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子這件事,以前我倒是不怎麽放在心上。
去年買了房,住了大半年,才突然想起來那些租房的日子。
那一年,從一個城市去到另一個城市上學。買了最便宜的夜車票坐到整整天亮終於到達終點。一個靠近瑞士和德國的小城。當天沒找到半間房。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去青年旅館住宿。第二天大早在餐廳的報紙上找到一個租房信息,約了時間過去看房。天知道我怎麽找到那個偏僻的角落的。一間明亮的地下室房。沒有廚房,與鄰居公用一個衛生間和淋浴。窗戶打開爬出去就是花園。房東不許我倒垃圾,每天我都抱著很多垃圾坐車去大學。那是我離開家鄉的第二個夏天。前途渺茫每天都是一首孤獨憂鬱的詩。
那一個夏天過去後,我離開了那個城市。我時常記起那間小屋,仿佛又聽到送信的人往我信箱投遞信件的聲音。門口有狗吠,我生氣的用中文罵它:再叫我就煮了你!
那時候全部家當隻有一個箱子。奔波流離也算不得什麽。
有一次去看租房,房東同時約了很多人去看。他們都比我大,比我有錢。進到廚房,裏麵空空的,房東說,你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買廚房。當時我突然覺得自己好滑稽,買一個廚房!這不是屬於我的生活,感覺自己是來湊人數的過路人。
還有一次去看房。當時住在裏麵的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白人黑人混血女。她很高,說話聲音柔弱緩慢。她告訴我她和她的孩子們要搬到大房子裏去。緊接著從那間小房子裏陸陸續續出來五六個小孩子,都是她的孩子。她還說她前不久剛流產,她的孩子們都來自不同的男人。
後來我在那個房裏住了一年。她時常來看我。最後一次快聖誕節,她找我要八十歐元,說是要給孩子們買禮物,孩子太多力不從心。她說話時有點尷尬。我說她走的時候還有一些廚具留下來給了我很大的幫助,八十歐元也買不到那些爐子和冰箱。但她直到出門還是很尷尬的樣子。
從那以後再也沒見到她。不知道她們現在過得怎麽樣。
還有一次租房遇到一個南斯拉夫阿姨,很高很瘦。她老公叫馬可。我說馬可菠蘿,菠蘿,她皺眉說那個水果太酸太酸。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把菠蘿翻譯成菠蘿。到現在也覺得自己當時很可笑。
還有一次租房遇到房東的女兒,要賣給我各種各樣的家具和衣服。我拒絕了。第二天她還是把所有的東西帶到我麵前,我還是拒絕了。她就很不開心,說我傷害了她的熱情。她生氣的樣子真的很難看,像一堵無法看透的老牆坑坑窪窪。
還有一次我要找人續租我的房子。來的是一個19歲的女大學生。我已經記不得她的樣子。隻記得我把她送上車,告訴她如果當天來不及回北方就回來住我那裏。想想自己當時真是天真無邪。現在再也不會讓初次見麵的人留宿的念頭了。那個女孩最後沒有要我的小房間,她說她需要有廚房的。
後來我把房子轉租給了兩個烏克蘭女孩。其中一個會中文。她能很標準的說出我的名字。這兩個女生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在歐洲?是不是還記得我?
很多人就這樣消失在視線裏。偶爾會想起那些人,連同那些歲月,還有那個歲月裏的我自己。
還有一些人一些發生過的事,就這樣被時光帶走了。你永遠不會想起來。
竟然已經買房子了,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