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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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如風前傳-第十三章

(2017-11-05 10:13:18) 下一個

警車很快就開到了看守所門前,這是一幢典型的德式建築,像青島其它的老房子一樣,是當年德國人在殖民時期興建起來的。花崗岩的外牆爬滿了綠色的爬牆虎,房頂鋪著一層紅瓦,如果沒有後期加高的院牆以及牆頭的電網和四個牆角崗樓裏持槍的武警,很多人都會把這裏當作又一處可供遊人參觀的文化遺產。王警長下車後,打開了警車後門,把劉風拽下車,跟開車的年輕警察交待了幾句,拉著劉風的胳膊兩個人一起走了進去。在進門後的第一個房間裏,王警長跟一個老警察點頭打了個招呼說道:“張所,今天您值班啊?”張所說道:“是啊,今天11月11號光棍節,那幫小兔崽子有家沒家的都趕著跟我請假,沒辦法,隻好我自己來頂一下班了。”王警長哈哈一笑,輕車熟路的從辦公桌上的一堆空白表格裏抽出一張,拿起筆填寫起來。填完後,他掏出鑰匙打開了劉風的手銬,把筆遞給了他說道:“簽個字吧。”劉風掃了一眼那張表格,“故意傷害”四個字赫然在目,他一言不發的簽了字把筆扔到了桌子上。張所打量了他一眼,歪頭看著王警長說道:“這小哥還挺帳殿(青島方言:驕橫的意思)”王警長笑了笑說道:“杠子頭一個(青島方言:倔強的人),年初的時候把一大學教授打成了植物人,跑國外去了,今天回來給他爹辦後事,讓我給逮著了。”接著,王警長又對劉風說道:“小哥,裏麵不比外麵,收斂點,沒有虧吃。你媽那邊我會照顧著,再幫你找個好律師。”劉風依舊不說話。王警長搖了搖頭,同張所握手道別,離開了看守所。

張所押著劉風走過一條光線昏暗的過道,來到一扇鐵門旁的小房間裏,把他交給了房間裏的值班警察後轉身離去。在值班警察的指揮下,劉風站到畫在牆上的身高線前拍了幾張照片,把衣服口袋裏的所有東西都掏了出來,連同皮帶和鞋子一起放到了一個塑料筐裏,又脫光了衣服被值班警察仔仔細細的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值班警察用鉗子剪掉了劉風外套上的金屬拉鏈後,讓劉風穿好了衣服,扔給了他一件橙色馬甲,領著他出了房間。一連通過三道沉重的鐵門後,他們來到了一個環形走廊裏,在一個標著數字8的鐵柵欄門前,值班警察用手裏的電警棍敲了敲門上的鐵杆,喊了一聲:“8監,進新人。”隨後,他掏出一大串鑰匙,找出其中一個,打開了鐵柵欄門,把劉風推了進去。

鐵柵欄門在劉風的身後重重的關上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呈現在他麵前。這是一個不到30平方的長方形監房,沒有任何窗戶。大約6米高的天花板上嵌著一個碩大的白色圓形日光燈,把整個監房照的雪亮。正對著監房鐵柵欄門的牆上是另外一扇鐵門,監房門的右側是靠著牆的一溜鑲著瓷磚的通鋪,通鋪上或躺或坐的有十幾個穿橙馬甲的人。看著眼前的情景,劉風突然想起了高中時就學到過的一句出自陳獨秀的名言,“我們青年要立誌出了研究室就入監獄,出了監獄就入研究室。”當年他還調侃的對戰東說:“不知道哥們這輩子有沒有機會實踐一下。”現在,當這一切變成了現實的時候,他卻沒有了年少時的那種心境。

從通鋪上的人群中傳來了一聲粗野的吼叫打斷了劉風的思緒,“新來的,站那兒發你媽逼的什麽愣,過來!”一個光頭大漢跳下了通鋪,衝劉風嚷道。劉風定睛看了看光頭大漢,慢慢走了過去,沒等他站穩腳跟,光頭大漢抬手抽了他一記耳光說道:“現在老子給你講講路數,蹲下!”劉風被打愣了,從小到大隻有父親在他讀小學的時候因為他撒謊打過他一次耳光,除此之外再沒有人這麽打過他。一種屈辱的感覺從他的心底湧起,隨之而來的是騰然而起的怒火。劉風想都沒想,就向比他高出一個頭的光頭大漢撲了過去。然而,沒有多少街頭打鬥經驗的劉風並不是光頭大漢的對手,很快就接連挨了幾拳,嘴角溢出了鮮血。在疼痛和鮮血刺激下的劉風瘋了一樣的抱住了光頭大漢,不等對方掙脫,一口咬到了他的脖頸上,無論他怎樣掙紮都不鬆口。光頭大漢痛苦的嚎叫著,呼喊著同伴來幫忙。通鋪上又跳下來四個人,圍住劉風一陣拳打腳踢,其中一個稍微年長的家夥一拳打在了劉風的肝部,劉風才負痛張開了嘴。光頭大漢擺脫開劉風,一腳踹到他的小腹,劉風疼的蹲下身去,光頭大漢抹了一把脖子上流下的鮮血,嚎叫道:“老子廢了你。”說著他就要向劉風下狠手,一個一直靠在通鋪角落裏的中年男子斷喝道:“夠了。”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年男子跳下了通鋪來到劉風身旁蹲下身去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道:“小哥,有種。認識一下,吳君強。”一邊說著,他一邊向劉風伸出了右手。劉風喘著粗氣看了他一眼,伸手和他握了一下。一旁的光頭大漢叫道:“叫強哥!”劉風並不理會他,對吳君強說道:“劉風。”吳君強衝他笑了笑,對光頭大漢說道:“大劉,重新排一下今晚的鋪位,他先不用值班了。”接著又對通鋪上的一個幹瘦的老頭說道:“老李頭,你領他去洗個澡。”老李頭應聲道:“好咧,強哥。”

老李頭跳下通鋪,按了一下監房鐵門旁牆上的一個按鈕,鐵門上敞開了一個小窗口,一個武警在窗外問道:“做啥?”老李頭點頭說道:“報告政府,新人洗澡。”小窗關上後,鐵門打開了,老李頭攙起劉風走出了鐵門,來到一個圓形的院子裏。院子中央是一個圓形的水池,水池邊緣樹立著幾個水龍頭。老李頭從水池下的隔間裏拿出了一個裝著毛巾和肥皂的塑料桶遞給了劉風輕聲道:“洗洗吧,這裏的規矩,新人進來要先洗澡的。”劉風接過水桶看了看水池,又看了看老李頭說道:“在這裏?沒有熱水?”老李頭笑了,說道:“小哥,你以為這是住賓館呢?就用自來水洗。用桶接了水往身上衝衝就行。我來幫你。”劉風在他的指揮下又脫光了衣服,老李頭接滿了一桶水兜頭潑到了他的身上,冰冷的自來水凍的劉風渾身一哆嗦。老李頭又接滿了一桶水拎到劉風身旁,一邊看著他手忙腳亂的往身上打肥皂,一邊說道:“小哥,你運氣好,碰到強哥賞識你。你是這個監房裏第一個不用睡尿桶的新人。”劉風問道:“這個強哥是什麽人?”老李頭說道:“你不知道嗎?青島港上鼎鼎有名的吳君強啊,跟季天雄混的。雄哥的左右手。”劉風繼續問道:“季天雄是誰?”老李頭像看一個怪物一樣看著他說道:“看你的樣子也應該在道上玩兒過的,季天雄你不知道?香港的三大賊王之一,被香港警察懸賞200萬港幣的。省港旗兵看過吧?講的就是他的故事。”劉風笑道:“這麽牛B的人物啊,他的左右手怎麽讓青島的條子給弄進來了?”老李頭扭頭看了看監房內,壓低了聲音說道:“關老爺不也有走麥城的時候嘛。聽說他是栽在一個娘們的手裏。”說著,他拎起了水桶又給劉風澆到了身上。

雖然有一層床墊,但是通鋪上硬硬的瓷磚還是硌的劉風輾轉反側,久久無法入眠。迷迷糊糊中,白天發生的一幕幕場景在他的腦海裏摻雜在一起混亂的展現著。時而是暈去的母親,時而是哭泣的林月,還有躺在棺材裏的父親。突然間,他懷念起趙雨荷軟軟的嘴唇,含情脈脈的雙眸以及兩人纏綿時所給他的溫柔。繼之而來的卻是一股煩躁,他一想到所要麵臨的失去自由,一種無比的憤懣就填滿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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