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尼燕京人
本人近期完成了曆史記實故事，以我家四代為中心，在中國從十九世紀七十年代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在中國，甚至世界所發生的真實故事。希望讓後人知到也可作為曆史的側影，供寫這段曆史的人參考。也是一為老人在離開世界之前想說出的話。
困難、希望
可怕的開車
幹完第一周之後大老板周日早上說每周日休息半天下午4點開店，現在關門到紐約中國城去買東西和洗澡，他們問我幹什麽？我說在皇後區租有一間半土庫，可洗澡，回家去休息。
小老板說這是他第一次開車去紐約，還不知道開車路線。給我地圖，讓讀懂，給他看路標。我說地圖和實際會不同，不會開車怎樣看路標？他說先看準單行線，別走錯路，出事故。我戰戰兢兢地接受這額外的工作。搭他的車可省20元火車票錢，是否在玩命呢？不想這樣多了，上了車才後悔真不該這樣玩命。
平時去送外賣開的是當地的馬路。現在是上高速公路。車速極慢，一點也不敢開。幸虧是周日早上，人們去做禮拜，路上沒人，也不見警察。他開不直，在一條線裏彎彎曲曲，搖搖晃晃。行駛在慢行線上，左轉彎時又需穿過幾條快車線，他的車速，做這些動作太危險。特別是快到荷蘭地道時線路錯綜複雜，交叉特多，看了真嚇死人。隻見小老板還真能沉得住氣，瞪著眼睛，死死地抓住方向盤，緊張得滿臉通紅、滿頭大汗。
大老板罵了一路說他逞能把大家的命搭上。我緊張得一句不吭，大老板越罵越激動，我實在憋不住了說，如果這樣嘮叨下去，他真會出事，我們安靜坐好，幫他看著周圍的路況，相信他慢慢開，能開到的。真幸運沒見警察，沒罰款。
近三個小時才開到中國城，我趕快回去洗澡、吃青菜、水果等餐館吃不到的東西，然後趕回中國城找他們。同樣擔心、緊張地坐在車裏，開了回去。這是我坐小汽車最糟糕的一次，開了幾次後，小老板大有進步。
謝蛇頭
在這家餐館幹了整整一個月，大老板遞給我一個月的工資。我很高興，但也覺得每天沒賣出幾份飯，怎能給我工資呢？幹第二個月我用心記下每天的營業額，把成本去掉，的確沒掙多少錢。作好思想準備也許他們要減我的工資或要被解雇。
我不出聲，看什麽事情將會發生。發工資那天，大老板遞給我工資，一看沒減。大老板加了一句，說：我一定知道餐館沒掙這樣多的錢。我說是。並問他們是否要解雇我，不用客氣，我有思想準備。他說他們需要我，有我在還有外賣可送。現在他們用自己的錢付我工資，倒貼錢來維持生意。我說，趕快賣掉這個，換一個好地區開店。他說，他們倆在等自己的兒子來。兒子來後，他們就分家，各自開店。到那時再看這個店該怎樣辦。
一天早上他們倆起得很早，正在說“讓他舒服地多睡一會”。我問誰？小老板高興地說，他們半夜去把他的兒子接來了。一整天這個兒子也沒出現。三天後年輕人走出老板的臥室。他不好意思地說，幾天沒合過眼，太累了。我問怎樣來的？他不說話，我明白是偷渡。從後來他們的聊天我大概知道情況。
大、小老板都對蛇頭萍姐有高度評價，讚揚她幫助家鄉青、壯年來美打拚，改變家鄉麵貌。他們倆位就是由萍姐幫助來的。我曾問過，聽說萍姐收費很高，為什麽還如此評價她。他們說沒有她，他們就沒機會來。在中國老家隻能受窮，發不起來。來美國如果拚命幹，是有可能改變麵貌的。花大錢，兩三年可還清，並不感覺是白花錢。
福建的老家很多人出來，大家把錢寄回家，家鄉麵貌已大改觀，所以大家仍然找萍姐幫忙。萍姐作為蛇頭觸犯美國法律，最後被美國政府逮捕，雖然許多中國移民為她求情，仍定罪投入監獄，據報道關在德州監獄。最後病死於獄裏。
小老板的兒子是半年前的夏天交了錢，離開家鄉走上征途的。先把他們送到香港，藏在貨輪到東南亞。坐飛機到法國，接下來飛到了俄國，飛到巴西、墨西哥，最後飛到加拿大的西部。到過如此之多的國家是因為聽說在另一個國家有機會去美國，馬上趕過去，到了那裏機會又沒了。
我說真不錯，逛了這麽多國家！他苦笑說：除機場外什麽都看不見。從機場到住地是關在貨車裏，看不到街道和當地人。每到一個站被關在小屋裏，每天給一點水和食物。出國的護照身份文件全在領隊蛇頭手中。
關在加拿大的西部最久。一天對他們說有四個人可行，小老板的兒子主動爭取，得到這個機會。一輛大貨車在車廂下作了一個夾層，他們四個人平躺在板上，不吃不喝不上廁所。這是寒冬臘月已是寒冷之極，為不悶死，到處通風，等於躺在室外。規定不許說話，大約8到12小時可以開到美國邊界。這是兩國老百姓的小路，不是兩國的正式關口，偶爾有巡邏兵查看，能過去，就偷渡成功，不行，被發現，被逮，遣返回國。
這四個人中三位是二、三十歲的青年，隻一位是五十歲左右的壯年。都是福建人，夏天離開福建。誰也沒想到要走半年，沒有帶多少衣服，每人盡量穿暖。冰寒地凍躺在鐵板上，是對每個人的考驗。
小老板的兒子把全部衣服一層層地套在身上，吃了蛇頭幫他買來的肉類和燒酒，讓血液活絡。車開在不正規的馬路上，搖搖晃晃，瞌睡蟲時時襲來。他的任務是強迫自己睜大眼睛，不打瞌睡。
苦熬12個小時司機停車，把他們放出來，隻有三個人爬了出來，那位最大者不動了，蛇頭說他凍死了。可能打瞌睡所致。
蛇頭把他們帶到一個貨車，從美國西邊開到東邊，足足五、六天沒睡覺。但人已放鬆，再苦再累也不怕，有盼頭了。
蛇頭報告給小老板，終於把兒子接來。
我對這個兒子說：記住來到美國的這個日子，1995年一月。
大老板說他的兒子也離開中國幾個月了，不知人在何處，希望不久也能安全到達。
這就是我看到、聽到的中國人偷渡的切實經曆。那時中國太窮困，若能走出國門，誰不想一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