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係之舟
在世界行走中的隨想和隨筆，耕耘為一塊自留地，送給自己，奉給天地，結識一起同行的夥伴們。。。
我的四個忘年交（2）
無係之舟，2021．10。13
（五）
洛瑞先生是一個成功的藥劑師，從1955年大學畢業後兩年拿到藥劑師執照，直到2017年，60之後才停止作為一個藥劑師的職業生涯，是華盛頓州曆史上藥劑師協會排名榜上數一數二的老藥劑師。
在2002年，他的70歲退休慶祝會後，做了幾年的世界各地重遊。接下來，由於許多邀請，他做了近十年的州內的頂替藥劑，特別是為州內一些偏遠地區帶剛剛從醫藥專業畢業的年輕人，直到85歲，他才正式決定不再參加每年一次的藥劑師考試，停止領取藥劑師執照。
洛瑞先生生在東華盛頓的一個小城，家族是在太祖母一代來自愛爾蘭。母親在當地城裏開一家糖果店，他常開玩笑說，這是為什麽他那麽愛吃甜食的原因；父親在鐵路係統工作，由於父親酗酒，對孩子沒有盡到一個父親和男人的責任，因此母親非常很辛苦。看到這一切的他因此一生都是沒有飲酒的嗜好，偶爾很特殊的場合，他會舉起酒杯，非常禮節性地匝一點點葡萄酒，除此滴酒不沾。但每次聖誕節，他會用雞蛋和牛奶為朋友們做一大桶鄉村的特殊酒飲料“Nog”，非常好喝，大家都喝得很快樂，但他自己還是不喝。
要說洛瑞先生現代紳士，一點也不過分。他的身材並不高大，特別是在北美地區，和從北歐或中歐移民後代相比，更是相對中等。但這並不沒有給他的外觀減一點色，他的一切看上去都很協調，每天整潔的白色，粉色或各類中等格子的襯衣，配上相應的領帶，梳理得當的淡栗色頭發。。。退休前，他五個整天都總是這樣精神充沛地在藥房的櫃台內和顏悅色地接待每一個顧客。。。對一些有困難，年邁或殘廢的顧客，特別是在他們換新藥時，他或另一個藥劑師都在下班後免費為他們親自送上門，他並非為了省經營費用，而是要仔細和這些人解釋用藥和回答問題，由於他的藥店服務真誠細致周到，有相當多的病人自從他開業就一直是他的顧客，而且連下一代和家人，親戚都是他們的顧客，有的已經是朋友一樣了。
對待雇員，他是典型的中國話所說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包括他雇的藥劑師，技術助理，或雜工。他說，在雇傭時，我會把一切都講清楚，讓他們選擇。工作起來，我就放心地讓他們各自在自己軌道上開車，如果我看到他們要撞車了或要越線了，我會告訴他們。正因為他自己的眼光和對人的信任。所以，他僅僅需要把握生意主要脈絡，雇員們各盡其責，他感到很省心。盡管藥房不是大公司，但他的藥店人員很穩定。他需要休假，或缺席時，另一個藥劑師會帶領替補的藥劑師，一切都照樣運轉，他也不會擔心受怕，而可以很省心輕鬆地享受屬於自己的時間。
他不會因為自己是生意老板而隨意使用年假日，依然正規的工作時間來計算自己該修的正規假期。而平時，特別是每年到了三文魚開網的五月，他都要趕漁汛釣上幾次魚。一般就是約上米茨，赫本和其他兩個醫生（他的船的容量）要去釣幾次魚。除了周末，他們都是在夜裏一，兩點鍾出發，兩個小時趕到州西北角的漁港，在天空魚肚白時開釣，這個時節，幾乎每次都有收獲。從不戀戰，最晚六點就往家趕，大家分了魚（每人每次兩條，他們的最佳戰績是一條32磅的正宗的鮭魚/三文魚），各自回家就按時上班，我開始非常驚歎他們這般高效率的玩，後來慢慢體會到，真正的美國人，特別是這個民族的中產階級，其實都是這樣的，他們非常辛苦地工作，但是玩起來也是非常盡心，開個玩笑，可以說玩的更玩命！我個人很崇尚這種精神，玩命地工作，更玩命地玩！
他們釣回來的魚，洛瑞太太除了乘新鮮分給朋友一些，就是處理幹淨，用細紗布浸蝕裹緊，然後再用錫紙包上，深凍保存。在朋友聚會時，提早自然解凍後清理後，洛瑞先生在BBQ灶上，用很低的溫度，用錫紙包裹上洋蔥，西紅柿，有時放點芹菜絲（如果所有朋友中沒有人不接受，他們總是考慮很周到），長時間地烘烤。。。出爐時那誘人的清香飄滿院落，吃一口就化在嘴裏，吃過一次就不會忘記。很可惜是，洛瑞太太不吃魚，我們都替她遺憾，她總是笑笑，你們可以多吃我的份兒呀！
前麵說過，洛瑞先生有一副圓潤明亮的歌喉，在高中時，就和小夥伴在地方的電台演唱過，到了大學，他和另外三個朋友（一個來自醫學院）一起配合成一個三重唱，其實是四重的合唱團。他和另外一個人在不同的高音部，有時湊不齊時，他就自己獨主高音。他們四個人實際上在大學畢業後就不在一個城市，還分為兩個州（加州和華盛頓），但他們每年總要有聚會一起唱歌的時間，有時是為了朋友孩子的婚禮，朋友的葬禮，有時就是純粹地享受唱歌的樂趣。我記得最清楚是在洛瑞夫婦的家裏一次他們的唱歌聚會，洛瑞先生的大女婿也參加進來了，他們一起一曲接一曲盡興地唱了可能有一，兩個小時，朋友們都散座在家裏的各個地方，欣賞了這場由這座原木屋子做大音箱的五個男聲無伴奏純聲小合唱音樂會，無數的歡樂，悲傷彌漫在靜靜地觀眾中。。。
雖然我自己是一個無音不全的人，但欣賞過不少音樂會，這一次的感動卻是刻骨銘心，無以名狀，我為曾有過這種享受而感謝上蒼！
大約在十五年前，比他年輕幾歲的合唱夥伴比爾和疾病做了多年抗爭後，知道自己要不久於人世。比爾乘自己狀態還好，就為自己準備了一個所有親朋好友的告別聚會。洛瑞先生和其他兩個合唱的夥伴是這場聚會的中心。他們四人一起唱了三首一起唱的最多的歌曲後，比爾和其他人就靜靜地聽他大半輩子一起的歌唱的摯友的動情演唱。。。這個錄像我看了，雖然比爾的音已經不成調，但聽起來，除了眼淚，還是歡樂。一個月後，比爾是在妻子，孩子和三個摯友為他唱的“鄉村路”中幸福地閉上了雙眼。。。。
即使剩三個人，他們依然有唱歌聚會，而且因為大家都退休了，在一起唱的機會還多了。五年前，洛瑞先生在東華盛頓州用自己的歌聲送走了他的最後一個唱歌的摯友保羅。。。這一次，我看見洛瑞先生長時間地流淚，更長時間的沉默。。。
為了工作和家庭，他在退休前沒有時間去打他喜歡的棒球和高爾夫直到退休後才撿起了高爾夫球，一直和朋友玩到現在。前幾天，洛瑞太太剛告訴我，他剛剛飛到加州他很喜歡的一個高爾夫球場去和朋友一起打了三天的球。洛瑞夫婦有共同的朋友，但他們也都有屬於自己的朋友。特別是，洛瑞先生是我知道的男性中較少見的有自己朋友的人，對於有家室的男性尤其不多見，他有唱歌的朋友，有釣魚的朋友，有打高爾夫的朋友。毋庸置疑，朋友是他們夫婦快樂的源泉之一。
和朋友一起旅行從來就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他們的旅行地主要是東南西北整個歐洲，亞洲和北美，以往基本都是自駕。後來就是遊輪。關於他們的旅行，可以再寫上很多，很多，他們是敞開胸懷地在看世界，從不輕易批評，因為他們總是說，我們僅僅看了一眼，不能下什麽結論。在洛瑞先生80歲的時候，他們一年之內，和赫本夫婦做了愛爾蘭的家鄉兩次告別遊，是隨意地沿愛爾蘭的周邊仔細玩了兩圈，基本是能走的每一個地方。他們並沒有計劃，也沒有事先定下住處，而是走到什麽地方，就吃住在那裏，這一次，他們說，似乎明白了自己的來處，對家鄉有了從未有過的思念。說到這裏，我想到自己對洛瑞先生很尊重的另一個原因，是他對自己的信念的忠誠，他是華盛頓州中的少數派，一個忠誠的共和黨人，而他的親表哥曾很長時間是這個州的州長，民主黨人的忠誠者。很簡單的說，他堅信美國隻有做蛋糕的力量絕對強大，才是美國強大的根本基礎，而這需要無數踏踏實實中產階級能生存，不用說，他看到了他不想看到的他的下一代中中產階級的萎縮（這個話題太沉重，暫時打住）。洛瑞先生曆來尊重每一個自食其力的人，他總是說完全不在一個人的能力，隻要不是不能勞動，就要參與社會和人生，不能等待救濟。
在日常吃食生活中，他們夫婦共同常常掛在嘴上，也是在每天的行動中的就是，“Everything has to be moderate.”。他們沒有任何忌口（自然都有偏食和不吃的東西），也沒有上“脂質論”（脂是萬惡之源）的當。該用黃油就用黃油，該用豬油（各種派的外殼）就用豬油，該吃火腿時也不會猶豫。。
進入七十幾歲之後，沒有了常規的工作，他們的食量也隨年齡在逐步減少，不變的中的變化是不同的菜譜；而變化中的不變是每個周日，隻要在家，洛瑞太太都供給家人一頓非常正式的美洲大陸式早餐，似乎是一個調劑和獎勵，不過她的蛋是用中國的煮荷包蛋的方法，隻是蛋白一變，將將把蛋黃包上就放在烤好的麵包上，用叉子一戳流出來的熱蛋黃汁覆蓋脆脆的麵包，散上鹽，開始我吃不慣，逐步才發現它的特殊美味，之後就很喜歡了。另外周末的早點大盤中，就是脆脆的臘肉和特選的一種翠綠的蘋果片。無論從色彩還是味道都值得稱道，她作好了，數量每個人自己確定。
在飲食上，我們有許多的共識，平衡，適量，多樣化，還有一點就是真正的自然食物。我們兩人在做飯時就非常簡單，不用互相問，就知道了如何用原料。
洛瑞先生依然愛甜食，但絕大多數時候，隻是在每天晚上，在晚上喝咖啡（無咖啡因咖啡）時，吃一小塊多數時候是洛瑞太太親手做的蛋糕加上一勺圓圓的冰淇淋。一句話，Moderation!
洛瑞先生的家族的遺傳基因也不好，他的家人和親戚基本都是離世於癌症，特別是消化係統的病灶。隻有他的姐姐是肺癌去世（長期大量吸煙）的。對待遺傳，洛瑞先生很達觀，但一點也不掉以輕心，他從五十歲開始就按時做腸鏡檢查，並且祛除過三次腸息肉，其中有的包括有癌前病變的征兆。同時，他也提醒孩子五十歲後要按時做這些檢查。他確是一個篤信循征醫學，篤信西藥的藥劑師。而且，篤信維生素D，C的適時補充，但並不隨意用藥（待續）。
原諒我的弱點，在你和文城的朋友們自留地上很少留拜訪的腳印。。會努力改！
謝謝小溪妹妹的厚愛和閱讀！你是我的另一個小溪妹妹，我大學的另一個執交也稱自己是小溪！也許緣分和喜愛是相同和對等的，在文城裏，你的文章是我一旦讀了就不會忘記的。。。許多讓我感動，和你一起流淚。。。用自己的書，自己的文章找到心靈上的摯友是至理名言。你要好好保重身體，繼續你的創作，在這塊自留地上耕作。。。
謝謝向田的一路跟讀！洛瑞先生安排退休生活值得我們借鑒，退休後一邊玩，一邊做些自己還想做的事，象做替補藥劑師，為邊緣地區帶年青人，他自己開玩笑說，多點“男人的零用錢”，多和朋友打幾場高爾夫！
洛瑞夫婦是心懷大愛，善良，睿智的人，世界因為他們而溫暖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