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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茅盾/瞿弦和

(2021-11-12 10:35:38) 下一個

 

《冬天》  文:茅盾  誦:瞿弦和

詩人們對於四季的感想大概各不同罷。一般的說來,則為“遊春",“消夏",“悲秋",——冬呢,我可想不出適當的字眼來了,總之,詩人們對於"冬"好像不大懷好感,於"秋"則已"悲"了,更何況"秋"後的"冬"!

所以詩人在冬夜,隻合圍爐話舊,這就有點近於"蟄伏"了。幸而冬天有雪,給詩人們添了詩料。甚而至於踏雪尋梅,此時的詩人儼然又是活動家。不過梅花開放的時候,其實“冬"已過完,早又是"春"了。

我不是詩人,對於一年四季無所偏憎。但寒暑數十易而後,我也漸漸辨出了四季的味道。我就覺得冬天的味兒好像特別耐咀嚼。

因為冬天曾經在三個不同的時期給我三種不同的印象。

十一二歲的時候,我覺得冬天是又好又不好。大人們定要我穿了許多衣服,弄得我動作遲笨,這是我不滿意冬天的地方。然而野外的茅草都已枯黃,正好"放野火",我又得感謝“冬"了。

在都市裏生長的孩子是可憐的,他們隻看見灰色的馬路,從沒見過整片的一望無際的大草地。他們即使到公園裏看見了比較廣大的草地,然而那是細曲得像狗毛一樣的草坪,枯黃了時更加難看,不用說,他們萬萬想不到這是可以放起火來燒的。

在鄉下,可不同了。照例到了冬天,野外全是灰黃色的枯草,又高又密,腳踏下去簌簌地響,有時沒到你的腿彎上。是這樣的草——大草地,就可以放火燒。我們都脫了長衣,劃一根火柴,那滿地的枯草就畢剝畢剝燒起來了。狂風著地卷去,那些草就像發狂似的騰騰地叫著,夾著白煙一片紅火焰就像一個大舌頭似的會一下子把大片的枯草舐光。

有時我們站在上風頭,那就跟著火頭跑;有時故意站在下風,看著那烈焰像潮水樣湧過來,湧過來,於是我們大聲笑著嚷著在火焰中間跳,一轉眼,那火焰的波浪已經上前去了,於是我們就又追上去送它。這些草地中,往往有浮厝的棺木或者骨殖甏,火勢逼近了那棺木時,我們的最緊張的時刻就來了。我們就來一個"包抄",撲到火線裏一陣滾,收熄了我們放的火。這時候我們便感到了克服敵人那樣的快樂。

二十以後成了"都市人",這"放野火"的趣味不能再有了,然而穿衣服的多少也不再受人幹涉了,這時我對於冬,理應無憎亦無愛了罷,可是冬天卻開始給我一點好印象。二十幾歲的我是隻要睡眠四個鍾頭就夠了的,我照例五點鍾一定醒了;這時候,被窩是暖烘烘的,人是神清氣爽的,而又大家都在黑甜鄉,靜得很,沒有聲音來打擾我,這時候,躲在那裏讓思想像野馬一般飛跑,愛到哪裏就到哪裏,想夠了時,頂天亮起身,我仿佛已經背著人,不聲不響自由自在做完了一件事,也感得一種愉快。

那時候,我把"冬"和春夏秋比較起來,覺得"冬"是不幹涉人的,她不像春天那樣逼人困倦,也不像夏天那樣使得我上床的時候弄堂裏還有人高唱《孟薑女》,而在我起身以前卻又是滿弄堂的洗馬桶的聲音,直沒有片刻的安靜,而也不同於秋天。秋天是蒼蠅蚊蟲的世界,而也是瘧病光顧我的季節嗬!

然而對於"冬"有惡感,則始於最近。擁著熱被窩讓思想跑野馬那樣的事,已經不高興再做了,而又沒有草地給我去"放野火"。何況近年來的冬天似乎一年比一年冷,我不得不自願多穿點衣服,並且把窗門關緊。

不過我也理智地較為認識了"冬"。我知道"冬"畢竟是“冬",摧殘了許多嫩芽,在地麵上造成恐怖;我又知道"冬"隻不過是"冬",北風和霜雪雖然凶猛,終不能永遠的統治這大地。相反的,冬天的寒冷愈甚,就是冬的運命快要告終,“春"已在叩門。

“春"要來到的時候,一定先有"冬"。冷罷,更加冷罷,你這嚇人的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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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t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秋水天長' 的評論 :
早先是在屋中間放一個大火盆,燒上板炭(一種無煙的炭),通紅的板炭帶來了滿屋的溫暖,燒完了的板炭成了白色的灰,我們把紅薯埋進去,烤熟了的紅薯又熱又香又甜。

後來大概是因為煤炭資源緊缺,買不到板炭了,就學著北方人在屋裏安一個鐵爐子,煙囪通到窗外,爐膛上蓋一鐵板,上麵放一個水壺,炒菜做飯還是在廚房,鐵爐子隻供取暖。

在有肉有魚的日子,鐵爐子上放一湯鍋,熬著滾燙的湯,放入在屋頂上凍了一晚的豆腐,那凍過的豆腐裏麵全是蜂窩般的孔洞,把肉湯魚湯的鮮味都吸了進去,咬上一口,那個滋滋的美呀。後來覺得屋頂凍豆腐這法子太土,就放到冰箱去凍,可冰箱裏凍的豆腐再也沒有那個味了。看來,要品嚐美味,先非得沾“土味”呀。~)
秋水天長 回複 悄悄話 我喜歡冬天的風花雪月,想起了班得瑞的那首Snow Dream來了,班得瑞裏我最愛的一首:)最怕雪過天晴,化雪時那個路麵真是太不那麽潔淨。後麵的歌兒好聽,沒聽出是周深唱的。

圍爐話舊,在國內工作時,每到年前下午四點基本上就沒人辦公了,圍著火爐,帶煙囪的那種,手裏捧著熱茶杯,閑聊:))還有下班到家鑰匙打開房門,就看見飯桌上的火鍋,熱氣騰騰的,搓搓手焐焐耳朵,爸媽就叫上了:洗洗手吃飯:))想家了:D

51兄的溫馨回憶也太有共鳴了,想起水捂子還把我腿上都燙出過大水泡,哈哈。那時的歲月啊~~~
51t 回複 悄悄話 已經立冬了,明顯的感覺到寒冷一步步地逼近,什麽時候開始下雪呢?....

放野火的事還真不知道。一根火柴就能把滿地的枯草燒光,想來還真是奇觀。

冬天的寒冷肅殺,隻有在南方的城市裏才能體會到。聽說有一個規定,黃河以南的城市不能安裝暖氣,在冷梆梆的天氣裏就隻有裹緊衣服室內室外一樣的來抵禦嚴寒了。

想起那些年合班教室裏冷冰冰的燈光,寬大的教室裏坐了不少的人,冷得手不敢抽出袖筒,用嘴唇去翻書頁,最冷的還是腳,寒氣透底,坐不一會就得溜出去在草地上像和人吵架似的使勁跺腳,跺得不那麽僵冷了再回去教室,繼續那裝模作樣的看書,再凍僵了再溜出去,來來回回幾個折騰,這時間也就差不多了。

回去寢室吧,聊會兒天,極不情願的鑽進冰冷的被窩,說是被窩可以溫暖身體,實則是靠身上的熱氣烤熱被子。開始是蜷著腿,後來伸直半拉,再後來伸直,終於,肚子上麵有了熱氣,再終於,屁股下麵也有了熱氣。最要命的是被尿憋醒,激烈的思想鬥爭,起呢,不起呢,是起呢,還是不起呢,...憋不了了,一狠心推開被窩,批上衣服急匆匆跑去廁所,痛痛快快地一拉,暢快。可看到尿池裏冒出的熱氣,有點可惜,散了多少熱量啊。再匆匆跑回寢室,還好,被窩還是溫熱的,趕快鑽進去,被子啊,剛剛是身子暖和了你,現在是你回報的時候了。被窩也很聽話,緊緊裹著身子,不一會兒就沉入夢鄉了。夢見了啥?...教室中央一個大火盆,一群學生圍坐四周,扯下一張張的試卷紙,丟進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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