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新疆旅行一直是我夢寐以求的,94年去西藏時一路艱辛,95年做freelance掙了些錢,就想這次去新疆坐火車時不要太辛苦,希望能夠買到臥鋪票,從上海到烏魯木齊坐火車需要4天4夜的時間。
那時購買火車票是一大難題,尤其是硬臥鋪,一票難求。同學工作的公司有掛鉤的旅行社代理訂票業務,就通過那家旅行社買到了一張去烏魯木齊的軟臥票。當時喬已經先行一步去銀川,武威一帶旅行,我們約好在我到達烏魯木齊的那天,他在烏魯木齊火車站接我,然後我們再一起旅行。
臨上火車的那一天,我興高采烈地提著一大包零食,背著我的旅行包和相機奔向上海火車站。
檢票進入車站一切順利,終於找到了上海-烏魯木齊火車的軟臥車廂,等著排隊上車,在我前麵的是一個日本留學生,在我後麵的是一對男女青年,輪到我時,站在車門口的女列車員看完我遞給她的車票 ,問我有沒有介紹信?
“什麽介紹信?” 這突如其來地意外要求 ,我直接就懵了。
“坐軟臥,要出示介紹信!沒有介紹信,不可以上車,下一個 !”
在我後麵的那對男女走上前來並熟練的遞給她一張紙。女列車員咕嚕著:“國家一級演員?”抬頭看了看他倆,忍不住笑出聲來並搖了搖頭,把介紹信還給了他倆,他們被允許上車。
接下來,她用同樣的理由,也不讓一位推著行李箱的男士上車。
我向女列車員求情:我和喬約好了四天以後在烏魯木齊車站碰頭,我們沒有其他的聯係方式,如果我不能按時上車,我們可能就無法聯係上。她要我去和列車長說,隻要列車長同意我上車我就可以上車。
這趟火車是屬於烏魯木齊鐵路局的,結實的女列車長走過來了,她一邊走一邊大聲說著:今天怎麽這麽多人!在她的身後是一個團隊的中年人,好像是什麽局組織的團,那些人都沒有帶介紹信 。他們在一邊七嘴八舌:怎麽要介紹信,早知道,讓單位開一個麽是很容易的事。趕快打電話給誰,誰。。
我和女列車長陳述了一遍我的情況,希望她可以網開一麵,讓我上車,不過她的回答讓我一頭霧水:’ 今天這麽多人,全列車員的獎金全泡湯了!。。’
我不明白列車長的意思,又跑回到女列車員那裏,請求她,問她還有什麽辦法可以讓我上車?終於她開了金口:可以讓我上車,不過等火車開了以後,我必須換到硬座座位那裏去。
硬座 ,4天4夜?!我的天啊,我買的是軟臥票啊,當然她的這個建議我無法接受。
‘你們趕快去退票,火車開了以後就不能退了。’ 女列車長對著我和那位推行李箱的男士嚷嚷著。我和那位男士麵麵相覷,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那位男士搖了搖頭:沒有碰到過,介紹信有什麽希奇,不是隨便開的嗎!一邊說,一邊泱泱地走了。
我臨走之前,隻好委托女列車長帶口信到烏魯木齊,如果她在車站看到喬請轉告他,我可能會晚一天到或者打電話到上海。女列車長滿口答應,讓我快點去退票。那時,離火車發車的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
出了車站,來到售票窗口,窗口裏傳出來一個聲音:火車票是不可以退的!
“ 什麽?!” 好吧,我太累了,我想我得趕緊找一個可以打電話又可以休息的地方。
我跑進車站旁邊的一個賓館,找到裏麵的商務中心,打電話給我的同學,告訴她我上不了火車的事,也不能退票;還要她馬上幫我查一下一個外地賓館的電話號碼,因為幾天前,喬打電話來上海和我確認我的火車班次時,說起過這個賓館的名字,我不知道他是否還住在那裏?我要盡量想辦法聯係上他。
同學在電話裏說:”你就應該想辦法上車,去別的車廂上車,上了火車就行了呀!“
” 可他們說,等火車開了要我去硬座的,怎麽辦?“
”他們是嚇唬你的呀!他們這樣可以把車票再買掉。“ 同學說。
”不可能呀,不是要有介紹信才可以坐的嗎?!他們說得呀。“ 我暈了,我當時想他們就是再賣,也應該是把車票賣給有介紹信的旅客吧。
同學的話讓我腦子一片混亂,不管怎樣,已臨近那趟火車的發車時間了。
在我和同學通完電話後,商務中心裏的人很同情地看著我說:火車票是可以退票的。 售票處裏的那些人總是先把人嚇退,很多短途的旅客,因為趕時間,被他們這樣一說常常就算了。你再去窗口,就對他們說:火車票可以退的。
”真的嗎?“ 我太吃驚了。
當我再次回到售票窗口,要求退票時,裏麵的人頭也不抬地說道:火車票是不可以退的。
”他們說可以退的!“ 我堅定地回答道。
她抬起頭,停頓了一會,看了我一眼笑起來道:不能退全部,隻能退一部分。
好吧,原來車票是可以退的,我終於舒了一口氣。
這時我已經精疲力盡,我還得趕緊想辦法去買第二天的車票,火車站的售票處確隻有硬座票出售。
再次,回到商務中心打電話給我的同學。她告訴我,他們辦公室裏的人在聽到我的遭遇後,大家都很氣憤。她也終於打電話問到了喬下榻的賓館並留了言。她還建議我去車站的’黃牛’ 那裏買票。我擔心會買到假票,同學告訴我,一般不會的,因為’黃牛’ 要一直做生意的。(同學說她姐姐經常去外地坐火車,有這方麵的很多經驗。)
好吧,平生第一次在火車站的’黃牛’那裏買了一張第二天的高價硬臥票,膽戰心驚的一直等到第二天上了火車。
喬也終於收到我同學的留言在那天晚上打電話到上海,知道我要晚一天到,他說那樣他就先一個人去吐魯番看看。
這次坐上的那列火車是屬於上海鐵路局的,車上的服務員也是上海人,他聽了我前一天的遭遇後告訴我說:很早以前買軟臥票是要有處級以上的介紹信,現在坐軟臥的人少了,飛機票價降下來之後很多人去坐飛機了,所以現在隻要買到票就可以上車的,如果是上海方麵的列車是不會這樣做的。我當時一直有個疑問,那一大團隊的中年人 ,他們最後有沒有上那列火車呢?他們有沒有弄到介紹信呢?
火車日夜星馳地開往烏魯木齊,如果沒有前麵的這些波折,其實我還是挺喜歡坐火車旅行的。硬臥鋪每個開放的空間有四個上,下臥鋪,白天可以在走廊上的折疊凳上坐坐,看一路的沿途風景,聽車廂裏各色各樣的人閑聊,講故事。
記得有一個已經定居新疆的上海老知青,她跟大家說起她當年是如何去新疆插隊落戶的,因為她爸爸是她所在中學的老師,她又是家裏的老大,所以,她一開始就積極響應號召自己報名了。這也成為她後來想責怪家人當年沒有阻止她去新疆,而變得沒有了理由。
據她說:當年他們這些年輕學生從上海坐火車出發的時侯,一開始還是高高興興地在車廂裏唱歌,等火車開過了南京,有一個人先哭了起來,接著大家就陸陸續續全開始哭了 。。。。 到了烏魯木齊後,又把他們送到了阿克蘇,那時他們剛到阿克蘇時睡覺的床,就是在地裏挖的一個個洞,條件非常艱苦,阿克蘇的農場後來就是靠他們知青建起來的。
她一邊說一邊抹眼淚,就這樣她的青春留在了新疆阿克蘇農場,多少次想回上海沒有絲毫機會。後來她和一個來自四川的知青結了婚,生了孩子,孩子們長大後,都搬到了烏魯木齊工作生活。
她也說到,去雲南的知青最後都按政策回上海了,當年雲南知青在鬧回城風波時,他們在新疆的知青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如果當年他們也跟著鬧一鬧,說不定也就可以回上海了。她在阿克蘇呆到了退休的年齡,這次她回上海看望父母,她老公去四川探親。她歎氣道,上海已經沒有她的立身之處了。
作為她的聽眾之一,我也不斷地陪著掉眼淚。難道這就是我向往的新疆嗎?
車上還有一位中年人,他是南昌的老知青,他看起來在新疆過的不錯,他好像在烏魯木齊工作。他給大家說到了剛過去半年之久的那場克拉瑪依大火災,說到政府的善後事宜,每個受害家庭都得到了大筆賠償金 ,拿了賠償金的家屬們有的已重組家庭 。。。他最後還來了個抒情總結:新疆真是個好地方啊!
他的這句話,修複了我的心情,重新燃起了我的好奇心 ---- 新疆我來了。
普片人民的文明水準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