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堅峰

彩虹那頭尋找狐狸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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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堂

(2020-10-16 03:02:52) 下一個

我的中學校園裏有一座大教堂。那是一座紅色的哥特式尖頂建築,由基督教聖公會建於上世紀初。

在我上小學之前,我跟著大孩子進去過一次。那時大家稱它耶穌堂。

我跟著大孩子從大門鑽進耶穌堂,裏麵光線昏暗,破殘不堪,看樣子已經荒棄很久,牆壁和柱子上布滿蛛網,地上一層厚厚的灰塵。兩閂大門上有一把生鏽的鐵鎖,已經鬆動,稍一推開,人可以側身躋進去。 

那時的耶穌堂裏麵空空蕩蕩,除了靠門的地上有一口鐵鍾外,什麽也沒有。因為空曠黑暗,又久沒有人氣,人在裏麵呆一會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後來我一直懷疑我當時看錯了,那時自己年齡小,裏麵又很暗,我隻看到地上有一件鐵的東西,很重,大孩子說那是鐵鍾。教堂裏怎麽會有鐵鍾呢?後來我知道還真是一口鐵鍾,原來這口鍾是放在鍾亭裏的。那時鍾亭已經不見了。

今年我發過一篇博文,提到這座教堂,引起網友的回應。其中一位網友告訴我,他上學的時候,每天走過這座教堂。原來教堂和旁邊的新生路初中是分開的,“文革期間,圍牆被推倒,學生占領了教堂。教堂的紅磚建築和橡木大門被毀,門窗上的銅件和鉸鏈被拆了賣給廢品站,換錢去三鳳橋肉骨頭店買豬頭肉吃了。”

我在校的時候,新生路初中已經改名為無錫市二十五中學,包含了初中和高中在內。學校以教堂做為大禮堂。我們在教堂裏上室內體育課,打乒乓球、跳鞍馬;舉辦批林批孔的漫畫展,在教堂裏開全校大會,校領導站在教堂講台上——本該牧師講聖經的地方——講儒法鬥爭,批資產階級法權,做反擊右傾翻案風的動員。

那些會議十分冗長,領導們在台上講的唾沫星子橫飛,坐在下麵的同學們聽的昏昏欲睡。有一位校革委會領導發言時習慣閉著眼睛,每講一句話腦袋就像鍾擺一樣順著弧線擺動一次。每到這時,我坐在凳子上仰頭諦視天頂。陽光透過教堂頂部的彩色玻璃斜斜照進來,在教堂上空形成一股一股的朦朧的光影,縹緲變幻,仿佛無數天使飛舞。

八十年代改革開放,國家落實政策,教堂退回給了基督教會,成了聖公會無錫市聖十字堂,重新作為信眾敬拜上帝的聖所。

每次回無錫,我都要去教堂參加星期天的禮拜,坐在教堂裏和陌生的信眾一起唱詩歌,聽牧師講道。我坐在裏麵,看著熟諳的環境,想起自己在這裏曾經參加過無數次大會,聽過無數次工宣隊校革委的報告,記得我最後一次在這裏參加的會是我畢業離校以後又回來的那一次,我作為77年第一屆考上大學的學生,和另外幾位同學被學校請回來,隆重的坐在台上,給下麵的畢業班同學做高考動員示範。

想起在這座教堂裏經曆往事,如時光穿越,恍如隔世,感喟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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