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有夢書當枕
從上海到西雅圖，從新聞采訪到中文教育，唯一不變的是對文學的熱愛。愛讀中英文好書，愛聽古典音樂，愛看驚心動魄的影視劇，愛美食，愛烹飪，這一切都融入筆端，和同人切磋。
世人隻知灣區的地中海氣候最宜人，殊不知到了夏天，西雅圖還要略勝一籌。一到七八月份，美國乃至世界各地赴西雅圖度夏的遊客倍增，旅館費用也是水漲船高。不僅是消暑，更有市內和遠郊的自然、人文風景，讓人流連忘返。
每到夏至左右，位於高緯度的西雅圖日長夜短，常常早上五點天亮，晚上九點日落，是室外活動的好時機。我在西雅圖住了有十來年，但是每個夏天都好像重新體驗了一遍和這個充滿生機的城市的互動。不管是美食、散心還是遠遊，都讓人心曠神怡。
夏天最初的一個儀式是在漫長的雨季結束，天氣放晴時遠赴位於太空針附近的Tilikum Place Cafe享用一份早午餐。非要提前兩個星期預訂不可。特色菜是Dutch baby，在鑄鐵鍋裏烤出來的雞蛋餅，加上奶酪、熏肉和調味香料。這樣一份早餐，讓你一天都有好心情。
Tilikum Place Cafe (salty Dutch baby) 攝影：朱晨
填滿肚子以後，我和先生經常用陌生的眼光，重新看看這個熟悉的城市。隻有夏天的時候，在西雅圖的市裏轉轉才不會受到寒風冷雨的欺淩。晴空萬裏，天藍得像寶石一樣透徹。微風習習，傳來植物氤氳的香氣。空氣特別清新，怪不得西雅圖被稱為“翡翠城”，滿城的綠樹使它稱為美國空氣指標最佳地區之一。
Space Needle 攝影：朱晨
Chihuly玻璃博物館 攝影：朱晨
我們可以逍遙自在地乘著單軌在西雅圖中心和市中心之間往來，也可以去Pike Place Market參觀各樣的小店，買一束色彩繽紛的花卉，運氣好還能看到整條三文魚成交時夥計們大聲歌唱。市場裏有正式的餐廳，中餐、美式西餐、法餐，頗為講究，但是我們覺得還是小食更有特色。Beecher’s的cheese and mac奶味濃鬱，遠勝供微波爐加熱的電視食品。一邊吃一邊還能親眼目睹奶酪的製作過程--兩個好大的金屬頭把一大桶液體奶打成厚厚的一大坨固體奶酪，整個過程超過一個鍾頭。過一個街口就是一家法國點心店La Panier，孩子們看著櫃中陳列的馬卡龍和閃電泡芙(Eclairs)垂涎欲滴。俄國餡餅鋪Piroshky Piroshky瞻仰一下一代名廚、節目主持人Anthony Bourdain的留影，嚐嚐它最有特色的三文魚餡餅。餡餅就是用模子製成的一條三文魚形狀，頭尾鱗片栩栩如生，簡直是藝術品，讓人不忍下口。餡兒是煙熏的三文魚肉，鮮、香，別處從來不見。
Pike Place Market的花卉市場 攝影：馬愛民
Beecher's Cheese 來源：Google Images
La Panier的點心 來源：Google Images
Piroshky Piroshky的三文魚餡餅 來源：Google Images
西雅圖的水上也美，華盛頓湖風平浪靜，一片開闊景象。Lake Union地理位置獨佳，湖裏都是帆船，和太空針遙相輝映。坐遊輪可以遠眺雷尼爾雪山和奧林匹克公園的雪山，乘鴨子船(Ride A Duck)可以一路歡聲笑語，看看《西雅圖夜未眠》中的那些船屋。如果有時間，還可以在華大水邊租小船，盡情蕩舟，劃進蘆蕩和水萍中，驚起大雁或野鴨。
西雅圖天際線 來源：網絡
聯合湖上的船屋 攝影：馬愛民
然而，真正要感受到西雅圖之夏的美麗，就得去大自然中。西雅圖附近有三個國家公園，距離市區車程一個小時左右的州立公園有十幾個，而室內的小公園更是隨處可見--西雅圖公園管理處管理著485個市區公園，可謂步步是景，處處皆美。天氣晴朗時，打個Uber不到十刀就能從市中心交通樞紐Westlake Center去Kerry Park（那兒幾乎無法停車）遠眺雷尼爾山，近看太空針，西雅圖市區在腳下一覽無餘。向東南開有Snoqualmie Falls，落差不小，幹旱時分成兩道細流，雨水充沛時轟隆隆一股腦兒直衝而下，延小徑走下瀑布的遊人常常淋得濕透。
Snoqualmie Falls 來源：Google Images
西雅圖最聞名的是集萃了雷尼爾、奧林匹克和北瀑布(North Cascade)三大國家公園。最後一個是深秋的紅葉出名，而且很多景致深藏山間，徒步背包客才能盡情欣賞。但是雷尼爾山開過去非常便利，西北除了阿拉斯加的麥金利峰，就屬它最高。每年有無數人挑戰，也有悲劇發生。開車可以到Visitors’ Center，南邊和北邊都有很好的步行小徑。有人喜歡看雄偉的冰川，千萬年前大自然留下的痕跡。有人愛遠眺山峰，不論是在雲裏霧裏還是晴空下都有它的魅力。有人喜歡山下的湖泊，明淨澄澈，倒映著山上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我們喜歡在七月底去看野花，長滿了整個山腳，像無邊無際的錦繡。或者是一路攀登，走到雪線，如果運氣好，會看到胖乎乎，毛皮油光水滑的旱獺，看到人它一溜煙就鑽進石壁，無影無蹤了。
瑞年山的野花 攝影：Aiwen
而奧林匹克公園真不愧為精華之精華。我們每次都選擇坐渡輪來回，車開上船後就到甲板上朝西眺望。它的雪峰與雷尼爾山不同，層層疊疊，隨著船漸漸靠近，普吉灣海水的起起落落，感覺那些遠峰變幻無窮。奧林匹克公園有高山峻嶺、溫帶雨林和海灘三大完全不同的景色。驅車上Hurricane Ridge時，山路艱險，隻有夏天冰消雪融後我們才敢開著四輪驅動的越野車上山。在山頂，可以看到遠遠的一片朦朦朧朧的開闊水麵，是加拿大的Juan de Fuca海峽，Salish海的太平洋的入口。接著往西開，可以近距離觀賞林子裏溫順的小鹿和湖底自由自在的小魚。如果風浪不大，還可以租個kayak或者canoe，在清晨霧氣朦朧的月牙湖麵上飄來飄去，看兩岸青山的翠綠染透水麵。
泛舟月牙湖 （Lake Crescent） 攝影：陸勵風
要鬆泛一下筋骨，可以在小木屋熏個溫泉浴，這兒地熱豐富，溫泉的硫磺味也很足，對皮膚非常有益。再出發時，就是領略特有的溫帶雨林特色了。我前麵說過西雅圖有很多雨林，但是以這兒的兩個最具風味: Hoh Rainforest和Quinault Rainforest，我更喜歡前者，有一條短短的回環小徑上，上鋪木板，走起來穩穩當當，可以定定心心地觀景、攝影。在夏天，西雅圖的溫帶雨林經過幾個月雨季的浸潤（半島上的Forks小鎮就是全美陰雨天最多的城市，所以成了《暮光之城》的故事發生地），鬱鬱蔥蔥，滿眼碧色。足踩蕨草，頭頂青苔，像是進入了一個夢幻的世界。雨林的樹枝上長滿了各種各樣的苔草，有的甚至開了小花，在早晨的陽光下，頂著晶晶亮的露水，想一排小小的水鑽。在淺淺的池底，有斷了的枝條，也是遍覆青苔。陽光照著，水光瀲灩，青苔軟軟地飄動，看得人心裏癢癢的，升起一股愛憐之情。
與小鹿邂逅 攝影：陸勵風
“軟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 徐誌摩《再別康橋》 攝影：陸勵風
到了半島最西，在小徑上走不遠，就猝不及防和太平洋相撞。海灘上都是漂流木，而海邊隔段距離就豎起一塊塊岩石，上麵長著各種小樹和綠草，鬱鬱蒼蒼，生氣勃勃，並不讓人覺得這天涯海角有什麽荒涼。
奧林匹克國家公園的Ruby Beach 來源：Google Images
西雅圖的夏天還有很多引人入勝的活動。作為一年一度海洋節重點的海軍藍天使的飛行表演最受孩子們的歡迎，一早人們就拿著折椅和油布占據最佳位置，看著戰鬥機在頭頂呼嘯而過，鼓掌歡呼。華大的夜市薈萃各國美食，主辦人誇口像台北的士林夜市借鑒，要做到價廉物美，眾口相調。北邊的Woodinville有Chateau St. Michelle酒莊，每年開展露天音樂會，很多著名藝人會來獻藝，包括Chris Botti和Josh Groban，夕陽西下，悠揚的音樂聲飄蕩得很遠很遠。。。 。。。
西雅圖海洋節 (Seafair) 來源：Google Images
海軍藍天使戰鬥機表演 來源：Google Images
母校華盛頓大學的Suzzalo圖書館 來源：Google Images
Chateau Ste Michelle Winery 來源：Google Images
近年來，西雅圖也遭受了山火的肆虐，空氣質量每每大打折扣，溫度也一年比一年高，以前是稀罕物的空調現在供不應求。在經過兩個霧霾之夏以後，很多西雅圖的土著居民都在抱怨過去美好的日子一去不複還了。在我這個生長於長三角酷暑苦夏的人看來，他們真的是給寵壞了。一般西雅圖天氣難得上90華氏度，在全國熱浪滾滾之時，西北地區往往是一片清涼天堂。母親第一次從國內來西雅圖度假，詫異於整個夏天不用穿短袖，而南方州來的朋友，更是大呼舒服。曾經讀古人讚頌江南之春：“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而我，惟願西雅圖夏季的美好一年四季留存，在記憶，在心底。
我覺得波特蘭的氣候還不如西雅圖，好像雨下得比西雅圖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