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若飛 （十）

正所謂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曾經在小學裏呼風喚雨威風八麵的我，現在才明白，小學不過是風平浪靜的小池塘，縣中這所全縣最高學府才是大海，深不可測。

就說四班吧。論成績，我再也沒有小學裏橫掃一切的氣慨了。在這片海裏，有女神班長這樣的大白鯊，還有時時躲在班長的影子裏，用溫婉可人的外表做偽裝的，其實同樣凶殘可怕的另一條大白鯊：我的同桌；論外表，一向自信的我健壯硬朗不如丁軍，漂亮秀氣不如馮一平，四班、初一年級乃至整個初中部毫無爭議的頭號男神，而且更可恨的是，論成績，他竟然是可與錢孫二人相提並論的第三條大白鯊。

趙樹理筆下的美男小二黑是這樣的：“說到他的漂亮，那不隻在劉家峧有名，每年正月扮故事，不論去到哪一村，婦女們的眼睛都跟著他轉。”這段話用在馮一平身上完全合適，也許還不夠。他是四班，整個初一年級，整個縣中初中部的頭號女生殺手，走到哪裏都逃不過火辣的眼光。很多人，主要是女生都在背後說，如果他留長發，穿上女生的衣服，絕對比女孩還漂亮！

不光如此，他可不是丁軍那樣所謂的“繡花枕頭”。他謙遜文靜，優雅自信，成績在四班可與錢、孫二人抗衡而毫不遜色，同時擔任學習委員兼英語課代表，這樣的一個花樣美男，完美無缺的好學生，好兒子和將來的好女婿，縣城之內，天地之間，還有什麽是他缺少的，得不到的？

但是，他確確實實缺一樣東西，一樣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的東西。。。造化如此弄人，他已經站在了當時一個縣中男生所能及的頂峰 - 但沒有你，便征服了全世界又如何？

錢，孫，馮三頭大白鯊當然不能屈才當平頭百姓，都是班幹部，“官”；而當時的縣中班幹部製度，也許就是當時全中國的中學班幹部製度，大致可分為班長、委員及小組長三個層次。

班長是一班之長，輔佐各位老師，更是班主任的左膀右臂。職責多而雜，廣而亂，從每節課上課時喊起立（英語課還要用英語！）到交作業大掃除無所不包，還要聯絡老師和同學，上傳下達，監督執行，等等。這樣的職務可真不是每個人都玩得轉的。

班長人選首先要成績好，能在心理上鎮得住全班；盡管這未必是班長的大多數職責真正需要的，但是實際情況。班長最關鍵的要求是工作能力，和老師溝通正確理解後者的意圖，並能有效地傳達給有關人員，布置並監督執行。這些能力很多是天生的，當然後天的鍛煉也有很大關係。很多中學的班長在小學裏就是長期的班幹部，不是沒有道理的。

下麵一層是各種委員，本無官方排序，但按學生心中的地位大致是學習委員為首，其他如文娛，勞動，體育等。文娛委員一般由活潑開朗，能歌善舞者擔任，女生居多，主要負責班級文娛活動的組織領導，集體唱歌的領唱等。勞動委員布置每天放學後的掃地值班，每節課後的擦黑板，定期的大掃除等。體育委員的職責主要是每天課間操和每周一次的體育課站隊去操場，清點人數報告體育老師，以及全校運動會的工作，不過那每年隻有一次。一般來說，基於這兩個職務的特點勞動和體育委員都由男生擔任。

學習委員是個比較特殊的職位。它的曆史也許和縣中一樣久，從名稱來看設立的本意是促進提高全班同學的學習成績，蓋因此，對於擔任此職者的成績有嚴格的要求，絕無通融的餘地。一般說學習委員就是班裏公認的成績最好的那個擔任，如果沒有這樣一個永占鼇頭的那他/她也必須是穩居前三。

另一方麵，到了我們的年代，曾經有效實行過的“一幫一，一對紅”等助學方式早已式微，連提都沒人提了，學習成績百分之百是各人自己的事情，學習委員畢竟又不是老師，實在想不出他/她還能有什麽實際可做的來幫同學。所以此職已大部分成為一個榮譽頭銜，雖然得到全班同學心中的崇敬，連老師都高看一眼，但並沒有多少具體事務。基於此為了充分利用這個學霸免得閑出毛病來，又往往讓學習委員兼一門課的課代表。

幹部階級的最底層就是各小組長了。全班按課桌的排放自然分為三四個小組，每組一個。這個官呢，其實不當也罷，因為它就是一個類似土地爺或弼馬溫的角色，事繁權微，兩麵受氣。

小組長負責本小組每天的各科作業收發，匯總交各科課代表，試卷收發，及其它一切“上麵”的不肯做的事情。上受老師和其他班幹部的氣，對下又無甚權威，什麽人都敢對他/她吹胡子瞪眼。雖然理論上是幹部，有事時老師不會和他/她商量，出了錯責任倒是跑不掉！

最後是一個特殊的群體，嚴格地說不屬班幹但一般也認為是“官”那就是各科的課代表。他們主要負責收發自己本科的作業本，考卷，抄寫本科的家庭作業；和小組長不同他們直接對各科老師負責，每天進出辦公室，有時多次。實際上這群人才是各位老師所最為熟悉的，甚至熟過班長。基於類似於學習委員的原因課代表也由各科出類拔萃者擔任，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課代表和學習委員不無類似古代的翰林，雖品秩甚低且無實權，但卻是出身正統，清秘儒臣萬眾矚目，屬於學生心目中的貴族階層 - 畢竟，那個時代的四班、縣中和千千萬萬的其它中學，最終靠成績吃飯。

四班和整個初一，初中部在班幹方麵有一個有趣的現象，那就是女生絕對多過男生。四班初中三年共有四五任班長隻有一個男生且任期不長，學習委員長期由一位女生擔任，其餘的委員、小組長和課代表也大多是女生，男生可憐巴巴，除了勞動體育兩委員外，最多也就個把個小組長，以及理科的課代表而已。

這個現象的形成，主要是因為在初中階段女生普遍比男生懂事聽話，成績又更好，老師多選擇女生也就不奇怪了。由小及大，中國近六十多年來男女平等婦女解放方麵的成績有目共睹，即使是小小的縣中，更小的四班，亦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