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一直懷念我的故鄉——東北腹地蒙漢交界處的一個小鄉村馬家山。我在那裏一直生活到十六歲，那裏有我最清晰的青春記憶。我的鄉鄰們，他們的善良和坦誠，他們的奸詐和狡猾，他們彼此勾心鬥角又水乳相容，在我的記憶中構成了一幅永恒的山水畫卷。三十多年過去了，物是人非，很多人都已不在人世，他們的故事，長眠於黃沙之下。

我試圖為他們立傳，而他們的故事就是普通人的傳奇。

而馬家山的故事，就是馬家的故事。

1931年9月18日，日本關東軍發動“九一八”事變，將東北的實際統治者張學良少帥驅逐出東北，東北遂成為日本人的天下。六年後“七七”盧溝橋事變爆發，中日全麵開戰。戰事之初，日軍進展順利，很快占領了華北全境，並順勢南下，中原戰火遂起，兵荒馬亂，人如草芥。

1938年，馬敬文15歲，為了活命，與本村村民李德福等八人離開山東曲阜老家北上，出山海關，過遼寧，沿蒙漢交界線北走，最後來到一處名叫馬家山的小村莊安頓下來。途中，李德福病死，趙三才等四人被日本人抓走挖煤，全部死於礦洞。最後，馬敬文，族兄馬敬武和鄰居李加希三人落戶馬家山。七年後，馬敬文二十二歲，娶鄰村李阿大次女李春花為妻，春花為敬文生三子家柱，家川，家慧；生四女馬小春，馬小華，馬小梅，馬小麗。

敬文北闖關東之際，大哥馬敬山20歲，娶妻吳氏，未跟敬文等人北上，留守山東老家以打零工為生。敬山生四子一女，女為長。四子分別為馬家北，馬家吉，雙胞胎馬家玉，馬家郎。家玉家郎一歲時，即1948年初，馬敬山在國共內戰中中流彈死，吳氏攜子在老家艱難度日。1958年“大躍進”之後一年，1959年春，山東河南安徽開始鬧饑荒，1960年春中原餓殍遍地，馬家郎病餓而死。吳氏母子在老家無法生活，一路討要，輾轉北上投奔東北馬敬文。是年底吳氏母子抵達馬家山，遂安頓。其時長女已嫁，未與母弟同行，1961年春與其夫陳金珠亦轉投東北，落戶馬家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