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酒殺三人的張纘

  曆史上宋太祖趙匡胤“杯酒釋兵權”的故事，可謂家喻戶曉。趙匡胤的這個政治權謀，確實為鞏固趙宋朝300年江山奠定了堅實基礎，但同時亦為宋在邊疆戰爭中一敗再敗埋下了隱患。“杯酒殺三人”的故事，則不是為了江山社稷，純粹是為發泄個人一時的怨氣。這個故事發生在此前400多年的南梁時，應該也是電視劇《琅玡榜》所記述的梅長蘇所生活的年代，故事的主人公為當朝重臣張纘。

  張纘（499-549）是車騎將軍張弘的第三子，因堂伯父光祿大夫張弘籍膝下無子，就被過繼張弘籍。蕭衍的母親張尚柔是張弘籍的姐姐（或妹妹），從而，他與梁武帝蕭衍就成了舅表兄弟。《南史》說張纘出生貧寒，其實也不全是，張弘籍的父親張穆之曾任宋（南朝）交州刺史，祖父張次惠曾任宋的濮陽太守，其遠祖晉司空張華更是名噪一時，至張纘都因此自認為範陽方城人，所以也算是官宦之家。

  張纘少年得誌，11歲就娶了梁武帝的四女富陽公主，拜駙馬都尉，封為利亭侯。人長得高大英俊，眉目疏朗，神采爽發，按照今天的話來說，就是一個高富帥。同時，他又非紈絝子弟，自幼喜歡讀書，其兄張緬有書萬餘卷，晝夜披讀，手不釋卷。17歲時，張纘就任秘書郎。這本是一個過渡性官製，數十百日後會升任他職，可張纘固求不徙，隻為遍觀閣內圖書。因此，他很得梁武帝喜歡，常感歎“張壯武（張華）雲‘後八葉有逮吾者’，其此子乎？”。三年後張纘遷為太子舍人。累遷太尉谘議、參軍尚書、吏部郎，不久即為長史兼侍中。出任蘭陵太守，加貞威將軍。入為度支尚書，出為吳興太守。征為吏部尚書。其治理政務省煩瑣，求清靜，民吏皆得其便。梁武帝手詔稱其為“外氏英華，朝中領袖，司空以後名冠範陽。可尚書仆射。”對於朝中政事多有決斷。隻因與參掌何敬容意趣不協，遷湘州刺史，途中作長篇《南征賦》，描寫沿途景色，抒發報國情懷。

  在赴任途中，張纘經過邵陵王蕭綸任職的江夏，得到邵陵王的款待。吳興人吳規，很有才學，被邵陵王引為賓客，自然吳規也予以作陪。一向自負的張纘很瞧不起吳規，於是就逞口舌之能說：“吳規，此酒慶汝得賠今宴”。這話遇上個心胸開闊之人，也許隻是就此冷場而已，可吳規氣得不得了，立馬就悻悻然，打道回府了。回到家，兒子吳翁孺見父親不高興，得知其原因，因氣結當夜便死了。吳規既恨張纘，又悲兒子之死，悲恨交加，第二天也死了。吳規妻子悲痛丈夫和兒子，再過一天又死了。當時的人就把這稱之為張纘“杯酒殺三人”。

  張纘的輕傲還表現在一次與昭明太子蕭統的聚會上。因為當時的人都知道張纘有不學無術，天資凡愚的從兄張謐和張聿，於是太子在宴會上故意戲弄張纘說：“張謐、張聿在哪？”哪知張纘毫不示弱，從容答道：“我有張謐、張聿二從兄，殿下也有定襄候與衡山侯”。因為定、衡二侯，同樣不學無術，卻得到太子的喜愛。因此太子反自討沒趣，場麵十分尷尬。對張纘這種不給太子情麵，反唇相譏的舉止，舉座愕然。

  不可否認，張纘還是一個治國之才。湘州執政四年，州省並吏役，安懷蠻族，流人自歸，戶口增益十餘萬，州境大安。後來因梁武帝懷疑擔任雍州刺史的嶽陽王蕭詧有異心，因為這是南梁的龍興之地，於是任命他信任的張纘擔任此職。由於張纘自負輕傲的性格，向來瞧不起這些年少得誌的王侯。因此，在湘州刺史的交接過程中，河東王蕭譽托病遲遲不到任，張纘也就隻能應付瑣事，不能離任。因張纘與湘東王蕭繹有舊交，在他的幫助下，才得以離任赴江陵。不巧，湘東王出屯武城，隻好留張纘助守。張纘寫了一封密信給湘東王蕭繹，稱河東王與嶽陽王共謀，欲襲擊江陵，製造了他們叔侄的不和。當嶽陽王得知，侯景之亂，京都淪陷的消息後，嶽陽王認為祖父梁武帝已無法控製局麵，也就更不願雍州刺史一職被張纘取代。於是心生一計，就叫張纘暫居城西的白馬寺。此事，叫手下杜岸寫信給張纘，告訴他厲害關係，張纘信以為真，還與杜岸結盟。於是，張纘乃服婦人衣，乘青布輿，與親信十餘人奔引。杜岸知道張纘中計後，立馬將此消息報告嶽陽王。於是嶽陽王依計，將張纘擒拿。張纘自度不能逃脫，又知道嶽陽王篤信佛門，就請求以“法緒”的法名加入佛門，但嶽陽王不依，在行軍打仗中，一直帶著張纘。剛好，當時下大雨，嶽陽王攻江陵城不順，再加上張纘有足疾，行走不便，因懼怕追兵襲擊，看守張纘的人，就把他殺了，棄屍湕水（今湖北荊門南新埠河），時張纘才51歲。真是成也口才，敗也口才。待湘東王蕭繹承製梁元帝後，才贈張纘開府儀同三司，諡號簡憲。

  在去雍州就職時，張纘曾將他的家眷和積累的大量珠寶財物留在江陵。真是人走茶涼，他離世後，就是他的舊交湘東王將他的財富悉數充公，害得張纘的妻子富陽公主孤兒寡母，生活艱難。因此，在他被殺那年出生的幺女張妙芬，自小躬親勞苦，吃了不少苦。但她還是嫁給了她的殺父仇人蕭詧之子-一偏安一隅的小朝廷梁明帝蕭巋，圓了其皇後之夢，也就是後來隋煬帝的蕭皇後的母親，這樣，張纘也就成了隋煬帝蕭皇後的外祖父。

  張纘同時又是南朝梁著名文學家，其文學富辭贍。今存辭賦7篇，除《瓜賦》為詠物之作，其餘像《秋雨賦》、《懷音賦》等皆為抒情之作。他同當時的太子蕭綱互有詩歌唱和，其中有名的就有蕭綱的《贈張纘》，被稱之為宮體詩的代表人物。著有《鴻寶》100卷、《文集》20卷（均已失傳）。

 

注：以上史料來自（唐）姚思廉的《梁書》和李延壽的《南史》

附：

       贈張纘

         蕭綱

   儀表鹹推挹，牆仞難窺踐，

   既富垂帷學，複折波濤辯，

   綺思曖霞飛，清文煥飆轉，

   宋旗赫容與，雕棨紛曜煜，

   波搖白鱧舟，風動蒼鷹舳，

   九嶷勢參差，江天相蔽虧，

   三春澧浦葉，九月洞庭枝，

   洞庭枝褭娜，澧浦葉參差，

   芬芳與搖落，俱應傷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