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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死你,美利堅》第五章 絕處逢生(2)

(2019-12-19 10:56:24) 下一個

三天內袁約亮約了十二個麵試,除了第三個麵試招技術員,其它全是博士後。現在機會多了,他猶疑要不要取消技術員的麵試。從博士後轉成技術員,有種人往低走的感覺,收入也會減少,但最關鍵的是無緣再做獨裁老板的夢。不過這個研究單位太吸引人:哈佛醫學院附屬麻省總醫院影像研究中心。哈佛醫學院全球老大的位置至今沒有受到挑戰,其最大的附屬醫院——麻省總醫院獲得的NIH基金遠遠超過美國任何一家教學醫院。再說這份工作比較奇特,用各種現代影像技術研究和診斷動物疾病模型。就憑這些也該去看看,何況現在找工作還八字沒有一撇。

讓袁約亮好奇的還有這個老板的名字“吉田久美”,一個日本女人,非常稀罕,以前隻聽說過男性日本人老板。袁約亮在醫學院時選修了日語,念研究生時還和師兄飆日本話。師兄在日本呆過兩年,告訴他日本有很多性別特有的語言,比如男人說“我”時不要說“瓦達西”,日本男人都用“ 博庫” 表示“我”。

袁約亮在網上查閱了久美的簡曆,一個副教授,在學術界十分活躍,發表了大量的論文。見麵時久美看上去很年輕,親切和藹,有日本女人典型的謙遜,然而說話交談卻是美國學者的那種爽朗和自信。袁約亮謊稱因父親生病回國與老板在假期時間計算上發生矛盾,久美表示理解,不介意沒有肖恩的推薦。做醫學研究的通常來自生物醫學專業,但久美是研究光學的物理博士,組裏的博士後也是物理或生物工程專業。她需要一個既懂醫學又有顯微外科技術的人,袁約亮在國內做研究生的課題就是用顯微外科做大鼠的器官移植。麵談後,久美讓她的博士後查爾斯帶袁約亮去參觀實驗室。

查爾斯來自英國,說英語聽起來就像BBC的廣播,清晰柔和。袁約亮覺得美國口語比較生硬,如用褒義詞的話也可以說顯得自信有力。走進第一個實驗室,袁約亮以為走錯了,裏麵有台虎鉗、轉床,磨床,電焊器,許多光纖、電纜......難道自己今後就在這種工業作坊裏工作?他立刻否定了這項工作,但出於禮貌還是應該走完所有麵試程序。第二個實驗室是暗室,正在做實驗。一個大鐵床上固定著一個大型顯微鏡,鏡頭正對準一隻大鼠的腦袋。

查爾斯讓袁約亮看顯微鏡,這一看使他驚愕不已。他看過無數次病理切片,各類組織細胞,都是靜止不動的。眼下展現的是高倍放大的活體腦組織。被熒光染成綠色的紅細胞從飛速的小動脈進入毛細血管,然後緩緩匯入粗大的靜脈。研究者可以根據需要將光線聚焦在不同深度的大腦組織。

查爾斯給他介紹:“這是我們組最貴的一台設備,久美和廠家共同研究定製的,花了八十萬美元”

“八十萬?”袁約亮想到自己曾經申請到的一個民間基金,區區六點五萬美元,不知久美有多少科研經費,一台設備就這麽貴。

“你觀察顯微鏡時用手輕輕碰一下台麵,看看有什麽變化。” 

袁約亮碰了碰,驚叫道:”是浮動的!”

“鏡下有變化嗎?我是說晃動或影像模糊。” 

“沒有,一直非常清晰。”

查爾斯解釋,任何微小的震動都會幹擾影像數據。大鐵床下有一個緩衝帶,每次實驗時注入氮氣,台麵上固定的所有東西都會同步移動,絕對保證影像的質量。太神奇了,袁約亮有所動心。

第三處是三個並聯的房間,正中大間和通常的生物實驗室相似,有實驗台和試劑架。兩側的小間是兩個小動物手術室,手術台、手術顯微鏡、手術燈、氧氣瓶、呼吸機、麻醉機、心電血壓監護儀等設備齊全,小巧玲瓏,袁約亮愛不釋手。想當年讀研究生時做顯微外科實驗,隻有一台價值幾百人民幣的實體顯微鏡。

接著查爾斯帶袁約亮到其它組的實驗室參觀。他在北京大醫院實習過一年,對各種先進的臨床檢查設備並不陌生,幾乎都是進口的,非常昂貴。然而眼前所見讓他真正大開眼界,見識了什麽叫牛氣,什麽叫硬實力。這個放射科下屬的影像研究中心有大約四百科研人員,中心裏最先進的臨床檢查設備應有盡有:核磁、CT、同位素、彩超……還有很多臨床沒有的高精儀器。讓袁約亮大跌眼鏡的是,它們大都是為動物實驗,尤其大鼠、小鼠這類小動物定製或研製的,其造價比臨床批量生產的設備還高。所有貴重儀器向全中心科研人員開放共享。

美國醫學研究博士後中來自發達國家的人不多,一方麵他們本國的研究條件也很好,另一方麵醫學研究太辛苦,收入也不高,吸引力不大。然而在這個中心,聚集了所有發達國家來的博士後,畢竟這裏的研究條件他們國家也無法媲美。

回到久美辦公室時袁約亮精神振奮,情不自禁地說起日語:“博庫瓦(日本男人稱呼‘我’)也會說些簡單的日語。”

誰知久美哈哈大笑:“我一句日語也不會。”

袁約亮很尷尬。

久美說:“我父親是日本人,很早就去世了。我在日本沒有親戚,隻去日本開了一次會,日本學者都和我說日語,弄得我很狼狽,再也不敢去了。”

袁約亮在第六個麵試後就定下了,接受久美提供的工作機會。工資雖低一些,但沾了醫院的光,福利很好,總體並不虧。技術員按鍾點上班,極少加班,不用考慮基金,不用閱讀文獻,不用寫論文。來美八年多,袁約亮身心俱疲,好想過過輕鬆的日子。

定下工作後,袁約亮要盡快決定是否起訴牙醫。不起訴就趕緊繳費,時間久了,醫院讓催債公司催債,自己的信用分將大跌。在美國如果信用分太低,別說買房貸款,租房子都困難。他在網上找了兩家律師事務所,都不肯代理。袁約亮賭定牙科主任沒有說實話,大不了再損失幾十美元聽證費,長點見識,沒有希望就撤訴。他提交了訴狀,法院定在四個月後舉行聽證會,他提前四天給那個女律師發了個電郵,問願不願私了。結果兩天沒有回音,後天不得不請假去法庭,袁約亮相信這回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有點沮喪。

袁約亮上午做動物手術,在大鼠頭頂開一個天窗。高倍顯微鏡下的手術極其精細,不能有丁點出血,更不能對大腦有任何損傷,最後填充透明介質,用金屬框和玻璃固定封閉。動物連同呼吸、麻醉、監護儀等設備移送暗室,固定在那台防震顯微監測係統上,袁約亮協助博士後觀測各種理化刺激和病理模型下的大腦變化。

博士後測量記錄各種數據的同時,袁約亮抽空回到實驗室,在計算機上書寫手術記錄,順便又查看了穀歌郵箱。居然有律師的回郵!  女律師說家裏有人死亡,兩天沒看電郵,深表歉意。她用很別扭的法律語言表示他們任何時候都歡迎善意的庭外和解,請他提出條件。袁約亮覺得有戲,在電郵上出價:1)免除欠的醫療費;2)另外賠償500美元,或者將來這顆牙脆裂,醫院免費治療。

五分鍾後袁約亮收到律師的回複,沒有討價還價。律師同意第一條,第二條選擇一次性賠償500美元,以後的治療概不負責。袁約亮想如果多要一點多半也會答應,不過已經心滿意足。

連續兩年申請住院醫師培訓不成功,袁約亮徹底放棄。新的工作輕鬆愉快,久美和博士生們對他不錯,經常向他請教醫學和生物研究方麵的知識。袁約亮有時間、有心情參加各種同事和朋友的聚會、郊遊和娛樂活動,最近又被李宏明夫婦拉進周末舞蹈班和華人合唱團。

好日子過得快,但好日子又是相對的,袁約亮感覺缺了兩件東西:金錢和女人。美國物價便宜,吃穿花不了多少錢,可是他沒有錢買房、養車、買好的醫療保險,也無力存足政府允許的退休計劃限額。

袁約亮頻繁參加社會活動和派對,因為寂寞,也期望豔遇,但一直沒碰到心動的女人。他和崔虹又成了知心朋友,隨時可以掛個電話,聊幾句。每年一到兩次,不是袁約亮去紐約就是崔虹來波士頓,呆上一兩天。袁約亮試探著邀請崔虹一起外出度長假,崔虹不置可否,卻很認真地建議他現在正當年,早點找個女友成家。

想起大學最後一年,自己違背崔虹意願的魯莽行為不僅沒有獲得愛情,還葬送了友情。袁約亮害怕再度失去崔虹,現在這樣知心朋友甚至兄妹情誼足矣,不能為難她做任何不情願的事情。

《愛死你,美利堅》第五章 絕處逢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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