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倒閉的中餐館門上貼著這樣的話:“即日起,退出江湖。相見於東山再起”。極尋常的日子裏的一起一伏,輪到誰,就是個滿頭青絲到兩鬂見雪。喜歡上半句,不抱怨風浪凶險,坦率地表示自己也曾混跡其中;更喜歡下半句,明明立於很現實的東隅,卻仍把虛妄以致於使絕望的桑榆,當作希望,念叨著。這其中,其實有“不走江湖,怎麽謀生”的無柰,還有一絲絲沒有全油了的氣息。
曾寫過沒良心的話,女孩,不要混。你看華春瑩,再看正走向華春瑩的毛寧。
人大是江湖,教授是野獸,那裏出來的女研,像是怡春院裏偷跑出來的。怡春院是占了你,但也發畢業證,使“從良”。
即使,還是要寫:女孩,別混。真的,一混,就不好看了。再混,就沒法看了。周冬雨,是一混;章子怡是一混再混。田華,九十六了,還在混。我住江之頭,君住江之尾,鞏俐握手習主席,知是誰誰誰?
二
“魯迅,誰都罵”,所以,讀他,敬他。老舍曹禺沈從文沈雁冰巴金,挑著罵,精得要死,讀不了幾頁,撂了。
“你懂的”,是文章之殺。
大白上門,要一對年輕夫婦去打疫苗。不去。威脅道,“這樣做,會影響到下一代。”答:“我們就是最後一代”。這就是憤怒出詩人,看到一個文學的源頭。
李文亮低頭認慫簽懲戒書,進入“你懂的”程序。想想後將懲戒書貼網,是詩,因為它產生於憤怒之後。
巴金批這批那,窮其凶,極其惡。靜下來寫《真話集》。這就是本一個被批,也批人,以致於沒的批了,來批自己,將靈魂盡數地賣給了“你懂的”。
所以,寫文章,不要太懂事,有會意“你懂的”的智商,卻自持“懂什麽不懂什麽,我做主”的情商。
(題外話:有一種致極的可憐,在《炎黃春秋》裏寫得明白。耆耋之年,自詡“兩頭真”的老革命,老幹部,民國的東西賒盡,表裏被掏得一空,卻要社會“你懂的”。)
三
從來,讀書,寫字,是男的事。所以,從來是男文章。硬筆入,女的也讀也寫了。開始有女文章。從文學史的角度看,中國的文學由此才“總算找到組織了”,走上了康莊大道。本來嘛,文學姓女。男的連given name, 都不夠,就是個“柳宗元,字子厚”的子厚,叫著玩的。但文章寫得像個男的,即假小夥子的文章,真有。江青的便條,字學夫,語氣山東漢子侉; 遲子建的小說,gender; 從知青文學以來寫得出名的女作家,分得出他們不是路遙,莫言,賈平凹的,就算你有真本事。
壇中,鈴蘭聽風的博文,一讀就是個她,盡數的她。而且,她寫不出一點點“他”的意思。厲害。
不隻拾拾影,一定是個女的,她寫的《回鄉記》,非常的“別碰我”,甚至“你在看我”。讀,像看個丫頭穿上時裝在人群裏走,不管不顧,可誰一盯,她不是頭發動,就是耳根動,雖然隻一馬赫。
都稱魯迅文學,其實是魯迅文章,用文學來說事。男人嘛。算來,就屈原寫的,是文學。這人,愛穿,看花愛草,愛打扮,愛“湘之女”,也愛祖國這個大男。讀屈原多了,真的會有一點點所謂“性取向”的小惑。楚辭是帶幾分女氣的。
《古文觀止》就是個“車粼粼,馬蕭蕭 行人弓箭各在腰”,一群公雞頭子在鳴在叫,武裝到牙齒,像個穿山甲,文學開不出花。“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作,是純爺們;吟,是爺們有點gender 。而女孩用《古文觀止》做寫文章的博導,下筆會愛武裝的裝,女漢子那樣的,使看著的尬。
(題外話:秦齊楚燕梁趙魏,六個男的,楚是女的。中國文學的故鄉,就是楚。楚大夫,不是晉大夫,秦大夫,魏大夫,在於生於楚,長於楚,更在於這裏的男人身邊的女人,紮楚髺,行楚禮,說乍一聽很男,再一聽有點女的湖北湖南話。男人在其中泡大如屈原,出落得帥中含有一點霍尊氣,實在難免。寫每篇文章都文學味濃濃的,他不得不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