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走遍千山萬水，隻為尋找初心。
去黎巴嫩以前，我去過的最破爛的首都是埃及的開羅。漫天的霧霾、滿地的垃圾和無序的交通，都讓我覺得，曾創造出人類曆史輝煌篇章的埃及被大神們遺棄了。當我踏上黎巴嫩的土地後，我沒想到，跟埃及一樣有著燦爛文明的黎巴嫩也不再被大神們眷顧。它的首都貝魯特(Beirut)，跟開羅一樣，也到處都是垃圾和凹凸不平的公路，還有無數廢墟。城區內甚至連一個工作的紅綠燈也沒有，以至於我們在貝魯特城鄉結合部看見第一個工作的紅綠燈時，像是看見了稀奇的寶貝。
這樣的貝魯特，我去了第一次就不想去第二次。不過，剛下飛機時，我並未有這樣的想法，心中充滿了對貝魯特的好奇，隻因它有一個別名，即“中東小巴黎”。我去過巴黎三次，不敢說對巴黎了如指掌，也了解得八九不離十。我想知道，被稱為“中東小巴黎”的貝魯特到底跟巴黎有什麽相似之處。
貝魯特
貝魯特
貝魯特
貝魯特
從租車行出來，已是半夜。貝魯特在夜色的掩映下，我還沒看出它的破爛。路上的車不多，因而我沒感覺到沒有紅綠燈的不便。隻是開到酒店的第二天早上，我才注意到，酒店旁邊的樓房很破舊。酒店在地中海旁，從陽台上就可眺望到我最愛的地中海。可我跟發小兒下樓去看海時，發現馬路上散落著垃圾，當時就對貝魯特的印象不好。地中海岸邊也是破破爛爛的空地和低低矮矮的房子，這讓我覺得貝魯特就是一個鄉村。
不過，當我們走上寬闊、幹淨的貝魯特海濱大道(Corniche Beirut)時，貝魯特的髒亂差就消失了，我仿佛又回到了法國蔚藍海岸的濱海步道上。此時，天已破曉，但貝魯特還未醒來，周遭都安安靜靜的。地中海的微風輕輕吹在我的臉頰上，溫暖而舒適。隻穿了一件薄薄外套的我望向無邊的地中海，傾聽著地中海的波濤拍岸聲，神清氣爽地感受著春天的嬌美。那一刻，我覺得貝魯特美極了。但是，我不能往馬路的對麵看，因為那裏到處是破舊的房屋和荒蕪的野草地。內戰和2020年的貝魯特港口大爆炸讓本該絕美的地中海沿岸的貝魯特看上去像一個滄桑的老者。
貝魯特海濱大道
貝魯特海濱大道
貝魯特海濱大道
我和發小兒一邊談論著貝魯特的悲傷過往，一邊沿著海濱大道走向地中海岸邊的貝魯特美國大學(American University of Beirut)。這座大學由美國駐黎巴嫩和敘利亞的傳教士於19世紀中葉建立，當時名為“敘利亞新教學院”，之後更名為現在的名字。這所大學是黎巴嫩最好的大學，也是最開放的大學，無論學生的膚色、國籍、種族或宗教是什麽，他們都可以在這裏求學。為了走進這所大學，我們不得不離開海濱大道，走到馬路對麵，那裏仍然是滿地垃圾。
貝魯特美國大學占地麵積很大，正對著地中海的是側門，側門關閉，我們隻好沿著城牆找正門。沿途經過的街區依舊是髒亂差，隻有貝魯特美國大學牆下的甬道上還算幹淨。好不容易找到了正門，我們剛想走進去，就被荷槍實彈的軍人攔住了。我壯著膽子問是否可以進入，他們說不行，然後我說我隻想拍照片，他們讓我走進大門口照了一張。雖然我隻看了貝魯特美國大學一眼，但我已經知道這個大學很漂亮。奶黃色的主樓融入了阿拉伯風格的建築特色，門前種著棕櫚樹，校區也幹幹淨淨的。據說裏麵有一座考古博物館，可惜我們沒看到。
貝魯特美國大學
貝魯特美國大學
貝魯特美國大學
我們從這裏穿街過巷走向紅街(Hamra)，一邊走一邊尋找經營早餐的餐廳，可是沒找到一家，隻找到一家小賣鋪。還處於對貝魯特好奇中的我們一進小賣鋪就買了當地的麵包、飲料和西紅柿，花了65萬黎巴嫩幣，差不多6美元，樂得店主合不攏嘴。對黎巴嫩物價還沒有概念的我們此時覺得黎巴嫩一定什麽都很便宜。
這個紅街，出自阿拉伯語中的紅色，是貝魯特主要商業街之一。路邊都是小店鋪，還有餐廳和酒吧，但並不是現代都市的模樣。清晨的這裏冷冷清清，也不幹淨，聽說它是年輕人喜歡聚集的地方。為了感受它霓虹燈閃爍和人聲鼎沸的氛圍，我晚上又獨自來到了這裏，所經之地依然滿目垃圾，還有無數廢墟躲在街巷裏。可我並沒有看見熙熙攘攘的人群，卻無意間發現這裏藏著一家中餐廳。
紅街
紅街
紅街
我們的早餐
我跟發小兒從清晨6點半開始，連續走了兩個小時也沒找到吃早飯的地方，最後回到酒店，在酒店旁的餐廳吃了午餐，一頓飯花了我們260多萬黎巴嫩幣，相當於20多美元。結賬時我們數著數字，不禁開懷大笑，我們沒想到我們在黎巴嫩都成了億萬富翁了。
一個早上對貝魯特的探索，我們已經知道了它的七七八八，可此次黎巴嫩之行，我並不是奔著貝魯特來的，而是衝著腓尼基文明來的，因此貝魯特國家博物館(National Museum of Beirut)一定是我的第一站。正是因為去這個博物館，我才第一次感受到了黎巴嫩的分裂。這一天是3月26號，是黎巴嫩夏時製的第一天。我從西邊的酒店開到東邊的博物館，還不到10公裏，沿途也都是破破爛爛的建築和垃圾。在路邊把車停好後，我發現博物館旁有專門用美元計價的超市，裏麵的食品價格跟美國的差不多，但在黎巴嫩已經算是非常貴的了。博物館10點開門，可我們等到11點博物館工作人員才來。一問原因，他們說博物館用的是goverment time，也就是冬令時時間，我們立刻覺得有一種時間錯亂感。
貝魯特國家博物館
貝魯特國家博物館
黎巴嫩陸軍烈士紀念碑
原來，黎巴嫩到現在都沒有選出一個現任總統，本該在2022年10月卸任的原總統下令，因趕上穆斯林齋月，所以把每年3月26號開始實行的夏令時推遲到4月21日。可是基督教教會、政黨和私立機構等抵製這一決定，它們在3月26號開始使用夏令時，我們的手機在這一天也自動調成了夏令時時間。黎巴嫩政府作什麽妖呢？在等待的時間裏，我們也沒閑著，把博物館周遭的地形勘測了一番。想要找到美景，那是不可能的，除了破爛，還是破爛，其中就包括博物館旁邊的黎巴嫩陸軍烈士紀念碑(Lebanese Army Martyrs Monument)。這座被用於紀念黎巴嫩在不同年份衝突中犧牲的烈士紀念碑經過內戰的摧殘如今已是斷壁殘垣，但博物館的外形卻很完整。
好不容易熬到了開門。買票時我們注意到，外國人的票價跟本地人的不一樣，本地的4萬黎巴嫩鎊，外國人25萬，2美元多一點兒。對於掙美金的我來說，這樣的票價已經很仁義了。我期待能在博物館中看到我在埃及和土耳其的很多博物館中讓我眼前一亮的展品，最好能讓我看到腓尼基文明的點點滴滴。我的願望沒有落空。這座在內戰中遭到嚴重破壞的博物館分地上兩層和地下一層，共收藏了約10萬件物品，時間跨度從史前時代到中世紀在埃及建立政權的馬穆魯克王朝時期。
貝魯特國家博物館
貝魯特國家博物館
貝魯特國家博物館
貝魯特國家博物館
貝魯特國家博物館
我對公元後的展品興趣不濃，因為我在歐洲和土耳其看過很多，我隻專注於尋找公元前的展品。那麽，我看見了什麽呢？我看見了古埃及的小型方尖碑、石雕像和黃金胸飾等。我還看見了腓尼基鍍金青銅雕像、帶有腓尼基銘文的西頓國王之子的小雕像、腓尼基墓地石碑、腓尼基日晷、一大排腓尼基的擬人化石棺和給腓尼基人帶來巨大財富，能分泌出特殊紫色顏料的海螺以及裝飾刀、陶瓷、黃金和象牙製品等等。
而博物館的“鎮館之寶”是以淺浮雕雕刻和腓尼基字母銘文而聞名的腓尼基比布魯斯城邦國王的石棺。這個石棺上四周環繞著四頭獅子，浮雕生動記錄了公元前11世紀腓尼基人的生活場景，還有國王之子用世界上最古老字母的腓尼基字母寫成的銘文，意思是“如果有其他國王、統治者或軍隊統帥要與比布魯斯作對，那當他打開石棺時，他的王權將被剝奪、王國將被推翻，和平與安寧將遠離比布魯斯，而他也將失去祭祀奠酒的資格”。
腓尼基鍍金青銅雕像
腓尼基“推羅紫”海螺
腓尼基擬人化石棺
腓尼基西頓王子雕像
腓尼基比布魯斯國王石棺
雖然博物館中還展出了很多有價值的馬賽克壁畫、石棺和浮雕等展品，但它們在我眼中跟古埃及和腓尼基的展品根本不在一條水平線上。在看到了我想看到的腓尼基文明印記後，我心滿意足地開往“綠線”上的小巨蛋(The Egg)。
所謂“綠線”，其實是一條分界線，這個詞最初由西方國家發明。黎巴嫩內戰期間，穆斯林主要集中在貝魯特東部，而基督徒則主要在西部，中間的大馬士革大街成了兩個教派的分界線，這條大街被稱為“綠線”。作為分界線，“綠線”附近的建築遭到了毀滅性的損害，內戰前曾經是綜合性商場的小巨蛋就是證明。它是商場中的一個電影院，商場被毀後，隻有外表如蛋形的它還尚存人間，成為了戰爭的見證者。
小巨蛋
阿敏清真寺
阿敏清真寺
古羅馬遺址
在它的周圍，有很多殘破的建築，但也有被重建的嶄新的建築，默罕默德·阿敏清真寺(Mohammed Al-Amin Mosque)即是其中之一，可是外表光鮮亮麗的清真寺旁邊也一樣是垃圾滿地，還有無數的流浪貓。這個清真寺修建於2002年，當時倡導修建此清真寺的總理三年後被刺，遺體在清真寺完工後被葬在了清真寺旁邊。它的外形借用了伊斯坦布爾藍頂清真寺的設計理念，現在是貝魯特的標誌性建築。
清真寺的一側是荒草叢生的烈士廣場(Martyrs’ Square)，另一側是古羅馬遺址。 烈士廣場上有一座紀念碑，是為了紀念1916年因反抗奧斯曼帝國而在廣場上被絞死的革命烈士建造的，現在還能在紀念碑上看到黎巴嫩內戰時的彈孔。烈士廣場和清真寺都正對著地中海，海邊是黎巴嫩海軍基地，不起眼的基地入口處站著荷槍實彈的士兵。
烈士廣場旁
烈士廣場旁
烈士廣場上的雕像
到此時為止，除了濱海大道外，我一絲一毫都沒看出貝魯特的美麗，更無法想象它20世紀60年代最輝煌時的模樣，那時的它可是許多歐洲人最喜歡的度假勝地之一呢。但是，當我們從地中海岸邊走到星光廣場(Place de L'Étoile)後，我才終於看到了貝魯特美麗的身姿，也看到巴黎的身影。
星光廣場所在地是貝魯特的市中心，也是整個黎巴嫩最洋氣的地方。不同時期的教堂和清真寺以及黎巴嫩政府的重要機構和世界各地的知名品牌都在這裏。隻不過，今天這些知名品牌店全部關門謝客，以星光廣場為中心向四周發散的典型法式風格的街道盡頭也全部用柵欄和鐵絲網封閉，隻留一個入口供行人出入，廣場上和鐵絲網旁都是全副武裝的軍人在站崗。第二日因我們就餐的法式餐廳離星光廣場很近，因而我們又來到了市中心，看見好幾車荷槍實彈的軍人圍在一個建築前。我加快腳步想看看發生了什麽，可我那個膽小的發小兒一直在我後麵嘮叨，不讓我靠近。我沒聽她的，走近一看，原來他們在保護銀行運鈔車。這陣勢也太嚇人了吧。
星光廣場
星光廣場
貝魯特市中心
貝魯特市中心
貝魯特市中心
貝魯特市中心
貝魯特市中心
如果黎巴嫩沒有令人傷心欲絕的內戰和貝魯特港口大爆炸，那貝魯特市中心是非常漂亮的。這裏到處都是盛開的桃花，奧斯曼帝國時期的建築和法式建築交相輝映。街道也清爽有序，垃圾也少了很多，星光廣場周邊更是絕跡。這個廣場又叫議會廣場，廣場中心是建於30年代的一座鍾塔，鍾塔上有一個四麵的勞力士時鍾，旁邊是黎巴嫩議會和建於19世紀末的聖喬治大教堂(St George Cathedral)。教堂是馬龍派的天主教教堂，外觀采用了新古典主義的設計風格，它在內戰期間遭到重創和炮擊，藝術品也被掠奪，重修後又在貝魯特港口大爆炸中受損。站在教堂的庭院裏，可以清晰地看到古羅馬遺址和遺址旁的默罕默德·阿敏清真寺。
在貝魯特市中心，還能找到古羅馬浴室的遺址、東正教和猶太教的教堂及建於17世紀的埃米爾清真寺(Emir Munzer Mosque)。我想，如果黎巴嫩沒有紛爭；如果這些教派不被其它國家利用，那黎巴嫩該是一個多麽包容的國度，生活在這裏的人們該多麽享受上帝和真主賜予的這塊《聖經》中描述的佳美之地啊。可是不行，天生就處在“四戰之地”的它注定不會太平。這麽美的廣場四周幾乎無人，餐廳和商店更無一家營業，隻有我們兩個“怪咖”遊蕩在被軍人把手的市中心，從一條街走到另一條街，心中充滿了對貝魯特的無限憐惜。
聖喬治大教堂
聖喬治大教堂
埃米爾清真寺
埃米爾清真寺
古羅馬浴場遺址
我想我在貝魯特是尋找不到歐式的煙火氣了，可是我錯了。當我們走到橄欖灣(Zaitunay Bay)時，我恍惚間回到了歐洲。而我們之所以會來到這裏，是因為在約旦轉機時一位黎巴嫩美國人告訴我這裏有非常好的餐廳。他的話沒錯。這裏不僅有很多高檔餐廳，而且有很多高檔住宅，港灣裏還停滿了豪華遊艇，跟法國蔚藍海岸邊的一樣。在走向這裏時，我們遇到了一個5歲左右的男孩子跟媽媽在討飯，出於善意，我們給了10萬黎巴嫩鎊。結果這個小朋友收到錢後快速地從我們身邊跑過，不多久，就有一個中學生模樣的男孩子來向我們要錢，我們一猜他們就是一家的。我很不喜歡這種愚弄我們智商的行為，一分兒也沒給。
橄欖灣旁人頭攢動，17家餐廳都人滿為患，似乎貝魯特的有錢人都跑到這裏來了。我們挑了一家黎巴嫩餐的餐廳，不會點菜的我們請服務生幫忙，我特意告訴他夠兩個人吃就可以了，結果他幫我們點了5道菜。這是我們第一次品嚐黎巴嫩餐，我覺得除了酸以外，其它的都跟阿拉伯餐很像，我不太喜歡吃。不過，這家現烤的熱乎乎的囊卻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香脆，很薄，還帶一點點兒甜味，但每個卻要1.5美元。當我們拎著沒吃完的打包菜在海灣旁閑逛時，幾個男孩子爭相來要我們的剩菜，我發小兒把她不愛吃的給了其中一個最小的。這個地方怎麽這麽多要飯的呢？難道他們都是敘利亞難民？
橄欖灣
橄欖灣
橄欖灣
橄欖灣
橄欖灣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很喜歡“歐味”極濃的這裏。第二天，我又把車開到了這裏，停到了其旁的貝魯特港口大爆炸後的廢墟空地上，這塊空地的前方又是滿目的垃圾，但卻有遠離人群的濱海步道，步道的盡頭即是發生大爆炸的貝魯特港口。我們徜徉在濱海步道上，享受著地中海濕潤的海風和燦爛的陽光，想起狄更斯說的，“感謝上帝，它成了廢墟”，這句盛讚古羅馬建築廢墟的經典名言一定不適用於貝魯特。古羅馬廢墟在曆史滄桑歲月的變換中是壯美的，但貝魯特廢墟卻一點兒美感也沒有，因為這裏浸透了太多人的鮮活生命。我在對故去的人的哀歎中想起貝魯特曾有的盛世年華，它那時的俏麗模樣，就如《盛開的年華》那首歌裏唱的那樣：“聽晚風吹開了一樹紫荊花，看燈火暈染了這幅風情畫。如豔陽，似火花。春風撲麵裏，淺笑月牙，就如故人歸來，是嗎？”
橄欖灣濱海步道
貝魯特港口
貝魯特日落
貝魯特黎巴嫩餐
貝魯特法餐
貝魯特路線
我是90年代出差去的尼日利亞，委內瑞拉和巴西。尼日利亞是我去過的最差，最危險的國家。現在戰亂，綁架等，更危險。非洲傳染病多，去之前必須打不少預防針。
90年代初的委內瑞拉不錯，還有信任的熟人帶我去看貧民窟。年輕人有朝氣， 學英語的不少。可惜這幾十年被查韋斯馬杜羅敗的一塌糊塗，也不安全。
巴西聖保羅就是超大都市，沒啥意思。裏約熱內盧非常漂亮。伊瓜蘇瀑布必須去。巴西城市治安非常差，和南非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