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語文好,張愛玲感覺好。所以,魯迅文章好,張愛玲文學好。
胡蘭成文章好,說出,讓張愛玲愛聽。張愛玲情深情真,再好的語文寫出一二就不錯。所以張愛玲是文學上的功人;胡蘭成則是功狗。
一般說來,男的,語文好,女的文學好。但男的不信,又寫紅樓,又寫傷逝。細了看它們,其實是在看文章。而讀《小團圓》《赤地之戀》,沒法挑剔文章,身心隨慟。
另一個例子。陸遊的《釵頭鳳》,好語文!但“錯錯錯”“莫莫莫”,比唐婉的“瞞瞞瞞,”“難難難”,真切度不在一個水手上。
書法上,近前的例子。書協主席孫曉雲的字,筆法好,結構有承傳。但看上去有點裝男人,“我語文也很好”。看教她寫字的她公公朱複勘的書法,就明白了,她繼承的正是公公的穿著。另一個“美女書法家”方放,筆法結構,很女性,怎麽好看怎麽招人喜歡,就怎麽寫。一個二十二三的女孩示人美照,穿的全是不能吸塵,不能洗涮的衣式。她迷迷地說:“我願永遠像這樣。”方放書法,我觀如是。
今天滑屏所得:
“你可以用世界上一切最肮髒的語言汙侮我,但不可以說我是共產黨員。”———香港記者江迅。
以色列打擊哈馬斯等戰法:“讓領導先走。”
“日拱一卒,功不唐捐。”
“情深不壽”。
“功人功狗”
“如是我聞”。
好語文!即全是男人話。服它的語言文字功夫就行,其它的,別想得太多。
周阿姨去世了。老婆命我“不寫兩句?”寫了:
“ 周阿姨
周阿姨說話,是語言裏開出的花。陪嶽母去周阿姨那裏去,見到周阿姨,不言而喻的有文化,不言而喻的精致。“你們來了”,把“江南憶,最憶是杭州”的意味盡數遞到麵前。
嶽母囑咐,“送到樓上周阿姨那兒。”周阿姨接過,問了我幾句。我不可能記得問了什麽,我完完全全地被那一字一句的好聽迷住了。抑揚頓挫的粗鄙,全部沒有了,“不”字被溫水濯過,“是”字過了濾,不多幾句,把《紅樓夢》語境帶出來。
“周阿姨,頭腦非常清楚,人非常可靠”,嶽母的介紹很有點當年她當地下黨去茶館接頭介紹某某的味道。“我的錢,就是她管。”聽得沉甸甸的。
記得周阿姨向嶽母說帳目。嶽母聽不動,周阿姨不懈地說完。一邊看愣了,這是人物和人物的交往。也隻有在這裏才能看到。
見到小舟,沒有不問“你阿婆”的。遇不上周阿姨,蠻虧的。周阿姨一開口,再也忘不掉了。
周阿姨,您好!”
周阿姨的外孫女小舟回複我:
“叔叔寫得比誰都好,該出本書。別人都說,阿婆再見,一路走好。隻有叔叔說,周阿姨,您好! 帶著希望,說不定哪天就在哪裏再見了呢!”
我回複:
“她和你,說得通。 你阿婆那樣的人格,一認識就成了永遠的鄰居。“小姚來了!”“周阿姨好!”不可能是別的。人活幾十年,其實就是找這樣的人做鄰居。”
她又來回複:
“阿婆喜歡姚叔叔,每次都要講,姚先生性格好,大大咧咧的,有意思。看得上眼,對得上話,就是鄰居了。”
議:她在誇我語文還行。其實自己覺得自己後來寫的“回複”好,不想字句,隻是說意思。小舟的回複比我的回複好得不是一點兩點。
文過飾非,語文好的人鬧的。《二十四史》,這個毛病大了去。《古文觀止》,其實就是本好語文文選。可當做教訓說得是:媽哭子,能哭死;毛澤東沒了毛岸英,當主席,一天也不耽誤。
一句話,男的好語文,好文章,信它個鬼。
書讀到隋,滿眼的“意思好”。一進唐,“好句子真多。”到了宋,填詞像淘米,“煉”起字來。直到紅樓夢,林妹妹說:意思好了,顧不得什麽平仄了。
總之,文學的主要寫手是男的,文學不寫成語文才怪。文學成了好文章,好語文,就好比跳芭蕾,男的主舞。我肯定不買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