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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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歸落基山-第三十章

(2021-05-25 02:28:23) 下一個

我猛地一下子蹦到浴盆外,沒成想腳底一滑,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左胳膊肘正磕到馬桶邊兒上。平常看上去挺結實的馬桶竟然“嘩啦”一聲碎了,我隻覺得一陣鑽心的刺痛,抬起左手一看,一塊碎瓷片兒紮在距離肘關節一寸左右的地方。我想都沒想,本能地抓住碎瓷片兒,一咬牙給拔了出來。這下壞了,一股鮮血呲了出來,看樣子像是傷到了動脈。我趕緊用右手按住傷口,爬起來跑到樓下廚房。

我記得廚房櫃子的抽屜裏有急救包和雲南白藥,可我把所有的抽屜都抽出來,翻得比賊還仔細,愣是沒找著。這會兒,從傷口流出來的血已經滲出我的手指縫滴到了地板上,大概是心理作用,我還感覺到一陣輕微的頭暈惡心。我在廚房裏原地轉了幾圈,在心裏告誡自己一定要鎮定,再好好想想搬家之後把急救包放哪兒了。

就在這會兒,響起了門鈴聲。我心裏一陣煩躁,大爺的!哥們兒正焦頭爛額呢,這是誰這麽沒眼力見兒?

我沒理他,接著在廚房裏轉圈兒,把我能想到的放東西的地兒都翻遍了,還是沒找到急救包。這門鈴也不消停,跟催命一樣,一聲接一聲地響著。

我被逼急眼了,腦子一短路,衝著大門喊道:別他媽按了,家裏沒人!

門外傳來一個女人更高的喊聲:你不是人啊?!

這聲音聽著有點兒耳熟。

我正尋思著呢,她又喊道:杜遠!給老娘開門!

這下子聽出來了,是我前妻陸小慧。

自打離婚以後,我倆就再沒碰過麵兒,有什麽事兒都是微信或者電話聯係,而且平常她是不會主動聯係我的,今兒個是怎麽了?夜貓子進宅了?

我拿起一條掛在烤箱上的毛巾,胡亂纏住傷口,回二樓穿好衣服,跑到門廳,拉開了大門。

站在門外的果然是陸小慧,除了發型燙成了大波浪變得有點兒女人味兒之外,其他方麵一點兒都沒變,還是那麽豪橫,一看到我就質問道:你幹嘛呢?這麽久才開門!是不是屋裏藏女人了?

我一聽這話就氣不打一處來,離婚前她就這樣兒,隻要我接她的電話晚一會兒,她的第一句話一準兒就是:你幹嘛呢?是不是跟小娘們兒鬼混呢?

我就納了悶兒了,在她眼裏,我哪來的那麽大魅力這麽招小娘們兒待見?可我又沒法兒跟她講理,每回都隻能甭管真假必須找一個搪塞的借口,要麽是正接電話跟客戶說事兒,要麽是上大號沒空接電話。

不過現在已經離婚了,就不能慣她毛病了,我直接說道:老子忙著呢,關你屁事兒!

她倒並不在意我的態度,一把推開我,徑直脫鞋走進屋,一邊走一邊說道:來,把人叫出來讓我看看,我可以幫你把把關,別到時候被人騙個人財兩空,哭鼻子都沒錢買紙巾。

我哭笑不得地跟在她身後,說道:行啦!別沒事兒咳嗦嗓子了,趕緊說正經的,你來幹嘛?

她走進客廳,四下打量了一番,說道:收拾得還挺利索,剛裝修的?

我感覺到纏在手臂上的毛巾已經被血浸透了,顧不上再跟她鬥嘴,說道:你先坐會兒,慢慢欣賞,等我先把這個收拾利索了咱倆再聊哈。

說著,我舉起左手給她看,一縷鮮血順著胳膊流了下來。

她“媽呀!”一聲,說道:你這是咋整的?

我沒理她,接著找急救包。

她走到我跟前兒,一把抓住我的左手,說道:咋出了這麽多血?

我說:大姐,咱能不能先別研究這個?您容我先把傷口包好,成嗎?

她說:趕緊上醫院啊!

我說:拉倒吧!就我這點兒小傷,去急診排隊,等排到我,這血也該流光了,他們可以直接送我去太平間了。

她問道:那咋整啊?

我說:您要是真地心疼我的話,就幫我找找急救包。我記得搬家以後就放廚房的抽屜裏了,可現在死活找不著了。

她想了想,說道:你沒找一下你的背包?

我愣了一下,問道:什麽背包?

她白了我一眼,說道:還能是啥背包,你每次出去打獵用的背包啊!

陸小慧信佛,所以一直對我的殺生行為深惡痛絕,搞得我每回進山浪的時候都要提前偷偷摸摸地把裝備藏車裏,然後還要忽悠她說是去陪私人訂製遊的客人體驗加拿大的純天然湖光山色,這才能正大光明地出去玩兒兩天。但是邪門兒的是,隻要我打到獵物,甭管我把在野外收拾好的肉處理得多妥當,回家後總會被她發現。有一次,我忍不住問她是怎麽發現的,她告訴我說能聞到我身上的血腥味兒。我壓根兒就不信她的鼻子會那麽靈,因為有幾次我特意在回家前先到唐凱家洗了個澡,還是能被她發現。不過,我偷著打獵的次數多了,她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隻要回家後不跟她提,她就當不知道,而且還會在我出門兒前有意無意地告訴我帶上急救包。從那以後,我就養成了進山隨身帶急救包的習慣。

現在她這麽一說,倒是提醒了我,好像上回進山的時候我把急救包裝背包裏,回家後忘了取出來。我趕緊跑進地下室,找到我的背包,果然翻出來了急救包和雲南白藥。

回到客廳後,我訕笑著對陸小慧說:多虧有你在。

她“哼”了一聲,一把拿過急救包,解開我手臂上的毛巾,手腳麻利地給我包紮起來。

可能是因為觸動了傷處,我又感覺到一陣鑽心的疼痛,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說道:輕……輕點兒……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問道:疼嗎?

我點了點頭。

她說:咋不疼死你呢?!

我說:這是怎麽話兒說的?我死了誰給你贍養費啊?

她不屑地說道:有的是人排隊等著呢!

我知道在我倆離婚前,陸小慧上班兒的油公司裏就有好幾個洋鬼子對她垂涎三尺蠢蠢欲動,其中一個叫史蒂文的為了和她聊天兒還專門學會了用微信。離婚後,那孫子立馬兒叮了上去,唐凱曾經看到他倆在唐人街的一家餐館吃飯。不過,那時候我已經沒什麽發言權了,隻能聽之任之,但是總覺得有那麽塊兒疙瘩卡在嗓子眼兒裏,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這回明知道陸小慧是故意氣我,但還是逗起了我的火兒。

我抽回胳膊,說道:既然那麽多二貨等著呢,你來找我幹什麽?趕緊走吧!別耽誤了您的好事兒!

陸小慧氣哼哼地說道:要不是唐凱求我,我才懶得搭理你呢!

我愣了一下,問道:這裏麵有唐凱什麽事兒?

她說:他把你的破事兒都告訴我了,還說你最近精神狀態不太好,讓我看在夫妻一場的份兒上勸勸你。不過呢,我看你現在挺精神的,氣人的勁頭兒一點兒都不比過去差,而且更招人煩了。我也沒啥好說的,你自己保重!

接著,她從背著的小坤包裏掏出一串穿在一起的銅錢,拍在廚房吧台上,又說道:把這五帝錢掛到門框上。

說完,她轉身就走。

我一把拽住她,說道:別著急走啊!

她甩開我的手,但卻停下了腳步,說道:又要幹啥?

我笑著說道:您好歹告訴我這玩意兒是幹啥用的,掛在門框哪個位置啊?

她說:驅邪擋煞的,掛門框正中間。

我問道:唐凱說我中邪了?

她盯著我的眼睛說道:你沒有嗎?

我說:你別聽那小子胡咧咧,他還說什麽了?

陸小慧沒接我的茬兒,指了指客廳,說道:我剛才一進來就感覺你這客廳有問題。

我問道:有什麽問題?

她說:有什麽問題不知道,就是感覺不好,有股不幹淨的能量。

我又笑了,說道:那你沒拿個照妖鏡來照照看,有什麽妖魔鬼怪在這兒作祟?

她嚴肅地說道:杜遠,我們都是為了你好,你能不能聽人一句勸?!

不知道為什麽,一聽這話,我立馬兒覺得心裏一陣煩躁,說道:行啦!甭跟我這兒上政治課啦!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我知道好賴!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走到門廳,正要彎腰穿鞋,卻“哎呦”了一聲。

我趕緊跟過去,問道:怎麽了?

她轉回身指著自己褲子說道:都怪你,把我褲子給弄髒了!

我低頭一看,她的褲管兒上有一大片血漬,可能是剛才給我包紮的時候沒留神沾上的。

我說:不好意思哈,回去洗洗吧。

她皺起眉頭說道:我一會兒還有個約會,哪有時間回家換褲子啊!

我說:那就在這兒洗唄!

她想了想,說道:行吧!

說完,她就向樓梯走去。

還真不見外,我緊走幾步跟到她身後。

她在樓梯上停住腳步,攔住我說:你跟著我幹啥?

我說:幫你洗褲子啊!

她的臉居然紅了起來,說道:滾一邊兒去,你想耍流氓吧?

我一邊後退著下了樓梯,一邊說道:得,得!衛生間在臥室旁邊兒,您請自便。

我心裏話兒說,咱又不是沒見過,耍流氓也不找你啊!

我剛回到客廳,正想坐沙發上等她,就聽見她在樓上又“哎呀”了一聲,這才想起來衛生間裏的碎馬桶還沒收拾呢。

我趕緊跑到樓梯口衝樓上喊道:你沒事兒吧?

她一瘸一拐地走出衛生間,說道:你幹嘛啦?把馬桶都整碎了,紮著我腳啦!

這下壞了,她原本就是得理不饒人的主兒,還有潔癖,弄髒她褲子沒找我麻煩已經謝天謝地了,在我這兒把腳紮了,我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我三步並作兩步跑上樓,扶住她,問道:傷得重不重?

她哭喪著臉說道:兩隻腳都紮啦!

我的頭立馬大了一圈兒。

她狠狠打了我一巴掌,說道:都怪你!

我沒敢吭聲,攔腰把她抱起來,下樓到客廳裏,喘著粗氣把她放到沙發上。剛要站直身,她卻摟住了我的脖子,用一種嫵媚的眼神兒看著我。我的心裏抖了一下,作為一個成熟男人,我太清楚那眼神兒的含義了,但是這麽多年來,從沒見她對我有過這樣的眼神兒,我怎麽看怎麽感覺她好像已經不是陸小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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