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一筆記

我的心路 - 行萬裏路,讀萬卷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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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羅的海遊記(五)- 聖彼得堡

(2019-01-28 17:27:33) 下一個

個城市名字的變遷串起部民族史:聖彼得堡-彼得格勒-列寧格勒-聖彼得堡。這是個輪回麽?曾經的民智啟蒙、大國崛起、金碧輝煌、風雨飄搖、血雨腥風、慷慨激昂、冷戰獨擋、精神桎梏、返璞歸真... 難道都是為了找回原來的模樣?非要這樣轟轟烈烈場麽?是“戰鬥民族”的天性?還是隻有這樣的涅槃重生才能造就獨無二的“戰鬥民族”?我駐足涅瓦河畔,任由思緒帶我迷失在這座亦真亦幻般的城市裏。

遊輪沿波羅的海芬蘭灣路向東抵達涅瓦河入海口就到了聖彼得堡。在這裏停靠的兩天無疑是本次行程的華彩樂章。遲遲沒有動筆寫這站的遊記。來涉及的曆史和人物洋洋灑灑,難於梳理。再者事關己則亂,這個民族的曆史與我祖祖輩輩休養生息的土地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每每提筆又每每擲筆歎。兩天的遊覽行程安排得滿滿的,聖彼得堡的豐富、龐雜使人目不暇接。從哪兒寫起呢?還是從名字開始吧。彼得大帝的守護神是聖徒彼得(耶穌十二門徒之首,漁夫,主水事,看彼得大帝後來的成就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彼得大帝以他的守護神命名了這座他親自創建的城市。說沒有彼得大帝就沒有聖彼得堡點兒也不過分,彼得大帝之前這裏隻有個土夯的瑞典軍事堡壘。彼得大帝親手締造了俄羅斯海軍,在大北方戰爭中從當時的強敵瑞典手中奪回了涅瓦河兩岸被侵占了近百年的大片土地。鑒於涅瓦河入海口顯著的戰略地理位置彼得大帝決定在此建立個嶄新的城市聖彼得堡,並且從莫斯科遷都於此。這裏地處三角洲的低窪地帶,土地泥濘,海水倒灌。我們可愛的導遊Irina五代祖居在聖彼得堡,說這裏雖然冬季溫度不比莫斯科低,但濕冷的感覺令人更加難以忍受。從多方麵來講在此選址建都都屬非常之舉。但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俄國沙皇彼得大帝,十歲繼位,十七歲當政,二十二歲大權獨攬。他身長兩米零三,匿名周遊西歐列國,在荷蘭船廠學造船,在英國學習皇家海軍建製和城市規劃,向勒伊斯(Frederik Ruysch)學拔牙和做蝴蝶標本,廣泛接觸西方科學、藝術、服飾、禮儀、和習慣,甚至向他的老對頭瑞典學習城市管理。他請來歐洲名家為聖彼得堡進行城市規劃和建設,改用公元紀年,改革軍隊,改組政府,選派人員去西歐留學,廣泛引進西歐的科學與藝術。他開啟民智,辦大學,建博物館;易民風,規定政府官員改服飾,剪頭發,剃胡須。Irina路侃侃而談,提到這些時說“俄羅斯男人最頑固了,有時殺了他比改變他容易多了”(我和她開玩笑說是因她老公有感而發吧;)。當時很多人反對剪頭發剃胡須,彼得大帝就征收頭發稅、胡須稅。據說個位高權重的大臣抵死不從,彼得大帝就請藝術家為這位大臣刻了個無發無須的等身雕像立在辦公大樓門前,誰看都知道雕像是誰,並告知什麽時候大臣剪發剃須就什麽時候撤除雕像,大臣隻好乖乖就範。博物館建成之初冷冷清清,無人問津,彼得大帝下令博物館參觀結束有免費伏特加酒喝。自此博物館門庭若市,當然酒過三巡之後還能記住多少就不得而知了:)。從Irina提到彼得大帝時的神色語氣我能感受到她對這位沙皇的喜愛、崇拜、和種自豪感。這是個民智啟蒙的時代(Age of Enlightenment),類似於意大利的文藝複日本的明治維新、和中國的五四運動。俄羅斯能夠躋身歐洲列強源自於彼得大帝的開風氣之先,當然值得自豪!

西歐文藝複16世紀達到頂峰。東方離得遠,但俄羅斯地跨歐亞大陸,離西歐不算遠,怎麽文藝複的風18世紀初才刮到俄羅斯呢?Irina語道破:俄羅斯對西方來說是東方,對東方來說是西方。農奴製的農耕社會是傳統的俄羅斯社會構成。在羅曼諾夫(Romanov)王朝統治之前,魯裏克(Rurik)王朝的創始人魯裏克王子是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的維京(Viking)後裔,瓦蘭吉(Varangian)血統,據傳說是被斯拉夫(Slavs)部落請來統治這片俄羅斯土地的。著名的瓦蘭吉衛隊(Varangian Guard)-拜占庭皇家衛隊(拜占庭軍隊裏的特種部隊)-就是由遷移到東歐的維京後裔組成的,大概是因為維京血液裏的威猛尚武吧。魯裏克王朝時代起甚或更早在俄羅斯這片土地上斯拉夫人,瓦蘭吉人,芬蘭人等時而紛爭時而融合而漸漸形成了俄羅斯民族。但也正是這種融合埋下了近現代俄羅斯種種事端的種子。自彼得大帝以來的西歐風氣對傳統的衝擊,包括後來嫁來的德國公主葉卡列琳娜二世(Catherine the Great),馬克思主義,聖彼得堡名字的變更(彼得格勒去德國化,列寧格勒去西化),似乎能讓人從中嗅出種無奈的本我與超我的掙紮。可以比作是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裏列文和渥倫斯基的反差吧。這種掙紮福兮禍兮,為這個民族的曆史畫卷或濃妝或淡抹地添加著色彩。有時這色彩是浪漫的,像意大利建築家拉斯特雷利(Rastrelli)設計的巴洛克風格的凱瑟琳宮:外觀金色像女兒伊麗莎白的頭發,白色像女兒的皮膚,藍色像女兒的眼睛;有時這色彩是絢麗的,像冬宮的收藏、夏宮的噴泉、和琥珀屋裏的普魯士琥珀;有時這色彩是聖潔的,像亞曆山德林斯基劇院(Alexandrinsky Theatre)舞台上的那幾隻白色小天鵝;有時這色彩是用濃濃的鮮血染上的:以精美絕倫的馬賽克著稱的滴血東正大教堂建在廢除農奴製的沙皇亞曆山大二世遇刺處;拉斯普京的蠟像在昏暗中坐在尤蘇波夫宮(Yusupov Palace)地下室的餐桌旁;最後位沙皇尼古拉二世家七口的遺骸終於在遇難九十年後重聚在彼得保羅大教堂裏溫馨的聖凱瑟琳禮拜堂;打響十月革命第炮的“阿芙樂爾”號巡洋艦靜靜地泊在港灣裏;希特勒在離市中心八公裏處對聖彼得堡進行了近三年的嚴酷封鎖但最終沒能跨入雷池半步!十月革命聲炮響還改變了萬裏之外個亞洲民族的命運,重置了包括我的祖輩和父輩在內的千千萬萬人的人生軌跡,自然也牽扯到我,這大概是我和聖彼得堡最深的淵源吧。

時空變幻到二零零四年十二月個傍晚時分,北京安定門外六鋪炕青年湖公園西北角上個高爾夫練習場。稀稀疏疏的幾個人狠命地練習著把白色小球打得更遠。很少人知道練習場地下埋有在義和團運動中死去的二百二十二位中國東正教徒遺骸。更少人知道這裏還埋有和尼古拉二世家前後遇難的羅曼諾夫皇室成員遺骸。以前這地界兒上有個薩羅夫的色辣芬東正教堂(St. Seraphim of Sarov Church),看護著教堂後麵片墓地。文化大革命中連教堂帶墓地全毀了,隻剩下幾塊殘缺的石板和似有似無的原來通往墓地的石階在試著留住些什麽。俄羅斯大使館就在東南不遠的東直門內北館,那裏曾經矗立著聖母安息主教座堂,聖英諾肯提十字堂,和教眾致命堂,如今早已不見蹤影。九二零年四月的天遠道而來的棺槨因老北京“不能抬死人進城”的規矩而受阻在東直門,原本打算安葬於北館俄羅斯傳教團所在地的計劃落空,隻好轉而葬於安定門外傳教團墓地。據說當時用混凝土做了個龕,遺骸放置於內深埋在地下。如果你是俄羅斯人在附近閑逛,沒準兒會有阿爾巴津的後人操著蹩腳的俄語和你搭話,告訴你遺骸當時放置得多麽妥善,告訴你他這個守護人做得多麽盡職盡責...... 這塊殘缺的石板上多了盞蠟燭,燭光透過燭皿的十字鏤空在暮色中跳躍著,為初冬的北京帶來絲暖意。

據說聖彼得堡平均年隻有60個晴天,我們運氣好,碰上了兩個。Irina說雖然這裏冬天難以忍受,但老天是公平的,盛夏時可以天二十四小時(極晝)在這樣和煦的陽光下漫步在涅瓦河畔,徜徉在氣勢恢宏的宮廷建築群中,就好像在曆史與現實中穿梭,在虛幻與真實間交替,使得在這裏受的切苦難都值得了。我望著她說這話時真誠的臉,和那雙總是似笑非笑的眼睛。按年紀她應該也經曆了冷戰時期這個城市最黯淡的歲月,但我看到她眼睛裏閃爍著對這個城市最深摯的愛。短短兩天所見所聞林林總總,連我這過客都為Irina這個聖彼得堡人感到驕傲。離別之際,我熱情的擁抱她祝她好運,也祝這個轟轟烈烈的俄羅斯民族好運。希望經過這切之後世界多了份和平的力量,而人們心中還能充滿愛,就像Irina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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