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哪扯到哪

隨翻隨摘隨憶 能感受得到 , 那塊繞在南院上的雲,又來了,看著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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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記(十二)——- 寫什麽

(2024-01-15 04:52:29) 下一個

隨記(十二)——— 寫什麽

 

《寫什麽》中,張愛玲說,隻管好好的生活,就寫這其中的事情。

 

這態度,迷人。

 

喜歡黃永玉的“寫文章寫得玩”,把寫文章當過日子裏能帶來快活的玩藝兒。

 

說日子,喜歡用林林總總,不願意一地雞毛,都民國味,後者太下隻角了。覺得。這些個林林總總,好好過,是一個樣;不好好過,是另一個樣。而好好過日子,其實是很難做到的高要求。

 

“執子之手 與子偕老”,很可能是以前過得並不“好好”,老來伴了,知道“好好過”了。偕,總覺得多少有點“吵也吵不動了,愛也找不到了,往下過吧”的意味。

 

各住江頭江尾,思而不得見,其實是好好過日子。不吵,隻相思。細評“才下眉頭,又上心頭”,不分離,不會有這體驗。不知道李清照哪些詞是和趙明誠在一起時寫的,哪些不是。感覺,都是在分離中寫的。一在一起,“口紅入時無?”“襪子就在抽屜裏,你不能自己拿啊?”就免不了,怎麽寫詩填詞?所以,他們往往玩拚記憶的遊戲——— 多多少少有點找生活的生硬感覺。這個有點像當下許多遊記,一股濃濃的找日子,找趣味的意思。

 

紅袖添香的紅袖,十有八九磨墨的耐心,有;添香的細心,有。欣賞筆下的心,有也不多。而且,很容易讓小白臉分心。總覺得,紅袖添香,有點2A。說正經的,有文化夫妻在一起做翻譯,做注釋,行,作文章,得一個人呆著。魯迅就是等許廣平睡著了之後,才下床到書桌前的。一個有文化另一個沒文化的夫妻,我想,有文化的想做文章,也得一個人。男女跳舞,有一老共產黨員說,十之有九,跳出作風問題。為什麽?秒複:人是有溫度的。倒也是,一個在苦思冥想,另一個的各種香味誰知有意無意地撩,久了,什麽事都可能發生,就是不發生文章。

 

日子彼此都覺得好地過,而且hold住,這真是個能難死人的事情。《花樣年華》,就是歲月本來靜好,可太靜了,太好了,一遇上事,才發現,以前的靜和好,沒那麽好。彼此都覺得日子沒法好好過了,可又都願意。小三,偷情這類事,大都這樣。沒法弄的事兒。

 

所以,就會覺得“好好過”,其實是絕望的話,因為人是沒法好好過才追求好好過的。誰評價哪家“好好過日子了”,那信息量很大。

 

“好好過”這句話,近年來被流行的老三老四的話叫“踏踏實實地過日子”替代了。經過三反五反反右整風文革的,都知道,幾十年間,“你們要關心國家大事”,是“最高指示”,是命令。不聽,日子不讓過的事情,那時多了去。

 

“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後來變成任何大小折騰完了之後的苟延殘喘。所謂“終於做穩了奴隸”。

 

這話,特像東北那旯旮的話,起碼也是北方話。北方話,常像京劇裏的花臉,譜大聲大,去掉這些,慫到家。“怒發衝冠”那位,豪言壯語說完,乖乖地歸結為先替主子打掃衛生“收拾舊山河”,而後下跪“朝天闕”,即“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就近了說,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和“西單民主牆”,一毛錢關係也沒有,更與六四無緣。它是“打倒四人幫,人民心歡暢”的裝飾音。每一聽到這話,尤其在影視中,就知道,韭菜,在向黨和政府表白:“主子吉祥!小民隻求安康。”

 

所以“踏踏實實地過日子”的背景,不如“好好過”的,總在想,好好過應是南方話吧。越劇《紅樓夢》中好像就有這句話,“好好過”用蘇州話說,糯死人,不是商量。怎麽都是悄悄話。像不少吳儂軟語一樣,到耳的語調,能化人;到心的語意,卻多有拎得清之矜。

 

是不是可以做這樣的分辨:好好過,是林妹妹見了寶哥哥,就總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挑剔,對未來的日子怎麽個好好過法,做準備,做努力;踏踏實實地過日子,是《人世間》《山海情》般的“謝主隆恩,給我能活著就好。”

 

“好好過”,至多是長輩勸和不勸散;“踏踏實實地過日子,是不是有點把開會腔說上了私家飯桌,或者說把學毛著習著的心得寫在“我的親”下麵了。

 

“好好過”,說不公。“踏踏實實地過日子”,當作告什麽什麽的書中的表態,杠杠的。

 

扯回寫什麽的話題。

 

做文章,要不得的是采風,采訪,找素材。

 

《琵琶行》,遇上的,不是找到的;《長恨歌》反過來。好孬分明。

 

一個小院,三五嘰嘰喳喳,那個遠方的夫君,就是李清照詞的搖藍:

 

賀雙卿,屋前屋後,灶上灶下,幾乎就是她填詞的所有來源。

 

吳念真,開始時,寫身上身邊發生的,聽到的,過日子為主,寫下來投稿為輔。很好看。後來轉了個個,寫出的,讀不了幾篇,撂了。

 

紅旗下的文章,什麽不編?什麽不是編的,少之又少。官家說“文藝為工農兵服務”,私家話“文藝源自生活”。都特別清楚地知道,文章的水龍頭在哪兒?就等著扭把柄。

 

實質上,文章從哪裏來,我的朋友,比好像一隻蝴蝶飛進窗口還莫名其妙。文章寫什麽,可遇不可求。

 

不哭死,怎麽會有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李玉和不是個酒鬼,早版的《紅燈記》中怎麽會有李奶奶的道白:

 

“平時,你喝酒,媽不給你喝,你偷著喝。今天,媽請你喝。”

 

《在希望的田野上》就是采風釆來的,那是個什麽東西?和“一條大河”到“姑娘好像花兒一樣”,怎麽比?

 

其實哪有“寫什麽”的問題呢?一有它,我看,就快快去掃地洗碗得嘞。

 

“退而論書策”,即記點商品價格 ,做點老婆小孩愛吃的….. 的之餘,還有閑功夫,再做文章,是聽過的最好文論。

 

“好好過,就寫自己遇到的”,就是說,寫文章當過日子的一部分就是了,沒這一部分,就沒有,何必費老勁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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