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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談邂逅(28)相見隻一次,難忘江上舟

(2023-08-02 19:45:52) 下一個

 

 笑談邂逅(28)相見隻一次,難忘江上舟

江上舟

                (從海南回上海任中芯國際董事長時的江上舟)

        李小懷與我中學同學六年,我們是一生的朋友,至今已六十多年了。    

        1990年,我調到海南農墾中學工作,小懷就告訴我,他有一個好朋友也在海南,名字叫江上舟,讓我有機會去見見他。他和小懷一樣,都是紅二代。

        江上舟,1987年四十歲,在瑞士留學八年獲得了博士學位後,便匆忙回到了祖國。這是改革開放後第一批出國留學人的特點,都想著回國。回到國內,他才發現,當時搞移動通信專業的單位太少了,英雄一時難有用武之地。 在上海徘徊了兩個月,精通德語和英語的他隻好聽從朋友的勸告,放棄了自己多年的專業,去了國家經委的外資企業管理局,走入仕途。

       1987年9月,江上舟和一個中國社科院的朋友去東北出差,路上聽到海南要建省,於是向朋友建議:海南建省是一件大事,你們社科院應該出力啊。籌建中的海南省也想到了中國社科院,請他們派專家去搞經濟規劃。朋友知道江上舟曾提過建議,將他也拉了過去。一次偶然的談話,讓江上舟成為十萬人才下海南中的一員。

        1988年,在海南考察、調研並參與了規劃過後三個月,國家經委撤並,沒了單位的江上舟隻好留在了海南,籌建剛從縣級市升格的三亞市。

        彼時的三亞,有著江上舟想不到的落後——電話號碼竟然隻有三位!留洋八年的他看不懂:難道大夥裝的都是分機?——當時整個三亞安裝的電話也不超過1000部。

        艱苦,江上舟是不怕的。小時候,身為福建省委書記的父親江一真被政治鬥爭批判,人情的冷暖他已經見識過。清華大學畢業後,他又去雲南的一個工廠幹過八年,吃苦算不了什麽。

        1993年,和妻子吳啟迪(清華大學同班同學),先後去瑞士留學,獲博士學位後一起歸國。吳啟迪曾任教育部副部長,時任上海同濟大學校長。與夫人分居多年的江上舟找領導談話,想調回上海,不料,新去的省委書記認為他是個人才,不僅調不成,還把他官升一級,派他去新成立的洋浦開發區任管理局局長兼書記。那一年,他46歲,年富力強。“不談話,或許也就不會考慮到我了。”江上舟說。人的命運有時候就是被偶然的細節所決定。

        當時的洋浦石頭多、荒地多、仙人掌多,樹少、水少、人少,而且,剛剛經曆了“國恥風波”,即1989年1月,五名全國政協委員到洋浦考察,認為洋浦開發,租地七十年給外商是“喪權辱國”。鄧小平1989年4月28日的批示,平息了這場爭論。鄧小平在海南的報告上作出了改變洋浦命運的批示:“我最近了解情況後,認為海南省委的決策是正確的。機會難得,不宜拖延,但須向黨外不同意者說清楚,手續要迅速周全”。江上舟正是在國人矚目的焦點、改革的最前線,出任這個號稱“特區中的特區”的行政首腦。當時,他領著手下66個兵,一切從頭開始。

       江上舟的執政思路是“積極的不幹預”政策,盡量壓縮政府職能規模,給市場配置資源留下足夠大的空間。後來,有人把他搞的這套行政製度改革稱為“洋浦改革”。他活學活用在瑞士所見的“主辦製”和“AB製”:比如人事局負責的工作有組織人事、黨建、計生等好幾項,但沒有下屬,直接由局長負責;“AB製”是,科室中的兩個業務相近的主辦崗位,被指定為AB搭配,每人以一項業務為主、另一項業務為輔,相互配合,同時互相監督。不止於此,江上舟還開始“公務員招考”,從全國範圍內選拔英才,麾下一度聚集了8位博士、幾十名碩士,其他的如公共財政、無紙化辦公等,都開了風氣之先。

        江上舟襟懷寬闊,善待部屬,肯與左右共享功勞,寫就僅供領導參閱的《戰略思考》,分贈相關處室,聲明“奉獻知識產權”。能使助手增知識、長才幹,廣見聞;願意幫左右排憂解難,但討嫌部屬工作節奏拖遝。

        大約在1994年四、五月份吧,我去儋州市參加一個會議,順便去洋浦與江上舟相見。

        我去的那天,他比平時更忙一些,見麵就說:“小懷跟我說過你的情況,坐下慢慢聊吧。”

       我們坐下來不一會,省政府有關部門就來電話,通知他國務院副總理陳慕華要到洋浦視察工作。他放下電話,立即讓秘書進來,對秘書說:“你馬上打電話給省領導請示一下,陳副總理來視察,中午是否在洋浦吃飯?吃飯時是否需要我作陪?”

        秘書出門後,我們繼續聊天。他非常關心海南省的教育現狀,尤其關心外地教師來海南後與當地教師的關係處理得怎麽樣,他準備去內地招聘教師來洋浦辦學。我們聊得正歡的時候,秘書進來看著他,欲言又止。他說:“李老師是我的朋友,你說吧,沒有關係的。”那位秘書吞吞吐吐,很不好意思地開口說:“局長,請問你剛剛要我去問什麽啊?”

        江上舟看了看我,那眼神分明是在告訴我,你看這秘書怎麽連我這麽標準的普通話都聽不懂了?!他長歎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你去問清楚,第一是陳副總理中午是否在洋浦吃飯;第二,如果在這裏吃中飯,是否要我作陪。要快!”

        秘書出門後,江上舟笑著問我,你們語文老師現在教不教學生學習說話和聽話呀?我告訴他,因為恢複高考以來,語文從來就沒有考聽和說的能力的,所以語文老師一般不重視這兩方麵的教學和訓練。他莞爾一笑,原來如此,那我就不能批評我的秘書了!

        聊了一會,我見他實在太忙了,起身告辭。他也抱歉地表示以後有機會再見再聊。

        難忘的相見,更是難得的隻有一次的相見,讓我一睹我們那一代人中的英才風貌!當時江上舟是海南也是全國唯一的有真才實學的博士市長,然而,他隻懂執著地追求理想,拚命地努力工作!本來與他約定再見再聊的,後來他還是回上海再創輝煌去了!他在上海創造了世界最快建芯片廠的紀錄,實現了中國集成電路產業“零”的突破。江上舟一生的經曆,雄辯地證明了是金子不論在哪裏總會發光的!

補記:

        紅二代陳小魯在海南三亞不幸病逝,讓我想起了另一位在海南的紅二代江上舟,於是就寫了《難忘的相見》。

        我與江上舟難忘的相見寫完之後,先發給小懷,請他看看有沒有不太恰當的地方,請他指正。他告訴我,我們高中同班同學肖蘊詩,當年與江上舟夫婦都是清華的同學,而且後來又一起回校讀研。

        於是,我又把這篇文章發給肖蘊詩。肖蘊詩當時是同濟大學教授,研究生院院長、博士生導師,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他的回複如下:

        我們與江上舟是清華校友,78年研究生製度恢複後同返清華讀研,因此與吳啟迪的先生江上舟比較熟悉。你文中的無紙化辦公就是我們當年去洋浦開發的項目。你短短的一次麵晤就抓住江上舟的主要特點,不簡單!

        我的突出感覺是:江上舟十分務實,思維敏銳,工作要求嚴格叫真,說他是戰略科學家不為過。工作是拚命三郞型的,夜裏工作基本到淩晨兩三點,日夜顛倒是常態。在洋浦那一段歲月,他精力過人,客觀、主觀因素都讓他處於除了工作還是工作的無休止循環中。他嗜煙如命,從早到晚香煙不離手,桌上幾個煙灰缸內煙頭堆積如山,這可能也是英年早逝的原因之一吧。洋浦管理局機關工作人員髙學曆學位的多,可謂人才濟濟!我們當時的突出感覺是項目交賬時,他們也因此錙銖必究、不能有半點糊弄。他的風格特點是工作事業實在執著,雷厲風行,而社會世俗不甚了了??,他是個做事業的人。文中提到啟迪93年時任同濟大學校長,實際似應為副校長,好像94年民主推舉後升任校長的。羅嗦了不少,你去斟酌取舍吧!

 【附錄】蕭蘊詩不忘初心風骨依然

     

             (1997年9月14日蕭蘊詩與我在上海交大招待所)

         1997年9月14日,我們夫婦送走赴美留學的小女兒之後,回到上海交大招待所,立即打電話給時任同濟大學電子與信息工程學院院長的同班同學蕭蘊詩,我們高中畢業後三十三年相聚在交大招待所。

         蕭蘊詩是華中師大一附中64屆(2)班的學霸,1964年考取清華大學,1970年畢業於清華自動控製係,1981年畢業於清華精密儀器係導航與自動控製專業,獲工學碩士學位。後來還擔任過同濟大學研究生院常務副院長、博士生導師、同濟大學學位委員會副主任等職。

         2014年金秋十月,我們64(2)班三十多位同學相聚在武漢。那次聚會時,劉世策老師提議編一本集體回憶錄,與會同學積極響應。我被同學們推舉為主編,並負責審稿。

        在書稿付印之前,幾經大家商討,決定采用蕭蘊詩飽含深情寫的回憶文章《青春的風華與蹉跎》,作為我們班集體回憶錄的書名。

        他寫的那篇回憶錄有一萬多字,依序詳實抒寫了“校園裏長成”、“我的兄弟姐妹們”、“難忘恩師”、“多餘的話”,我們聚會時,母校早已整體搬到湯蓀湖附近的新校區,但在大家的心中難忘的是千家街老校區的一樓一舍、一草一木。蕭蘊詩說“那裏是人生最重要的啟蒙、立誌、取向的關鍵時期,我們為能在這樣一個全麵而優越的環境裏成長感到慶幸,因結識了一群當年同窗苦讀、相親相愛、攜手成長的風華少年而情思未了,更因憶起老師們對我們嘔心瀝血的哺育和潤物細無聲的滋潤、嗬護而油然產生的強烈感恩之情。”

        他在寫到學校當年的實驗室時,深感“那是幫我們推開了知識世界之窗”,生動地描述了理、化、生各科實驗室後,他說“化學實驗室裏最令我難忘的是隨時提供氫氣的啟普發生器——它居然能根據氫氣的取用需要,自動控製置換反應速度,妙不可言!那年高考考了與啟普發生器相關的化學實驗題,看來這道題我早就押對了,哈哈”

        他回憶從初中到高中的所有老師,一個不少。“縱觀當年教我們的一幹恩師的年齡分布,他們正值不惑之年,年富力強、訓練有素、經驗豐富。我們64(2)班的成長條件真是得天獨厚!賴靄林、劉洪翔、邱方達、江會生、許天才英氣勃發,倜儻瀟灑;張憲鬆、薑印中、陳熙揚、曹增義學高八鬥、教化有方;王聲磬、餘逸才、張家寶春風化雨、辛勤耕耘;唐啟金、許鬆泉更是我們的靈魂工程師,終身難忘。”他說,“後來才知道,我們班高考升學率名列前茅,是班主任唐老師為許多同學的‘政審結論’奔走和力爭,不禁讓我熱淚盈眶,要知道那個年代唐老師為學生去爭取公平公正是有很大風險的啊!”

        “善大者德高,德高者壽長。許老師、邱老師等都是九十多歲高壽而終;賴老師、江老師都是健在的年過九十的高壽老人;我們最敬愛的班主任唐老師今年已經103歲了,去年還在親人的的陪伴下到三亞、重慶旅遊,目明腰挺,精神矍鑠,皆乃奇人也!恩師們個個都是我們心目中永遠的老師,永恒的楷模!”

        蕭蘊詩更記得每一位同學的優點和長處,特別善於取他人之長。他至今還記得嚴向國同學在班上介紹的學習經驗,“要我學,能學好”是初級階段,“我要學,我會學”才算本事。

        他說,“傳嘉是我的好朋友,除了成績優異,他的文章和談吐中溢出那麽多的才智文采令我讚歎:‘小腦袋’居然是一個知識和文字的寶庫!我等的文章若說還算邏輯清楚、文字流暢,傳嘉的文章就應算旁征博引、縱覽古今,來有源,去有形,高出一般層次了——難怪他在語文課代表的位置上坐得牢牢的呢。”

         2017年12月8日,我得知蕭蘊詩夫婦到了美國底特律他們的女兒家,立即給他發去劉傳嘉的微信名片。當時他們兩位好朋友就聯係上了。12日蕭蘊詩微信給我:“培永你好!今天我和太太笑納了傳嘉的一次豐盛的中國午餐,相聚暢談海侃二小時,好不痛快!奉上合影二張,看看我們年過七旬老翁的老態,勿見笑!這次的機會是你一線牽,多謝了!說不定咱們三人還能底特律相聚呢,盼望著!問夫人好!”

        我和蕭蘊詩相聚於1997年9月4日上海交大招待所,聊起來,我們兩個錯過了在海南建省初期的一次相聚。他那次是應海南省洋浦經濟開發區管理局江上舟局長的邀請,為該局開發無紙化辦公項目。

        我們這一代人,當年上了大學的,其坎坷經曆都跟蕭蘊詩、劉傳嘉差不多。70年,劉傳嘉到山東臨清,蕭蘊詩則到河南交通非常閉塞的睢縣下麵的一個公社,三年時間與當地農民一起勞動鍛煉,72年分配到鄭州某化工廠工作。無論是在農村還是在工廠,不論是農民還是工人,還有各級領導,都對他的為人、學識、能力非常欣賞。領導想提拔他、培養他,可是一查檔案,他夫人的叔叔是台灣國民黨高官要員嚴家淦,就沒有了下文。

1978年恢複高考和研究生招生考試,蕭蘊詩夫婦雙雙考取了清華大學的研究生,從此走上人生的高速公路!

        我在班級集體回憶錄一書《青春的風華與蹉跎》的封底,寫下的幾句話,權且作為本文的結束吧!

        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

        看今朝,幸福夕陽紅;逢學友古稀,風骨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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