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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2018-08-02 10:30:51) 下一個

老人六十來歲的時候,給自己買了一口棺材,上好的木料。有一年漲大水,店麵被淹,棺木也被浸泡,那以後老人也沒有再提起這事。

老人八十歲的時候,做了手術。手術很成功,術後需要化療。進行了一次化療後,老人跟家人和主管醫生說,不做了,回家。

又過了數年。老人住院了。相關檢查做了一遍,對症治療也在進行中。一個星期後,老人告訴家人和醫生,我要回家,目光堅定。

兒子買了一個醫用床搬回家中,可以升降,方便護理。老人安安穩穩的躺在床上,老妻安安靜靜的陪伴在床旁。老人睡的很沉。

老人知道,是回家的時候了。

老人生長在鄱陽湖邊,家道殷實。身為家中獨子,小時候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一把戰火燒到了鄱陽湖,父母親帶著他四處躲藏。不肯離開的爺爺奶奶,背靠背倒在日本鬼子的一粒子彈下,宅子化為灰燼。

全家逃難來到一座小城。有一天老人父親背上生出一個包塊,越來越大,紅腫疼痛,最後感染化膿。去看了一位坐堂中醫師,配製了藥膏塗抹,漸漸地,膿拔了,腫消了,瘡斂肌生,癰腫治愈。

老人決定學醫。兵荒馬亂,家業中斷,父親認為學醫是上策,懸壺濟世,幫助他人,不會沒有飯吃。老人中學畢業後跟師學徒,掌握了一技之長,續筋接骨,治病療傷。一幹就是一輩子。

兒女一個接著一個到來,三世同堂,一大家子。老人每天為生計奔忙。目光中永遠透著勇氣和善良。

那一年,醫院通知老人下鄉。寒冬臘月,一輛大卡車拖著全家八口和簡單家私,來到了偏僻的鄉下。

老人帶領全家開荒種地,維持著最基本的生存。孩子們最盼望的就是過年,隻有那個時候可以吃到家裏養的那條豬的美味豬肉,如果多一條需要先拿給隊裏分。

返回學校的日子,兒子帶去的就是一瓶子泡菜,沒有一丁點油葷。看到長的跟豆芽菜一般的孩子們,老人感到心疼,自歎無奈,有些一代不如一代。

老人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兒孫滿堂。老人父親身材高大魁梧,平素喜好練功習武,往人群裏一站,高出眾人一個多頭。老人憧憬著未來,心懷希望,堅信孫子輩會生活的比父輩們好。

生老病死,在老人眼裏就是日子的一部分。送走了父母,送走了丈人丈母娘,麵對死亡,老人已不再恐懼,知道一切皆是自然。老人活得越來越從容,他早早就把一切安排妥當,踏踏實實,了無牽掛。

老人回家了,回到了父母身邊。群山環抱,鬱鬱蔥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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