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走遍千山萬水，隻為尋找初心。
被稱作“人間天堂”的瑞士，就像一首被歌詠出的讚美詩，這讚美詩中一定包括“明眸善睞”的湖水。從侏羅山區的比爾湖、納沙泰爾湖和穆爾滕湖，到作為水庫而使用的蒙薩爾文湖，再到被稱為“上帝右眼”的圖恩湖，我們一路都被瑞士清澈透底的湖水所蠱惑，覺得這些湖水就像女子的翦水秋瞳，讓瑞士“笑靨如花”。而湖邊多姿的小鎮、聳立的城堡、起伏的山巒和山巒中的青青牧場，更是讓瑞士麵若桃花，“不自著羅衣”。
如果說這樣的瑞士已經是“傾國傾城貌”，那阿爾卑斯山中的小鎮、山穀和冰川，則更讓它絕世而獨立。在這些山中的小鎮中，數一數二的是奇幻小說《指環王》裏精靈王國原型的勞特布龍嫩(Lauterbrunnen)。與勞特布龍嫩的邂逅，是我們一生的歡喜。我們很慶幸，在這裏住了3天，然後就像住進了童話裏。
勞特布龍嫩
勞特布龍嫩
勞特布龍嫩
勞特布龍嫩
為什麽勞特布龍嫩會成為精靈國瑞文戴爾(Rivendell)的原型呢？那是因為，作者托爾金曾於1911年來過勞特布龍嫩旅居。他被這裏的美景吸引，於是按照勞特布龍嫩來描繪意為“深之裂穀”的瑞文戴爾。在小說中，瑞文戴爾是位於中土大陸迷霧山脈中的精靈據點，也是“大海以東最後一處精靈的庇護所”。它隱藏在遍布著灌木植物石楠的荒原上，荒原中有一個峽穀，峽穀中的高坡上遍布著鬆樹，而低處則漫生著山毛櫸和橡樹，隻有一條“之”字形的陡峭小路通往峽穀。由高山雪水融化而成的湍急河流穿過峽穀，河上是一座窄窄的，沒有護欄的石橋立，河的北岸即是精靈國的國王愛隆居住的“最後家園”。這裏亭台樓榭、屋宇縱橫；群山飛瀑，幽歌遠傳；花園環繞、花草飄香，儼然是“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的世外桃源景象。這就是作者眼中的勞特布龍嫩。
當德國著名詩人歌德來到海拔不到800米的勞特布龍嫩時，他也不禁被這裏的美景迷住，於是寫下了著名的《水上靈魂之歌》：“人的靈魂，像水，從天堂流下，又飛向天堂。然後再一次，降落地麵，循環往複。從高高的石牆上，流下。清澈明亮的溪流，在平滑的岩石上，在翻騰的雲浪裏，輕柔地伸展，如此招人喜愛。籠著輕紗，悠然漫步，呢喃低語著，流向深淵。” 這就是詩人眼中神秘、美麗，讓人無限憧憬的勞特布龍嫩。奧地利古典音樂的巨匠小舒伯特分外喜歡這首詩歌，特意為之作了曲，並配了器。
勞特布龍嫩
勞特布龍嫩
勞特布龍嫩
勞特布龍嫩
可是，這個天仙般的勞特布龍嫩在哪兒呢？它在阿爾卑斯山腳下的勞特布龍嫩山穀，離瑞士“歐洲冒險之都”的因特拉肯10多公裏，離“歐洲屋脊”的少女峰不到10公裏。漫步在山穀中，可以仰視幾個冰川和少女峰及阿爾卑斯山中的其它幾個山峰。如果從因特拉肯坐纜車去少女峰，有一條線路就經過少女峰－阿萊奇保護區(Jungfrau-Aletsch)門戶的勞特布龍嫩。也就是說，從勞特布龍嫩坐纜車去少女峰更省錢。
我們既沒有在因特拉肯坐纜車去少女峰，也沒在勞特布龍嫩坐纜車去少女峰，而是從圖恩湖畔的施皮茲直接開到了勞特布龍嫩。兩者距離不到30多公裏，但畫風卻截然不同。圖恩湖邊是秀美雅麗的湖光山色，而少女峰地區則是大氣磅礴的崇山峻嶺，還有冰川時隱時現。不一樣的景色，但都愉悅雙眸。此時，群山早已遮住了夕陽的餘光，但這仍然阻擋我們一邊欣賞壯闊的美景，一邊回顧勞特布龍嫩的曆史。
勞特布龍嫩
勞特布龍嫩
勞特布龍嫩
別以為地處深山中的勞特布龍嫩是封閉決絕的小鎮，它在羅馬帝國時就有人居住，考古學家還在此地發現了羅馬硬幣。但它之前和之後的曆史都是空白，直到1240年才首次被提及，小鎮名字在羅曼語中意為“清澈的泉水”。而它之所以會出現在史料中，是因為它被賣給了因特拉肯修道院，之後小鎮便發展了起來，也建立了自己的教堂，宗教改革時改信了新教，並成為了新教宗教區的中心。隨著18世紀末人們對阿爾卑斯山探險熱潮的來臨，越來越多的外國登山者以勞特布龍嫩為出發點，這讓小鎮的名氣越來越大，而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纜車和少女峰鐵路的建成，則讓勞特布龍嫩成了差不多來瑞士旅行的人的必經之地。我們冬天坐火車時沒來過這裏，此次自駕，位於勞特布龍嫩U形山穀底部，被評為“瑞士最美小鎮”的勞特布龍嫩我們一定不會錯過。
這個山穀是阿爾卑斯山中最深的山穀之一，到處都是幾近垂直的懸崖峭壁，有的地方的懸崖峭壁高達一千米。也是因為這樣的懸崖峭壁，再加上離冰川近在咫尺，以及雪山融水，因而山穀中擁有眾多絕美的瀑布，它也被稱為瑞士第一大瀑布山穀。人口隻有2千多人的勞特布龍嫩小鎮就有72個，這些瀑布讓小鎮有了“瀑布鎮”之稱。在這些瀑布中，施陶河瀑布(Staubbachfall Wasserfall)最為有名。我們的酒店就在它的旁邊，從酒店的走廊上，就能看見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的樣子。而我們房間的正對麵，是小鎮人的靈魂皈依地－勞特布龍嫩教堂(Lauterbrunnen Church)。這座袖珍的哥特式教堂建於15世紀末，離之不遠的是Friedhof墓園。墓園建在綠草如茵草地上，其內鮮花盛開，長眠於花叢中的人會應感到寧靜和美好嗎？
施陶河瀑布
施陶河瀑布
去施陶河瀑布
施陶河瀑布上
應該會吧。墓園的斜對麵就是給歌德提供《水上靈魂之歌》靈感的施陶河瀑布。這個高297米的瀑布是瑞士第三高的瀑布，也是自由下落最高的瀑布，但水量卻不是很大，跟挪威的很像，卻無法跟班芙公園的相比。站在青青的草地上，抬頭望光禿禿山崖上的瀑布，也看飛灑於天空中的水絲，想想大師歌德怎麽就會文思泉湧呢？或許他來的時候，這個瀑布水量極其驚人吧，再或許大師的腦回路跟我們這些凡人不同吧。我們在感慨中，沿著瑞士政府修建的階梯爬到了山崖上，去近距離欣賞這個名聞遐邇的瀑布，也沒看出有什麽出奇的。
不過，站在高高的山崖上，眼前風景如畫的美色卻不禁讓我們想尖叫。遠處是層層疊疊的，或綠色或寸草不生的群山。在群山之中，是露出白色身影的點點冰川。群山下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勞特布龍嫩山穀，山穀中是嫩綠的草坪和瑞士特有的帶三角門楣的木製房屋，每個房屋都妝點著五顏六色的鮮花，而勞特布龍嫩教堂的塔尖就像一個精靈的帽子，把這幅曼妙的風景畫點綴得靈動而活潑。勞特布龍嫩小鎮和勞特布龍嫩山穀，美得如一首浪漫的散文詩。
勞特布龍嫩山穀
勞特布龍嫩山穀
勞特布龍嫩山穀
勞特布龍嫩山穀
勞特布龍嫩山穀
為了“誦讀”這首美好的散文詩，我開始在山穀中獨自徒步。此時，夕陽已經躲在了群山後，溫度15攝氏度，我穿著羊絨衫都不覺得熱。山穀中微風習習，行人絕跡，我一個人美滋滋地享受著美景，別提多愜意了。山穀中有一條水量很充沛的呂奇河(Lütschine)，從瑞士伯爾尼高地流出的它在沿途接納無數支流後，浩浩蕩蕩流經勞特布龍嫩小鎮，然後奔向“上帝左眼”的懷抱。我在悅耳動聽的河水陪伴下，走進山穀深處，沿途除了青草地、吃草的牛群和星星點點的漂亮瑞士房屋外，還有高聳入雲的山峰、直挺挺的峭壁和冰川，以及一個水量更少的瀑布。
我不知疲倦地在山穀中漫遊，不知不覺便走了4公裏多，直到前方無路。看看天空，夜色馬上就要來臨了，我趕緊掉頭往回跑。當我走到酒店時，夜幕已低垂，我看見酒店的大門上掛著“客滿”的標識，慶幸自己訂酒店訂得早，才找到了地理位置這麽好，又可以免費停車的酒店，更慶幸自己徒步走完了沒有多少坡度的山穀一部分，因為第二天早上，我跟先生開始了真正的高山徒步。有人說，徒步是一種修行，一是放下，二是探索，三是感悟。我們就是本著修行的目的去探索伯爾尼州地勢最高，也最靠近少女峰的米倫(Murren)。
去米倫沿途
去米倫沿途
去米倫沿途
去米倫沿途
米倫海拔1600多米，人口才400多人，整個村子禁止機動車通行，沒有公路到達。若想去13世紀中葉才被記錄到曆史中的這裏，要麽得坐纜車和火車，要麽得徒步。從勞特布龍嫩小鎮到隸屬於勞特布龍嫩的米倫，單程徒步距離10公裏多。因為“巷子”太深，不易到達，因而此地保留了阿爾卑斯山區樸素的山村氛圍。站在村莊裏，可以直麵艾格峰(Eiger)、 僧侶峰(Mönch)和少女峰三座連綿不絕的山景。如果從這裏換乘纜車，還可以到達因007係列電影《女王密令》拍攝地而聞名的雪朗峰(Schilthorn)。
為了欣賞米倫的壯麗景色，我們開始了長途跋涉。知道路途遙遠，我把車開到了離徒步路線最近的一個酒店，還在這個酒店用信用卡換了40瑞士法郎，酒店收2塊瑞士法郎的手續費。而我之所以在這裏換錢，一是我們手裏沒有瑞士法郎，二是我們必須得在這個酒店的停車場停車，而這個酒店隻收現金，5小時5瑞士法郎，不到6美元。
去米倫沿途
去米倫沿途
去米倫沿途
去米倫沿途
去米倫沿途
從這個酒店到米倫，單程7公裏。我想我2022年在班芙公園高山徒步時曾走過30公裏，區區7公裏對我肯定是“小菜一碟”，而且指示牌上寫著去米倫隻要2小時15分鍾，我覺得5個小時我一定能走個來回。可我忘了，在印度大病一場的我體力還沒完全恢複。酒店就在冰川下，四周是嫩綠的草坪，瑞士建築經典的三角門楣和隨處可見的鮮花給酒店增添了不少姿色。通往步道的街上一個人也沒有，這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我們以為，在旅遊熱門景點的勞特布龍嫩，一定會有很多像我們這樣的人願意一探米倫之險。既然沒有，我們更舒心，有先生的陪伴，我也沒有了後顧之憂。
我們不緊不慢地沿著青草地走向真正的步道，那裏是勞特布龍嫩山穀。看著近在咫尺的冰川，我們仿佛又回到了班芙公園。步道旁就是流經勞特布龍嫩的河流，河流邊還有一個轟隆作響的大瀑布。回頭望是陡峭的山崖和白色的冰川，以及翠綠的青草地，那如畫的景色即使在烏雲密布裏也讓我們心曠神怡。雖然一走上步道便是陡峭的土路，但我們覺得在這樣的景色之中徒步也是一種享受。可誰想到，剛走到一個岔口，我們就暈了，指示牌上沒有米倫的名字。看著一大堆我們不認識的地名，我們也不知道往哪邊走。站在那裏等了半天，才看見一個背包客從山上走下，他給我們指明了方向。
去米倫沿途
去米倫沿途
去米倫沿途
去米倫沿途
去米倫沿途
去米倫沿途
去米倫沿途
讓我們更沒想到的是，走入森林後，除了漫天遍野的樹木和陡峭的土路之外，什麽景色也沒有，幸好有鳥鳴聲和河水流動的嘩嘩聲才讓我們覺得沒那麽無聊。可越往前走，路越陡，也越破，變成了細碎的石子路不說，中途還下起了小雨，好在有樹林的遮擋，也好在我們帶了雨衣，才沒被澆成落湯雞。就這樣，我們在森林中艱難地走了4公裏，途中遇到的三個飛瀉的瀑布讓我們欣喜若狂，覺得沉悶的森林終於有了生氣。心想，若是這樣的景色陪著我們，再苦的徒步我們也會覺得甘之如飴。
終於走出了樹林，眼前是寬闊的勞特布龍嫩山穀，山穀中出現了酒店，也出現了纜車站。此時，雨剛好停歇，先生說他走不動了，在酒店外邊等我。我繼續在山穀中爬坡，那陡峭的石子路讓我好幾次差一點兒滑下來。可是，當我站在山穀的高坡上，直視對麵壯闊的冰川時，我卻有一種“對酒當歌， 慨當以慷”的豪情。正當我心潮澎湃地對著連綿的山峰和冰川大發頌詞之時，我忽然看見層層薄霧從山穀底冉冉升起，升到了穀中，又升去了冰川之上。那薄霧，就像仙人駕雲歸來，那是真正的人間仙境。我去過很多山，這是第一次看見薄霧從山底嫋嫋升起，很感謝途中的那場雨。
米倫
米倫
米倫
米倫
米倫
米倫
霧氣越積越多，沒多久便籠罩了山穀中的一部分，我幾步一回頭地看著這美景，不忍離去。路上又下起了密密的細雨，草地上吃草的牛群也躲到了樹下躲雨，可我卻在冒雨前行。我的旁邊，是嶙峋的山岩、大麵積的冰川和青青的高山牧場，一切都是“天然去雕飾”的模樣。到達被稱為“鮮花小鎮”的米倫，我的腿和腳都要酸掉了，這時我才想起來我在印度是大病一場過的。站在米倫的觀景台上，眼前交錯著的雪山巍峨壯觀，迷人的勞特布龍嫩山穀深邃美麗，開滿鮮花的米倫優雅寧靜，還不時有五彩的滑翔傘飄過，這不就是精靈王國該有的樣子嗎？
阿爾卑斯山中米倫和勞特布龍嫩既古樸又純粹的自然景色，徹底征服了我，我真想在這裏住幾晚，也真想在這裏繼續徒步。可是看看手機，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再看看我的腿腳，已經邁不了多餘的步了。我非常遺憾地往回走，還沒走出米倫，就看見先生搖搖晃晃地走了上來。原來，他也沒忍住這山中美景的誘惑。我們徜徉在宛如仙境般的童話世界中，也流連在“黃發垂髫，並怡然自樂”的世外桃源裏，想把它們淋漓在水墨丹青中，也想把它們書寫在詩詞歌賦裏，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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