都填在公司帳裏,是應收狀態,現在能動的就四十萬吧。”她回到了現實,一臉的失落。

  “現在不是沒房嘛,咱們等明年搖號吧。”葉青反倒有點釋然。

 

  心有不甘的陳瀾,周末自己一個人去了國展房展會,在虹天公司的母公司北建集團的展台,意外地碰到了強西,強西在好幾組客戶的包圍下,衝過來和她打招呼,隨便聊了幾句。

  “我們虹天集團這個小區在五環了,沒意思,今後北京三環以內很難拿到地了,以後會持續漲。陳瀾,抓緊買三環內好學區的二手房吧。”

  強西用重音說的“二手房”三個字深深地印在陳瀾腦海了,是呀!以前自己和葉青總想著新房新生活,太局限自己了,為什麽不考慮買個二手房呢?

 

  周末中午浩哥自己一個人又來唐家嶺了。最近浩哥經常來,每次來都帶著各地水利局送的禮品和土特產,笑著埋怨著地方上求他們辦事,盡整些沒用的送。葉青每次問他在忙啥。浩哥就滔滔不絕地說起房地產,如數家珍地講起各個樓盤,從他最近曬黑了膚色,就知道浩哥沒少奔波辛苦。

  “自從買了自住房,我就更覺得房產有機會,我想在北二環或北三環買一兩套投資房,現在能用買的房抵押做商業貸款了,我就是缺首付,你們看能不能再借我一點?”浩哥說完期待地看著陳瀾和葉青。

  “要借多少?”葉青冷靜地問,心想著上次浩哥借的還沒還呢。

  “我手裏有兩萬多,還不夠還你們上次的。但我真覺得這個二環內的皇城根小區是個好機會!你嫂子爸媽給了六萬,還缺七萬,真是覺得特別為難,你們要是真困難,我也不怪你們。”翔哥說完,給葉青滿上一杯酒。

  葉青不想再借了,他覺得買投資房比奢侈品消費還過分,怎麽能好意思找人借錢呢?自己有兩萬,卻要借七萬,這不是空手套白狼嗎,到底誰買房呀?可親戚正喝著酒,又不好意思直接駁麵子。

這時陳瀾的心裏也在激烈地交戰,她知道葉青不想借,可浩哥就是家人,越是在自己的父母買不了,自己也沒機會買到的時候,她反而就越覺得應該幫有條件夠的著的家人去買到,畢竟房子是寶貴的資源呀,自己的親友能搶到難得的機會,自已就該支持吧。

  “浩哥,這錢我們要是想想辦法挪給您,您能在明年春天還給我們嗎?那時天通苑有樓開盤,我們的資金是為那時買房規劃的。”她輕聲問。

  “能還呀!我們年底獎金會不少的,最近再省省。”浩哥想著重要是能借到,先滿口答應著,感慨這年月你找誰借錢時才知道誰是真朋友,誰是好親戚,那幫王八蛋狐朋狗友,最近找他們借錢,消失的消失,借口一大堆的也一大堆,還是自己的妹妹陳瀾好呀!浩哥說著感激的話,陪葉青幹了幾杯後,奔售樓處去了。

  “陳瀾,你怎麽老自己做主借錢給浩哥,你不知道咱們進貨資金緊呀?”浩哥走後,葉青開始埋怨

  “老公,對不起!如果浩哥借錢不是因為買房,我就不願意借,能幫唯一的親戚買到房子,我就覺得挺有意義的,再說浩哥隻是暫時拆借,明年春天會還的。下次借錢的事,我一定聽你的。” 陳瀾的聲音很甜,麵色很溫柔。

 

  當晚回唐家嶺,最近街上遍地新開的賣彩票的、賣電話卡的、小網吧等商鋪,車早已不能再停在門前街上了,陳瀾把車遠遠的停在村外,跟在葉青後麵,躲著街道上的汙水和滿街橫飄的塑料袋往回走。

進了臥室,從窗戶望出去隻能看見鄰居蓋房的腳手架,已經看不見天了,也沒隱私感了,建築灰塵落滿了窗台。陳瀾想著浩哥借錢買房的事,越想越覺得是好機會,越想越覺得羨慕,她拉起葉青的胳膊。

  “老公,咱們別等天通苑了,也學浩哥貸款買個二手房吧?他住的西二環那個小區挺好的,三居一百萬,兩居七十萬。”她眼光裏帶著憧憬說。葉青的臉上浮現出一股輕蔑的表情,往床上使勁一坐。

  “浩哥那叫不務正業,想當個包租公,還找別人借錢買投資房,他就是小農思維,以後還不上貸款,他就該後悔了!”

  “葉青,我是說這個髒亂差的地方,我不想再住了,我要買房!”陳瀾抬高了聲音,臉色激動的有些發紅。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葉青往被子上靠著,脫口而出劉禹錫寫的陋室銘的句子,他並不在乎住的好壞,一直在思考怎麽能增加銷售額,擴展產品線,沒有敏感到妻子的情緒變化,他還在煩著陳瀾自作主張借錢給浩哥的情緒裏。

  “房子就是個烏龜殼,你背上自己會累的!銷售額不上兩千萬,你別想買房子!” 葉青嘴裏繼續嘟囔著。

 

  陳瀾聽到這話,猛地怔住了,說不出話!她突然覺得眼前這人的語氣似曾相識,這人表情也似曾相識,是了,像極了自己小時候父親那家長式的臭臉!她忽然心理湧起一股強烈的委屈,她後悔就那樣嫁給了葉青,讓他覺得便宜!幾年來,葉青哪一次主動提出過買房?一次也沒有!有多少次自己提出買房,他不是竭力阻止?每一次!葉青一直隻是在利用自己,去實現他自己的人生理想!葉青並不真愛自己,一定是的,他從沒打算給自己一個有尊嚴的家!想到這兒,她打了一個寒顫,轉眼看葉青懈怠的身子,竟然靠在床上迷瞪著了。

陳瀾盯著葉青的臉,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很久又似乎是一霎那,她下了決心,拎上自己的包,流著淚,慌亂地逃離那個房子。

 

  夜色中,陳瀾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唐家嶺街上的髒水裏,風刮起的塑料袋從她的臉頰旁掠過。她漫無目的地走著,坐上公交去了北京站。她買票上了火車,她哭花了眼,腦子狂亂地想著這齷齪的、沒有尊嚴的生活、這混蛋的葉青。

這趟動車開往天津,在列車的搖晃中,陳瀾忽然清醒地知道了,她原來不是去看爸媽的,自己是去找姥爺的,是姥爺拚了命地工作要給自己掙一個小家,隻有姥爺要給她尊嚴和自由...

 

  入夜了,葉青恍惚地醒了,他從窗外的燈影下站起來,半夢半醒地走到廳裏,昏暗中,突然覺得周圍好安靜,仿佛身邊應該有人,卻是分明沒有。好像什麽人應該存在過,卻似乎在雲山霧罩中。好像心裏有牽掛過的人,卻已在光年之外。我是誰?我在哪?我和誰?許久,葉青知道陳瀾不見了,在夜裏,門開著沒鎖。他開始焦急地給她打電話,她沒接,撥了幾次之後,收到短信“你和你的陋室過吧,我回天津了。”

 

  陳瀾隨著天津站地下通道密集的人流往外走,突然看到前麵幾米遠的地上,一個小東西在快速地爬動,忽地被一個急行中的男人一腳踢向前麵,又驚惶地在人流腳下亂爬,她走近發現是一隻小烏龜,俯身趕緊撿起它,隻有大半個手掌大,她歎著:“乖乖,差點被人流踩死,是什麽人還是龜販子把你遺失在這裏的?”

她靠著甬道站了好一會兒,看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沒有人來尋,望著小龜背上的花紋,是那麽獨特,美麗中透著光澤。小龜似乎有一種靈性的感應,在她溫暖的手中變得安靜,它抬起閃著光的黑眼睛溫柔地望著她,讓她的心底變得柔軟。霎那間,陳瀾有了決定,為這茫茫人海中的緣分,我收養了你吧,她把小龜輕輕地放進了隨身的背包裏。

 

  公交車沿著海河開著,望著黑色的河水和那一座座橋上霓虹的倒影,她的心情寂寥。在獅子林橋站下了車,她走過望海樓天主堂,沿著獅子林大街走了一陣,向北拐進了金緯路。

她停下來張望,路旁新起了不少高樓,原先的小關大街已經消失了,憑著記憶也找不到那個門房的位置了,她悵然若失,腦子裏忽然浮現出姥爺在昏暗燈光下推磨的畫麵。

  太晚了,她怕驚擾父母,先在附近如家酒店住下了。

 

  早上起來,陳瀾感到肚子餓了,就到旁邊的小發嘎巴菜吃了早點,加了好多麻醬和香菜,好久沒吃這麽舒服的早點了,每次生氣的時候,她都需要暴食的快感。

  

她信步走過獅子林橋,到了海河西岸的文化街,溜達看著小時候就熟悉的楊柳青年畫、泥人張彩塑,吃些蹦豆張和唐人張,她的心情舒緩多了,想著一個人隨心所欲的自由生活也很好呀,一個人無牽無掛、無欲無求也不錯呀!

 

  她看著走著,來到了文化街深處香煙繚繞的天後宮。

進了大廟,天後娘娘慈祥的麵容,感染著她,她請了三炷香插在香爐裏,跪拜在天後娘娘前的墊子上,祈禱天後能保佑姥爺豐衣足食、安身廣廈、無牽無掛,保佑弟弟能身體健康、步履如飛、心想事成,也保佑自己能早日得到那個有尊嚴的、美麗的、溫暖的家。

祈禱完,她見不少人虔誠地摸旁邊一尊栩栩如生的軟身小神像,那神像頭是泥塑的,穿著布製衣物,木製的手臂被人摸得都發出了光亮,見大家都摸,也上前摸了兩下,轉頭看見佛像邊上立的小牌子寫著“王三娘娘”,她腦子裏突然閃出葉青的形象,自從昨晚自己走了,他不停地發短信、打電話,還算有良心地想著自己。

 

  快中午時,陳瀾終於來到爸媽的家。那個臨時租住的房子,隻有大約六平米,除了一張雙人床占據了核心的位置,周圍一圈都被淩亂擺著的櫃子和雜物塞滿了。沒有寫字台了,也沒有坐的地方了。她進門後,媽媽很意外,馬上開心地招呼她坐床上。本來心裏就浮沉,看到爸媽租住處的淒涼,她眼淚立即就下來了。

“媽,你們租得也太差了,不像過日子的了。”

  “我的寶貝閨女,這兒挺好的又便宜,我和你爸省下錢來,出去有吃有喝有樂的,中午叫你爸回來,咱們去川魯吃飯。葉青沒來,忙是吧?” 媽媽趕緊上前摟著她安慰。

  她坐在媽媽的床上,房子後麵緊鄰一條繁忙的國道,來往的大車轟隆隆地喧囂震動,她想著爸媽真是窮糊塗了,這地方晚上能睡得好嗎?她突然又開始恨那個一根筋的葉青,想著沒有你葉青,我自己也照樣行,也能為父母撐起一個家!

  “媽,過兩年退休後立即搬到北京去吧,跟著我住,那時候我已經買好了三居室。” 她激動地說著,媽媽聽著欣慰,動情地擁抱她,輕輕拍著寶貝閨女的後背,母女倆好久沒這麽親熱了。

 

   2003年的夏天,華北就像一隻悶鼓,炎熱的天氣和對外出的恐懼消磨著所有人的生命。陳瀾需要平複自己的煩惱,她不想和葉青爭吵,但經營的焦慮卻一刻難停,產品兼容和售後服務的煩心事積累了一大堆,外地客戶的投訴不斷,所以看到非典局勢稍有緩解,她索性直接從天津出差走了。

 

陳瀾一口氣跑了十多個地市,一去就是一個多月,她一如既往地節省,坐的是長途公交車,吃的是街頭的小攤,住的都是二十幾塊錢的旅社。逐漸她欣慰的發現,因為人到了體現了關切和誠意,客戶就不那麽生氣了,各地市場的局麵還在可控的範圍內。

 

  這天她剛從洛陽電信局出來,意外地接到強西打來的電話,強西說那天展會上太忙亂了,沒來得及和她細說,問她買房行動了嗎?她說在河南出差呐,葉青說宏觀調控呢,不太同意買房。

  “買房是刻不容緩的大事呀!宏觀調控哪次不是越調越高的,等你回來,我帶你看幾個好房,再幫你談談優惠,抓緊買!”強西立即放大了聲音,他最近在事業上爬坡,見陳瀾和葉青結婚這麽久了,生意做得還不錯,他對陳瀾暫時沒了非分的想法,就是心裏喜歡,總不自覺地想聯係她,能幫幫她就更好吧,自己怎麽就不能和她成為好朋友呢?隻是上次見麵和通電話,他隱隱地感覺陳瀾有些壓抑,不像以前那麽爽朗了。

  “陳瀾,你最近情緒不高呀,有什麽不順心的事嗎?”強西電話裏繼續隨口問著。

  “我沒大事,就是為買房的事最近有點煩。”她故作輕鬆的語態,心裏翻騰起來,不管葉青了,自己也能買。

  “如果搞開發不痛快了,調到我銷售部來啊。”強西又二皮臉地開起了玩笑。

 

  周六的晚上,白梅約葉青吃晚飯,說有重要的事和他說,剛見麵白梅就哭了。

  “我再也受不了周平了,我們離婚了。”接著白梅低聲敘述起來龍去脈。

  “周平除了技術還行,經營公司根本就是一團亂,不斷地犯錯誤賠錢,我媽和他吵得勢不兩立了。前一陣周平又一次借給老家錢,我媽把他轟出去了,他也死軸不低頭,我今上午剛和他去把離婚手續辦完了,我一定得和我媽站在一起吧。”

  葉青看白梅哭得傷心,心裏先是為周平和白梅難過,一對從深圳經過患難、攜手而歸的夫妻,就這麽分了?然後他心裏就感慨,甚至有些激憤,小夫妻不管多困難,也應該出去租房單過呀!婆媳關係難處,女婿和丈母娘也架不住日久磕碰呀!接下來葉青就開始想怎麽安慰白梅。

  “家家有本難念的女人經,你家是母親暴脾氣把周平趕走的,我家爆脾氣的陳瀾也剛離家出走了,她們是在氣頭上吧,你和媽媽先商量下,還有回轉的餘地嗎?你還愛周平嗎?”葉青說完望著白梅。

  白梅低下頭,想著葉青的話,你還愛周平嗎?心裏的答案是從來沒有很愛過周平,周平人不差,可是自己沒有那種傾心的愛,像以前對葉青那種,要不然自己也不會去離婚,而且沒有惋惜,反倒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我不愛!”白梅搖著頭說,葉青心裏一驚,不愛就沒希望了。可陳瀾還愛自己嗎?他心裏一陣刺痛。

  白梅想著葉青可能會同病相憐?因而減輕了痛苦,反而體貼地問葉青陳瀾為什麽走?他的生活這些天怎麽照顧?葉青說想不清楚,也許是因為沒買房吧?

  餐廳裏播放著的老歌--相思風雨中讓氣氛變得曖昧,讓白梅想起當年與葉青的合唱。

 

吃完飯葉青送白梅回到她家樓外時,清風搖曳的梧桐樹葉間,昏黃的的路燈若明若暗地透過來,映在兩個人的臉上。

  “葉青,沒能和你在一起,你知道我有多遺憾嗎?我想我當時接受周平,潛意識裏是想逃開你愛別人的痛苦吧,你現在看到結果了。”白梅說得動情,水汪汪的眼睛望著葉青。葉青聽到白梅這連貫和理性的話,驚詫地望著她。

  “葉青,你能抱我一下嗎?”白梅仰起臉,含淚的眼裏帶著笑意,那聲音透著乞求又帶著溫度,像是她當年夢囈的回響,她不等葉青的回應,上前雙手輕輕從葉青的兩臂下穿過,纏在他的背後,把頭貼伏在葉青的脖子上,閉上眼感受著他胸腔的起伏,和他輕微的顫抖,她感到葉青的手輕攬著自己的背了。葉青很感動,他知道白梅愛他,他為她的離婚傷感,那感覺描繪不清,像親人,像紅顏知己,白梅身上那種陳瀾缺少的脆弱和溫柔讓葉青恍惚。

白梅抱緊著他,一會兒葉青感到白梅輕吻他的脖子,然後上來找他的嘴唇了,他慌張地用手攬緊她的頭,摟在胸前,他掉了眼淚,為白梅的情誼,為她心裏的傷悲,許久,他輕輕地推開白梅:“晚安,白梅,我覺得你將來一定會幸福的。”

 

  在一個人長時間的獨處中,陳瀾也在前思後想著自己和葉青的關係。葉青就是想把所有的錢都填到公司裏去,去賭公司的大發展,他不惜一切,他覺得隻有他自己的想法才是對的,甚至可以不尊重她的感受。可自己要的真的不多,隻是要買一個能滿足自己基本尊嚴、滿足父母養老居住的三居室,如果他連自己這個麽卑微的需求都不能理解,那就是沒有愛了,為什麽還要進一家門呢?而自己也從來不是仰人鼻息、沒有獨立經濟能力的家庭主婦,各走各路吧!她要讓自己的決定不受羈絆,她要給父母有尊嚴的安居的晚年...

 

  第二天早上,陳瀾畫完淡妝,準備出門去拜訪鄭州電信,她突然感到一陣暈眩,扶著衛生間的台麵惡心到想吐,有點挪不開步了,這種境況對身體很好的她以前是少有的。她的心裏發慌,望著鏡子裏憔悴的臉,想著自己最近出差太辛苦了,坐長途汽車的艱苦,住小旅館的將就、吃路邊攤的對付,是不是傳染上病了?想起前幾天,在下麵縣城旅社的公共浴室裏,還奢侈地洗了幾次七塊錢的牛奶浴,後悔呀!

 

她不安地在街上找著藥房,卻先經過了一家黃河路上的醫院,索性掛個號看看。內科醫生問了病情,做了基本的檢查,號著脈時忽然問她上次例假是那天?

她想了想說上個月初吧,這個月還沒來。大夫淺淺地笑著,說回去再觀察幾天,先別亂吃藥。

  她瞪大了眼,心裏猜著,自己懷孕了?前一陣非典在家窩著,是沒怎麽計劃,自己快三十歲了,從沒懷孕過,葉青一心想著他的夢想,自己一直想著房子,都沒著急想要孩子,他或者是她就這麽來了?

在自己和葉青的感情危機時刻,自己昨天還在想著和葉青各走各路,她的心開始亂了,她要趕緊回北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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