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以忘憂

古稀之年,知足常樂,助人為樂,自尋其樂!
個人資料
李培永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正文

我的文革十年(22)教學漸入正軌,邊教邊學邊思

(2022-01-23 08:19:36) 下一個

我的文革十年(22)教學漸入正軌,邊教邊學邊思

1973年人民教育出版社中學語文編輯室,出版了一套初中《語文》(統編)課本。武漢市教育局及各區教育局都成立了教學研究室,集中了各科有豐富教學經驗的老教師研究並指導各學校的學科教學,經常組織學科教研活動,藉此提高整體教學水平。此前,還調整新老學校的領導班子,從老校調一些中年骨幹教師,到新校充實薄弱學科師資隊伍。武漢市中學各科教學漸入正軌了。

當時,“水中”附近有兩所老校,一所是曆史悠久的園林式學校武漢第四中學,始建於1899年,由英國人創辦的漢口博學書院。1928年至1952年為私立漢口博學中學。傑出校友袁隆平1946年8月到1948年1月在這裏讀高中。他說:“博學中學給予我的培養和教育,對我的成長起了決定性作用。”為弘揚博學文化,袁隆平院士於1995年在武漢四中設立“袁隆平獎學金”,激勵廣大學子奮發向上。文革十年初,武漢四中盡管受了重創,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教學漸入正軌之時,教育局相繼從四中調兩位中層幹部到“水中”當書記和校長。其中最難忘的是安大庭校長。文革結束,他主動帶著我調到區重點中學武漢四十三中執教文科重點班,後來又傾情全力支持我調回母校——省重點中學華中師大一附中,送我走上語文教學專業成長的高速之路。此是後話,將在《我的語文人生》再詳述。

與“水中”僅一路之隔的還有武漢市第十七中學,文革前的十七中是女中,四中是男中,都是武漢市的名校。從十七中調來的一位五十歲左右的語文老教師曹含章,他是文革前的師範大學中文係本科畢業生。矮矮瘦瘦的曹老師住在十七中,走到“水中”上下班,大約十分鍾左右。他每天到學校後,就在語文組辦公室埋頭備課、批改作業,不問其他。除了到教室上課或去洗手間,就一直坐在辦公室到中午下班時間回家吃飯。下午準點上班來辦公室,一直坐到下班。在辦公室既不妄議政事,也不閑談,不苟言笑,一心隻管自己的語文教學。偶爾有同事請教教學上的問題,曹老師總是笑眯眯的,以商量的語氣娓娓道來,“我覺得這個問題,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你看呢?”

曹老師從來不打聽其他同事的情況,也從不談自己的經曆。同事幾年,沒有誰知道,他為什麽會從區重點名校十七中調到“水中”這個新校來。也許是因為“水中”語文老師都是短訓班結業的高中學曆的年輕人,調一個文革前的大學本科老師來引領語文教學走向正軌吧。

後來又調一個中年語文老師來擔任語文教研組長,調來不久,區教研室就在“水中”組織了一次公開課。讓那位組長講範仲淹的《嶽陽樓記》。這是區教研室在“水中”舉行的第一次教研活動,學校領導高度重視自不必說,全體語文老師都去聽課也是必須的。組長認真準備認真上課、學生積極配合,上完課後,區教研室領導予以充分肯定。然而,給我印象最深的卻是組長講到“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時,他似乎突發靈感,問了一句“為什麽既有‘波瀾’,而又‘不驚’呢?”學生和聽課老師都期待他的答案。他卻接著往下講“上下天光,一碧萬頃”。那節公開課就是他一個人從頭講到尾,我不喜歡他這樣上課,但我欣賞他在有那麽多人聽課的課堂上提出問題的勇氣。如果當時他能與學生互動,一起來分析討論問題就好了。

自從被武漢市教育局錄用為中學語文教師,到湖北省實驗師範學校語文短訓班後,我知道胳膊扭不過大腿,盡管不情不願,也隻有走一步看一步。在短訓班也學了一點“教材教法”,實習時還在老師的指導下備課、上課,但是分到學校後,連語文課本都沒有,沒有書可教,年輕人在一起,下棋打牌,談情說愛,不知不覺到了談婚論嫁時,就先成家了。

沒有想到,林彪摔死之後,中學教育開始複活了。而已經結婚,有了漂亮女兒的我,似乎比年輕單身時考慮問題要成熟一些了。已經不再糾結當不當老師的問題了,而是為了我的家,為了女兒,怎麽才能當一個合格的老師,“三十而立”嘛,也到了該“立”的時候了。

於是,隻要走進辦公室就像曹老師那樣,專心致誌備課寫教案批改作業。回家還把劉書記當年送給我的,文革前的《語文學習》翻出來看看。那上麵許多文章都是語文老師寫的經驗,邊讀還邊想,如果以後再有這樣的雜誌,我也要投稿試一試,讓我手寫的文字也變成鉛字!我雖然沒有項羽“彼可取而代之”的霸氣,但是,還有陳勝吳廣那種“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勇氣!

勇氣固然可嘉,但要有底氣。底氣從何而來?

隻有苦練語文教師的基本功,才是增強底氣的唯一辦法。怎麽練?

初中《語文》課本中有一篇《論語六則》: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子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子曰:“思而不學則罔,學而不思則殆。”

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

子曰:“默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於我哉?”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孔子這六則論語,既講了學習態度,更講了學習方法。我教學生的同時,也在教自己。要求學生背下來,自己先背給他們聽。

備課寫教案,上課一定要有教案,但絕不是背教案。每憶及此,感恩母校之情油然而生。

1963年,當我拿著武漢市結核病防治所的複查結論:“浸潤型肺結核已鈣化”,到學校複學時,教導主任告訴我,按學校規定,不能隨原班學習,要重讀一年高二。於是,我又有了一批高中學友。原來65(2)班的團支部書記陳全群同學,是我們學校唯一的學生黨員,年齡較大,為了保證她將來能考上大學,學校團委準備讓我到這個班當團支部書記。

那兩年我當團支部書記,不僅鍛煉了我的社會工作能力,而且磨煉了我的口才。每周要召開團支部委員會,間周要開一次團支部全體團員會議,我不僅要主持會議,還要在會上講話;有些重大活動,事前要向上級團委請示,事後要匯報;平時,不僅要經常與班幹部溝通,還要經常找同學個別談話。我與初戀女友就是從“個別談話”開始,逐步進入“談情說愛”的。大量的說話實踐活動,極大地提高了我的語言表達能力和思維能力。同時,團支部的實踐活動,也幫我培養了許多良好的習慣,比如,寫日記、記筆記、寫提綱,即席講話打腹稿等等,這些能力和習慣讓我終生受益,特別是當我走上講台當教師後,我的語言表達能力和班主任工作能力,讓我很快從同輩人中脫穎而出,我更加感謝母校那兩年對我的栽培。

孔子的六條關於學習的語錄,條條都重要,但是一節課,隻有四十五分鍾,隻能突出最重要的一條。我以為那就是“思而不學則罔,學而不思則殆。”“思”與“學”的辯證關係,如果從理論上講,初中學生是難以理解的,為此,再給學生講孔子的故事《兩小兒辯日》:

孔子東遊,見兩小兒辯鬥,問其故。

一兒曰:“我以日始出時去人近,而日中時遠也。”

一兒曰:“我以日初出遠,而日中時近也。”

一兒曰:“日初出大如車蓋,及日中則如盤盂,此不為遠者小而近者大乎?”

一兒曰:“日初出滄滄涼涼,及其日中如探湯,此不為近者熱而遠者涼乎?”

孔子不能決也。

兩小兒笑曰:“孰為汝多知乎?”

由此思辨,講到“思”之始,就是要敢問,讓學生背毛主席語錄“共產黨員對任何事情都要問一個為什麽”,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那時候,人民教育出版社還出版了與課本配套的《教學參考》,在資料匱乏、通訊落後的年代,這實在是幫了老師的大忙。生字注音,難詞解釋,教學要點、重點和難點,乃至教學方法建議,詳細周全,減輕了老師備課的負擔。也因此,給少數不思進取的年輕老師一個偷懶的機會。有一次聽課,隻見那位老師右手拿一隻粉筆,左手拿著打開的課本、《教參》、備課本,就像拿著撲克牌一樣,邊講課邊看課文、參考資料和教案,還要摘其要寫在黑板上。一個人在講台上忙忙碌碌,無暇顧及學生,如果沒有老師在後麵坐著聽課,真不知道學生會做些什麽。我當時就想,如果是我,也許就像在短訓班那樣與同桌在下麵打撲克牌了。

教學開始走上正軌之日,恰是我“三十而立”之時。文革耽誤了十年,如果減去十歲,正值青春年少時,立誌做一個合格的語文老師還來得及,就看今後的運氣如何了。我相信機遇總是偏愛有準備的人!我已經丟掉了沉重的包袱,為了美好的未來,時刻準備著!

最後還要說幾句《我的文革十年》結束語。

我的文革十年,始於1965年,結於1974年。經曆文革的每一個人,到了這個節點,或多或少感覺到“文化大革命”快進行到底了!大家原來每天敬祝“永遠健康”的副統帥,永遠離開了我們,而我們失去的是精神的桎梏!總算有點明白了,這個地球離開了誰都照樣轉!

再就是認識到一介草民在社會上生存的第一要務,就是要像我的父親那樣“用心做事,以誠待人”。老父親一輩子種花,終成“花匠”,我已決定一生教語文,期待將來成為一個優秀的園丁!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freemanli01 回複 悄悄話 我覺得李老師這篇很有內容,反映很多儒家的用心方法。用心做事,以誠待人。這是仁。
“我知道胳膊扭不過大腿,盡管不情不願,也隻有走一步看一步。”“我已決定一生教語文,期待將來成為一個優秀的園丁!”,類似知止而後有定。非常符合那個"自我意象心理學”,明確的自我意象是成就的基礎。
舉的那個反麵忙忙碌碌的對比例子,沒有融會貫通,違背了荀子說的話(昨天才看的)“君子之學也,入乎耳,著乎心,布乎四體,形乎動靜”。體會,就是身體都會了。西方說的,人就是他的習慣。
我對佛家感興趣多點,但是後來發現儒家也確實各有擅長的領域。儒家講拿得起,佛家講放得下。佛教看來哪怕明天彗星撞地球了,也沒事兒,因為根本上來說,人從來不死,世間本無事。
現在覺得,在放得下的基礎上,拿起事情做。可能讓人清明滿意。
慢慢體會!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