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81)
2020 (59)
感謝文學城眾博客這幾天紛紛發博紀念六四這一天。二十九年了,對中國九十年代以後出生的人來說,這幾乎是件沒發生過的事。作為當事人的一代,我們從青年步入老年的行列,無論當年事件的起因是什麽,北京高校數十萬學生做的是否正確,一千多萬北京市民在天安門廣場聲援學生有沒有道理,也不提六四當天到底死了多少人,有些事實是不容爭議的:一九八九年六月四日的北京天安門廣場事件是確實發生過的,坦克是進了北京城的,士兵槍膛裏射出的子彈是真的,長安街上是有傷亡的,死亡的人是手無寸鐵的。。。維基百科對曆史一詞的定義是:“曆史指人類社會過去的事件和行動,以及對這些事件行為有係統的記錄、詮釋和研究。” 然而,“六四” 這一段發生在我們生活的時代,影響了中國曆史進程的社會曆史事件,卻沒有公開記錄,沒有公開詮釋,沒有公開研究,不提,不問,不說。。。為什麽?
我回答不了自己提出的問題,為了這不能忘卻的紀念,我在這兒說說六四對我個人的意義-我出國的原因。
從80年代中我的好朋友們就陸陸續續出國了,有的去了美國,有的去了加拿大,有的去了日本。可是89年以前我是沒想出國的,心想一個讀中文的,英語不會說幾句,去國外幹嘛?沒想到發生了六四。
89年五月初的一天,我中午外出采訪回來路過南長街,遇到首批大學生的遊行隊伍,打頭的是我的母校,打頭的一條標語是新聞自由。作為同一所大學的畢業生並從事新聞工作,我受到了觸動:應該是我們去呐喊,去爭取自由和民主的權力,而不是這些孩子們。從那天起,我就一直關注學生的運動,上夜班的一周,我每天去廣場支援他們,為他們買水送吃的。在單位我和同事朋友們參加過幾次聲援遊行,一次是在戒嚴令頒布之後。六四後單位要我們戒嚴後參加遊行的人都做公開自我批評,寫檢查,我一直敷衍。最後領導勸我調離,理由是我 “不具備在黨媒工作的政治素質” 。對這個點評我承認,但我是鐵飯碗,他不能強迫我走。於是提出一個交換條件:我辭職出國留學,他裏給我開一個辦護照的介紹信。六四後辦因私出國有個新的規定,單位需證明你沒有參與六四期間的活動。我所在的部門有十幾個記者編輯,一半是我一般大的年輕人,我是部裏的 “孩子王” ,對周圍人有些 “不良” 影響。領導聽我這麽痛快就答應走人,馬上同意為我出證明。可是過了幾周,有一天中午單位的人事處打了電話找我說: “你是想辦護照出國是吧?那你現在來趟人事處吧。” 我們是個部級的新聞單位,人事處是個處級科室,除了剛來時辦入職手續,我一個小編和那裏的工作人員真沒有什麽交情。他們讓我現在去,我就一溜達去了。人事處當時隻有兩個人在,一個是人事處的副部長,另一個是給我打電話的那位中年女幹事C。這位C幹事我是認識的,入職表格就是她收發的,在食堂也打招呼。她見到我就說:按你們主任給你開的證明,你是出不了國的。她拿出我們領導親筆寫的證明給我看,上麵有這樣的字樣: “。。。此人在動亂期間曾有過激言行,經教育有所認識。。。” 我驚了: “這怎麽辦?我那領導為什麽說話不算數?” 沒等我醒過悶兒來,C幹事問我:想好要辭職嗎?出國有把握嗎?我和她交代了一下我家的海外關係,於是她說:既然你主意已定,那我們就犯一回錯誤。今天科裏的人都去看電影了,我叫你來是和副處長說好了幫你出去。說完,她遞給我另一張蓋了人事部紅章的介紹信說:不要和任何人講,你拿了這個去辦護照吧。你的檔案我們都準備好了,隨時來取。這下我又驚了,向她連聲道謝後,又轉身闖進副處長的辦公室,鞠躬說了聲:謝謝。後來我意識到我的舉動可能讓那位從沒和我講過話的副處長很尷尬,因為他並沒想露麵。那天我手裏緊捏著那個裝著我命運的牛皮紙信封,恍恍惚惚地走出了人事部,開始了為時18個月尋求出國的曆程。後來聽說,人事部這兩個人幫了好幾個人安全離開。至今想起這兩名人事幹部,我無比感激,希望他們那以後的人生無恙。
後來的日子裏,我讓爸爸給在美國聖荷西的姑姑寫信幫我聯係學校並做擔保。那邊年過八旬,素昧平生的姑姑姑父幫我找了學校,安排表姐和姐夫幫忙出具擔保。我花了大半年時間學托福,很快就收到斯坦佛大學教育係的錄取通知書,擔保手續也齊了。可是美國使館連著拒簽我三次,理由是“移民嫌疑”。美國去不成,在家待業已近一年,無奈我在以前媒體工作的同事協助下申請留學澳洲,並且很順利通過麵試。92年初我離開故鄉來到舉目無親的澳大利亞,這一晃已26年有餘。
六四事件改變了我人生的軌跡。如果當年沒有六四事件,我或許不會出國,或許我的生活是完全不同的樣子。雖然我無怨無悔,並慶幸自己人生的幸運,感激一路上所有幫過我的親人和朋友,但是在我的心中一直還在期待一個答案:改變我和很多人生命軌跡的89.6.4到什麽時候才能公正地寫入史冊?那些無辜的,不幸的受害者什麽時候才能安息?29年過去了,還要等多久?
時間過得好快,轉眼就快四年了。
而回望1989,很快都30年了。
我深以為:您的親身經曆是可以進入幾十年後某個電影裏麵去的,真實的橋段,真的很有代表性。
年輕的心是充滿激情的,沒想到換來的是子彈...
BLUE-CRAB 和燕麥禾兒的對話也極具有代表性。三十年又需要怎樣去看那些人和事?
事件之後,很直接相關的大人物命運都各有故事,千差萬別,
比較外圍的,知名的如“薛飛”“杜憲”,普通工作人員如您這樣都不可避免受到牽連。
但是政治的嚴酷之下,街坊鄰居、同事朋友中依然有普通的善良的/險惡的人,彰顯人性的善與惡。而這些普通外圍人的態度和選擇同樣和政治氣候一起,左右著我們小民的人生命運。
(我也想起了我第一次申請護照,前後跑幾個地方二三十趟)
Blue-Crab2018-06-04 09:01:36回複悄悄話回複'燕麥禾兒': 學生領袖們離開中國以後的所作所為對得起死難的同學們嗎?多少人拿作用同學們獻血染紅的綠卡醉生夢死。這些問題不該問嗎?高調誰不會唱,你這些年為死難的同學做了什麽?為中國的民主做了什麽?為家鄉父老做了什麽?
燕麥禾兒2018-06-04 08:39:57回複悄悄話回複 'Blue-Crab' 的評論 :
你的問題問得很好,但是如果你有親人在六四時被打死了,你就不會這麽問了。
Blue-Crab2018-06-04 08:20:53回複悄悄話我也是六四以後離開中國。在美國碰到過民運人士也傾聽過民運人士離開中國後的故事。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六四帶來一個民主的中國,現在的中國會是什麽樣?那些學生領袖們能擔當起國家和民族的重任嗎?
Wiserman
2018-06-04 16:33:24
註: 64事件是不可能有慘重死傷的,當時眾多美國、歐洲的記者到處搜集資料,都找不到死傷的證據,那些傷亡的照片都是後來才出現的/大概是好萊塢的製作,而學生示威領袖們一個都沒死,奇怪啊!
澳洲多美呀,是神明引領你來到這美麗的南半球。。。。。。
感謝樓主說出真相。現在很多年輕人根本不知道六四這件事。
一個在國內受過高等教育的中年女人,來美十年有餘。那天她說,六四是什麽,是文革嗎?我當時震驚。可見黨和國家對真相的掩蓋、封鎖和愚民政策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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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學生根本不需要知道六四,就像根本不需要知道學生和暴徒打著民主的旗號殺那些一開始被嚴令禁止跟學生發生一切衝突的軍人一樣。
就像是文學城裏的這些黃皮美國人,每年紀念六四,卻從來不紀念當年麥克阿瑟和巴頓開著坦克鎮壓退伍軍人一樣。從來不紀念當年發生在香港的七五大屠殺。根本就是虛偽的渣子,兩套標準的把戲比正宗的美國人還熟練。
一個在國內受過高等教育的中年女人,來美十年有餘。那天她說,六四是什麽,是文革嗎?我當時震驚。可見黨和國家對真相的掩蓋、封鎖和愚民政策的成功。
關於六四,過去了這些年,今年才執筆寫下了六四前夜和清晨之親眼所見。六四之後咱也申請出國,經過離職轉街道.....,過程之揪心.... 隻是幸運沒有像您一樣“在家待業已近一年”,俺過半年出來了。
伊拉克史,利比亞史,敘利亞史,嘻嘻。寧予外姓,不給家奴。
教師爺號稱公正,何曾在此之前反省?
教師爺們還會繼續一貫正確,學生哪能一頭熱反省?
嗬嗬。
手無寸鐵不必講,難道軍車武器自己著火或失竊?
誰是壞分子給句厚道話,不要老說一個巴掌拍得響。
要求反思,批評和自我批評 -- 後者最難。
全球化的社會,天涯強鄰環峙,那些老師最後都不斷證明是賣假藥的。
好願望與好結果時常背道而馳。結果不壞,現在正式翻案為時尚早。
1。鄧小平時代的貪官汙吏引起民憤,熱血青年遊行罷課,膚淺地認為民主、自由是解決之道。
2。美國計劃在中國弄顏色革命,挑撥、支持學生反政府(美國兩個大使:羅德、李潔明就是罪犯!),以英美的媒體大力煽動民反。
3。中國民眾加入學生陣列,民怨爆發、失控。
4。解放軍入駐維安,由各種跡象看來:沒有大的流血事件發生(柴玲是鼓動別人流血犧牲的惡棍!該下地獄!)
5。幾乎所有民運帶頭人物,都安全逃到美國(這才是大笑話!)
6。鄧小平憤怒的對美國特使尼克森說:你們對64事件牽涉太深了!
7。64事件使得西方對中國高科技封鎖,所以64學運的原意是好的/反貪腐,而貪汙腐敗、激情盲動結果是壞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8。64的起因是由於中國人的思想文化及個性所使:升官發財的心態、對於文字的定義誤解(民主自由和對法治的認識)、中國人易受煽動。
註: 64事件是不可能有慘重死傷的,當時眾多美國、歐洲的記者到處搜集資料,都找不到死傷的證據,那些傷亡的照片都是後來才出現的/大概是好萊塢的製作,而學生示威領袖們一個都沒死,奇怪啊!
看看那場風波後的結果,事情大概就清楚了。
有人用它保住了權力;
有人利用它明正言順地"腐敗"起來了;
有個叫作精英階層,利用它加入了"腐敗"的行列,從此不再叫什麽分子待遇太低;
你呢?
我們學校在成都,六四當天當地政府配合北京,也出動了軍人或武警鎮壓。學校裏也有一位像你表哥這樣作為過路者被打死的女學生。她叫李莉,69年生,87級,貴州人,自動化專業(14係),女生宿舍4樓住。不認識,從照片上看,很清秀的一個女孩子。當時是同男朋友去市中心買回家的火車票。
作為不相識的一個同校同樓的校友,我都能29年後都對這事念念不忘,所以很能理解你那”如果你有親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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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王妃的回憶。這段話是從社會曆史的角度對“我們為什麽要紀念六四”問題的最好回答。而從個人的經曆來講,六四改變了我們很多人的生活軌跡和思想軌跡,我們沒有辦法忘記。
六四發生時我還在校,當時那種被欺騙被背叛的憤怒感覺難以言表,以前是想過要出國的,六四後是堅決要出國了,雖然我個人並沒有受到什麽清算,除了同大家一樣,寫了含糊得不能再含糊的檢查(我們學校的校長是保護學生的,非常感謝)。可以說,六四也深刻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對於“打江山、坐江山”的土匪來說,爭民主、要人權,就是“奪天下、做皇帝”的手段。所以,看見草民有民主、自由的要求了,權匪們本能地就要把“篡黨奪權”的黑帽子扣上去。
民主製度下,公民們挑選代表人代理自己的利益,公民們同時像防賊一樣盯著當權者,不管他們是否是自己選上去的。依據這樣的原則,即使民運領導者們當權後墮落了,公民們一樣可以把他們趕下台來。民運,要求改變的是製度,而不是張皇帝換個李皇帝。明白西方民主社會根本的人都知道這一點。
開放公平的環境,自由自在的心靈,對有良知者來說是與空氣和生命一樣重要的東西。夫子曰:“乘桴浮於海”,移居海外的同胞們,有不少是秉此智慧吧!
一九八九年六月四日的北京天安門廣場事件是確實發生過的,坦克是進了北京城的,士兵槍膛裏射出的子彈是真的,長安街上是有傷亡的,死亡的人是手無寸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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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良知的人的記憶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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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遇上好人啦,很幸運!我同事的女兒(是軍人,在去接孩子的路上)就是第一天開槍時中彈的,死的很慘。
那段經曆無法忘記,現在想來,我的堂弟和他的同學那天晚上去北京靜坐聲援,那一天全市不通車,主要街道都被學生堵住了。我中午接到叔叔的電話,大學教授的叔和嬸都不反對堂弟去京,隻有我反對。我繞行走了三個多小時去叔叔家堅決製止堂弟,不許他出家門趕火車。不是我反對,而是我們的政治條件不允許我們參與這樣的政治活動,我不相信垬,我知道事後垬會秋後算賬的。運動之後,堂弟的同學有的被開除了。堂弟後來在科研上的成果登在了科學雜誌上,如果我放他去北京可就不知道是什麽後果啦。
你的問題問得很好,但是如果你有親人在六四時被打死了,你就不會這麽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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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良知的人的記憶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