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走遍千山萬水，隻為尋找初心。
東漢班固在他所著的《漢書》中說：“巴蜀廣漢本南夷”。可是，就是在被他稱為“南夷”的廣漢地區，出土了震驚世界的三星堆。方圓12平方公裏的三星堆不僅有發達的青銅冶煉技術，還有嫻熟的玉石器加工技術。其鑄造的金器、青銅器、玉石器及象牙等精美器物，無不讓中原文明望其項背。而在同樣被他稱為“南夷”的巴蜀地區，卻出土了麵積5平方公裏的金沙遺址。這個遺址內出土的陶器、玉器、石器、青銅器、金器等，顯現出此地曾出現過空前發達的手工業。跟聖城三星堆不同的是，金沙遺址曾是古蜀國的都城。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此地被看作是成都真正的原點。
金沙遺址
金沙遺址
金沙遺址
金沙遺址
披著神秘麵紗的古蜀國，到底何時開始立國的呢？中國官方說法是公元前12世紀，此時是商朝中期。這個說法一些人是持懷疑態度的，因為他們認為這裏可能就是中國找了千百年也找不到的夏朝的都城。自從周公毀了夏朝的祭祀中心三星堆後，夏朝和它真正的曆史，就被衝入了時間的洪流中，再無重見天日之機，除非中國政府想修改正史。
這個2021年才被發現的金沙遺址有多重要呢？它是中國唯一一個位於城市中心的考古遺址公園，也是迄今發現的最大和最為集中的文化堆積區，還是目前中國保存最完整、延續時間最長、祭祀遺跡和遺物最豐富的祭祀遺存。這裏發現的木骨泥牆式建築結構，在中國南方地區曾產生過重要影響，並延用至近代。同時，此地也是目前全世界唯一一處大規模集中出土象牙、獠牙和鹿角的古代都城遺址。在其中的一個象牙堆積坑中，有20多根象牙重疊堆積。它們大部分被切割成了餅形，牙尖全部朝南。難道這裏曾是動物園？不是的，這些動物都從別處運來，被用於重大祭祀活動中。有人說，一次非常重要的祭祀活動，要至少消耗500頭大象、1000隻鹿和1500頭野豬。
金沙遺址遺跡館
金沙遺址遺跡館
金沙遺址遺跡館
金沙遺址遺跡館
除了象牙坑外，金沙遺址還發現了一個含有24件玉器的堆積坑，其中一塊直徑24厘米的領玉璧是全國的“玉璧王”。據說它是古代帝王祭天的禮器，被中國列為國寶級文物。而另一件殘損的玉璧上印刻著罕見的孔雀圖案，圖案中的孔雀雕刻之細膩、文飾之豐富，在世界上都實屬罕見。令考古人員意料之外的是，這個金沙遺址還有一個堪比古羅馬競技場的巨型廣場。該廣場有4千平方米，地麵是人工鋪就的鵝卵石，鵝卵石上麵鋪著紅燒土規整地麵，地麵上放置著很多玉石器、卜甲和陶器。考古專家猜測此地可能是古蜀人公共活動的場所。
還有一個意外是從這裏出土的十節玉琮。該玉琮是外方內圓的長方柱體，上大下小，分節分槽，兩麵刻畫了簡化的人麵紋，上麵還有一個圓圓的眼睛和神的羽冠，中間貫穿著象征溝通天地的中孔。中國的考古專家說，它來自長江下遊的良渚。但細心人會發現，金沙的十節玉琮在細節上比良渚的更勝一籌，它的紋路更細小、更繁複，雕刻的技法更高超。古埃及文明和兩河文明都是在大河的上遊播種，在下遊開花，金沙和良渚的地理位置就像詩中描寫的“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難道中華文明可以逆流而上反哺文明？
金沙遺址遺跡館
金沙遺址遺跡館
金沙遺址遺跡館
金沙遺址遺跡館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些出土文物都不能跟此地出土的太陽神鳥金飾相媲美。這個太陽神鳥金飾其實是一張厚度隻有0.2毫米，重量僅為20克的金箔。含金量高達94.2%的金箔分內外兩層，內層的周圍等距分布著12條順時針旋轉的齒狀光芒，而外層則是四隻首足相接逆時針飛行的鳥，它是金沙出土的200餘件金器裏含金量最高的。令人驚訝的是，在如此薄的金箔上，居然還剪切著錯綜複雜的鏤空圖案。這精湛的工藝出自誰之手？用途是什麽呢？中國官方說，太陽神鳥金飾來自商周，四隻鳥代表春夏秋冬四季輪回或東南西北四個方向，12道光芒代表一年12個月，它是古蜀人祭祀用的神器。
不管官方解釋得對不對，薄如蟬翼的太陽神鳥金飾已經成了中國九大鎮國之寶中的一個，並成為中國文化遺產的標誌，中國政府禁止其出國展覽，由它的圖像製成的蜀繡製品還曾隨著神舟六號飛船在太空中遨遊了一圈，可見它的分量。這個無與倫比的太陽神鳥還出現在西漢時期馬王堆漢墓的帛畫上和古埃及，到過埃及的希臘人把它叫作鳳凰，他們說鳳凰神鳥是一隻羽毛一部分為紅色一部分為金色的鷹。每隔500年它會死去，然後再以某種方式從它的灰燼或者羽毛中再生。
金沙遺址遺跡館
金沙遺址遺跡館
金沙遺址遺跡館
金沙遺址遺跡館
另外一些人說，金沙遺址中出土的太陽神鳥就是中國古籍《山海經》的“金烏負日”。金烏是太陽的別名，唐代詩人韓琮曾在他的《春愁》中用“金烏飛，玉兔走，青鬢常青古無有”來描述鬥轉星移的飛速時光。而在很多人的說法裏，《山海經》就是描述古蜀國的地方誌。“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的古蜀國，到底何時降臨金沙的？輝煌燦爛的古蜀文明，到底是怎麽來的？官方說還未發現文字的金沙跟同樣未發現文字的三星堆，到底是父子還是兄弟呢？
無數的謎團困擾著自認為聰明的現代人。官方說法我大部分是不信的，民間傳說中或許藏著真相。
傳說中說，古蜀國是李白詩中的蠶叢創建的。他是神話中的蠶神，也是蜀國首位稱王的人。他的眼睛就像三星堆出土的那些青銅神像一樣，向前突起，腦後有椎髻，衣服左衽。這些特征被記錄在了《華陽國誌》中：“有蜀侯蠶叢，其縱目。是蜀人的先王”。最初，蠶叢和他的部族居住在岷山上的石洞裏，後來為了教導人們養蠶，他率領部族從岷山來到成都居住。那時的成都，很多地方都是一片汪洋，“蜀”在彝語中就是“海、湖、池”的意思。他是如何教導人們養蠶的，至今是個迷，但人們推測，他來到成都的時候是公元前2800年。這一年正是《地球編年史》作者說的伊南娜女神開啟印度河穀文明的時間段。難道，蠶叢是伊南娜女神的使者？
金沙遺址
金沙遺址
金沙遺址
金沙遺址
無人知曉。但傳說中說，蠶叢是古蜀國的先王，他的繼承者柏灌才是古蜀國真正的開國君主。在蠶叢時期，蜀民過著采集、漁獵經濟跟高地農業經濟並重的生活，而在柏灌時期，蜀民則過著低地農業兼漁獵經濟並重的生活。這說明，成都的一部分汪洋被治理了，因而人們才能過上低地農業生活。那麽，是誰治理的？根據《地球編年史》的說法，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在大洪水後也是一片汪洋，是神開渠築堤，美索不達米亞平原才成為沃野千裏的糧倉。難道，蠶叢和柏灌都是神？或是半人半神？
柏灌的繼承者是大名鼎鼎的魚鳧。三星堆出土的黃金權杖上的魚鳥圖案，就是他的象征。在他“教民捕魚”後，蜀民開始過著平原農業和漁獵並存的生活。自從魚鳧的接替者杜宇“教民務農”後，蜀民才正式進入了以農耕為主的農業社會。此時，成都應該已經沒有湖海了。難道，此時都江堰已經建成了？如果沒有，為什麽蜀國能進入農耕文明？如何成為“山林澤漁，園囿瓜果，四節代熟，靡不有焉”的“地稱天府”的？我是沒有資格下定論的，但我能從《華陽國誌》中得出結論，蠶叢、柏灌、魚鳧、杜宇和之後傳說中開都江古堰的開明五位君王都不是我們今天意義上的人。因為他們每一位都執政了幾百年，都“神化不死”，“魚鳧王田於湔山，忽得仙道，蜀人思之，為立祠”。可是，在金沙遺址上建都的是哪位君主呢？
金沙遺址陳列館
太陽神鳥金飾
黃金麵具
金冠帶
沒有定論。不過，《華陽國誌》繼續說：“蜀之為國，肇於人皇”。在上古神話譜係中，盤古開天辟地後有天皇、地皇、人皇相繼擔任部落聯盟首領，他們是為最原始意義的“三皇”，蠶叢就是人皇。那麽，是他在金沙建都的嗎？誰也不知道。人們隻知道，《華陽國誌》記載，黃帝為他的兒子昌意討了個古蜀人做妻子，他們的兒子高陽就是中原“五帝”之一的顓頊帝。他“封其支庶於蜀，世為侯伯”。是這些人建立的金沙嗎？也不知道。但人們知道，顓頊帝留在蜀國的後裔當中，有個孫子叫做大禹，他是靠他姥姥家的勢力起家的。司馬遷還在《史記·六國年表》中給大禹姥姥家起了一個名字：“故禹興於西羌”。金沙是大禹建造的都城嗎？
我是不知道的。我隻覺得這些遠古的曆史真有趣，讓我為之癡迷。不管是誰建造的金沙，這個跟三星堆一起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預備名錄的遺址我是一定要去拜訪的。金沙遺址門票70元，跟人滿為患的三星堆相比，這裏可以用門可羅雀來形容。跟一進大門就是廣場，然後就是博物館的三星堆不一樣的是，金沙遺址一進去是長長的甬道，甬道旁是有著“東方神木”、“植物木乃伊”和“萬物之靈”美稱的烏木林。中國古語說：“家有烏木半方，勝過財寶一箱”。這種樹木是因為地震、洪水和泥石流將之埋入淤泥中，在缺氧、高壓和細菌等微生物的作用下，經長達上千萬年炭化才形成的，古人都把它當作辟邪之物。我第一次看見烏木林，覺得很幸運。
十節玉琮
石跪坐人像
石虎
銅麵具
金沙遺址博物館分遺址館和陳列館兩個場館。遺址館跟我在希臘和土耳其看到的遺址很像，就是給出土文物的地方建一個大房子，大房子裏有宮殿區、祭祀區、居民區和墓葬區，而祭祀區發現了高台祭祀、燎祭、瘞埋、浮沉和卜甲祭祀等不同祭祀方式。傳說中說，三星堆人就是用高台祭祀的。考古人員從這個大房子裏發現了數以萬計的陶片、數以噸計的象牙和數以千計的野豬獠牙和鹿角，以及200多件金器、3千多件玉器、幾千件銅器、4千多件石器和漆器等珍貴文物。雖然中國官方定義金沙遺址是在商代晚期至西周時期，即公元前1100年到公元前850年，但我是一點兒都不信的。真實的情況也許是，蠶叢以此為都城建立了夏朝，到商代和西周時此地也一直存在。周公毀三星堆時，手下留情，金沙才得以保存，但它終究抵不過曆史的流沙，最終被埋在泥土之下。
陳列館離遺址館有些距離，但甬道邊都是森林。這兩個館分別位於摸底河的南北兩岸，摸底河邊種著全身有毒的曼荼羅。這種來自印度的曼荼羅在古印度既是情欲之門的門環，又是構造盛景的基地。當它被攤開，就會成為宏大的曼佗羅道場，成為天使或魔鬼的號角。在西藏曼荼羅畫中，曼荼羅意為佛居住的地方。金沙的曼荼羅，是自古就有的嗎？我那位博古通今的恩師也不知道。
對虎紋金帶飾
玉圭
玉戈
玉圭
走進清清靜靜的陳列館，我開始欣賞遠古的精品。館中分成了五個展廳，分別展示了金沙的生態環境和生活場景、古蜀王都的社會生活畫麵、金沙的宗教祭祀和金沙先民的精神世界和金沙背景介紹等，館中最重量級別的展品都在第四展廳。這裏薈萃了金沙遺址最有特色的30多件精品，包括太陽神鳥金飾、金冠帶、金麵具、玉琮、玉璋、石人和石虎等。
我凝視著那件鎮館之寶，也是國寶的太陽神鳥金飾，想起《遺失的姆大陸》作者所說的話。他說全世界所有的文明都是姆大陸上太陽帝國的“孩子”。這個大陸在1.2萬年前沉沒後，文明也開始離人類漸行漸遠，它在世界各地建立的殖民地隨之用自己的方式獻祭它，這被稱為祭祖儀式。在姆大陸沉沒之前，任何語言中都沒有獻祭一詞。它消失後，人們為它建造了神殿，並用祭壇上的火代表對它的思念。之後這種祭拜被神職人員轉變成了偶像崇拜，甚至是慘無人道的人祭。
金沙遺址陳列館
金沙遺址陳列館
金沙遺址陳列館
金沙遺址陳列館
我不知道該作者說的是不是百分百正確，但我知道，時間悄然無息，有一隻無形的尺在默默丈量人類前進的每一步，成都所在的古蜀文明也不例外。第一代蜀王蠶叢在成都桑織錦繡；第二代蜀王柏灌在成都田獵蜀山；第三代蜀王魚鳧在成都川澤漁歌；第四代蜀王杜宇在成都耕田種地；第五代蜀王開明在成都治水興蜀。他們對成都的恩澤，才讓今天的成都有千百種美景、千百種體驗、千百種美食。明月皎皎，星漢迢迢。成都，是我心之所向，亦是我永久珍藏。
路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