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表哥的信驚呆了我一樣,我關於小樂樂的話也同樣驚呆了表哥。電話那邊,表哥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有。我唯一能聽到的是表哥時重時輕的呼吸。我做了我能做的,放下電話,聽天由命。
表哥被樂樂的存在震暈了。他有一個女兒,他是爸爸。他是一個四歲女兒的爸爸,蓉兒是他女兒的媽媽。表哥花了三天時間把自己關在屋裏消化這個現實。第四天,表哥去了蓉兒奶奶家。遠遠地觀察院子裏的小姑娘,他的女兒。那個集全家寵愛於一身的小精靈。表哥看的淚流滿麵,百感交集。
女兒的存在讓表哥一夜成熟。責任和擔當往往是讓一個男人成熟的催化劑。表哥變得有了耐心,有了理智,有了替他人著想的願望。他知道他不能去認女兒,他要先得到蓉兒的同意。
樂樂的存在像一股清泉,溫柔地澆滅了表哥所有的怒火,衝走了表哥一腔的怨恨。留在表哥心裏的是暖暖的柔情。是對蓉兒的愧疚和寬容,是對小樂樂無條件的愛。
表哥在北京找了一個臨時的工作,每天下班以後就去蓉兒的樓下,坐在花壇邊吹笛子。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表哥的笛聲是我這輩子聽到過的最清幽,最攝人心魄的笛聲。
英俊憂鬱的表哥很快就引起了周圍居民的注意,大家紛紛猜測這個年輕的帥小夥一定是失戀了。他的戀人一定就住在這棟樓裏。隻要蓉兒一出現,表哥的笛聲就停了下來。人不動,隻是眼神跟著蓉兒,裏麵充滿著愛意,詢問,和關切。很快地,人們就從表哥的眼神中知道了表哥的戀人是誰。但蓉兒從不正眼看表哥,總是匆匆地進出。表哥知道,蓉兒回到家以後,一定會從窗簾後看他。
表哥從七月中旬一直吹到九月底,蓉兒都沒有正麵看過他一眼。九月以後,北京的夜晚漸漸變涼。表哥仍然一如既往地天天晚上坐在花壇邊吹笛子。
十月初的時候,我接到了蓉兒的來信。蓉兒在信中說:
從我奶奶開始,我的家人就在擺脫貧困的路上掙紮。奶奶心靈手巧,勤奮努力。自幼背井離鄉進了城,卻被戰爭打回了原籍。
父親飽讀詩書,精通琴棋書畫。忍痛舍棄自己的青梅竹馬進了城,卻被命運捉弄又退回了原地。
我從小就知道我沒有奶奶的心靈手巧,忍辱負重。也沒有父親的琴棋書畫,風流倜儻。我隻一心想考上大學,憑自己的努力在城裏掙上一席之地。讓我,我的後代從此脫離貧窮。我心中一直有一股力量,這力量推著我一直走到大學畢業。我在北京有了工作,我在京城有了一席之地。我心中充滿了滿足,我以為我終於贏了命運。
可我的夢想一年後就被現實徹底打碎了。我的樂樂還在鄉下,沒有城市戶口。我的奶奶,媽媽,弟弟們仍然一如既往地貧窮著。他們都還住在那所早已百孔千瘡,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坍塌的老房子裏。以我的工資,養活樂樂,養活我自己以後,我再沒有絲毫的餘力幫助他們。也許我可以找到一個城裏的丈夫,過上我一直想像的生活。可我的家人,我的樂樂怎麽辦?
家裏那所破舊的房子在我夢裏不知坍塌了多少次。每次我都是絕望地從學校拚命跑回家,在斷壁殘垣中用自己的雙手不顧一切地挖,撕心裂肺地呼喊著樂樂,奶奶,媽媽,和弟弟。夢醒後的我一身顫栗,滿麵淚痕,後怕無窮。貧窮有一天回奪去我家人的性命。
清靜,我沒告訴你我和台灣老板的事兒,我羞於啟齒。但我並不覺得我不自尊自愛。相反地,我感到的是義無反顧。我要給我的樂樂,奶奶,媽媽和弟弟們一個安全的家,一所新房子。這就是我想要的,無論以什麽為代價。
蓉兒在最後懇求我勸勸表哥放棄她吧。問我聖誕節時回不回家,回不回中國?
(昨天電話表哥,求他給我吹一段兒笛子。表哥說多年不吹了,氣兒不夠了。今天早上就接到了這個。在我心裏,表哥吹的笛子仍然是天下最好聽的笛子獨奏。聽的時候發現,好強的表哥在最後停了幾秒鍾,憋足一口氣拚力來了一個花腔。讓我聽到了表哥當年的風采,聽得我笑裏含淚。你個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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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必須要有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曆,才會讓人懂得何謂情感。這段經曆可以早,也可以晚,但必須有,否則這份缺憾,會讓人畢生去尋找!
人生必須要有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曆,才會讓人懂得何謂情感。這段經曆可以早,也可以晚,但必須有,否則這份缺憾,會讓人畢生去尋找!
奶奶姑果然是學算術的,文筆了得。俺不大識數,分不出三五七九的,所以讀到後來就有點暈。俺趕腳吧,如果奶奶姑把蓉兒的話,用獨立的段落或其它的字體,與主題文字區分開來,俺可能就不容易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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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聲一起,蕩氣回腸。表哥在自己的笛聲裏渡過了他人生最艱難的歲月讓人心碎。他的笛子吹得很好,隻是氣有些短了,歲月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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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理解蓉兒的心理。等著看後續展開。。
我從小就知道我沒有奶奶的心靈手巧,忍辱負重。也沒有父親的琴棋書畫,風流倜儻。
從小就有這樣的認識,感覺很有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