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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的麵包〕歐·亨利/晏積萱

(2020-05-12 05:01:50) 下一個

 

《女巫的麵包》 文:(美)歐·亨利 誦:晏積萱

瑪莎·米查姆小姐是街角上那家小麵包店的老板娘(那種店鋪門口有三級台階,你推門進去時,門上的小鈴就會玎玲玎玲響起來)。

瑪莎小姐今年四十歲了,她有兩千元的銀行存款,兩枚假牙和一顆多情的心。結過婚的女人真不少,但同瑪莎小姐一比,她們的條件可差得遠啦。

有一個顧客每星期來兩三次,瑪莎小姐逐漸對他產生了好感。他是個中年人,戴眼鏡,棕色的胡子修剪得整整齊齊的。

他說英語時帶很重的德國口音。他的衣服有的地方磨破了,經過織補,有的地方皺得不成樣子。但他的外表仍舊很整飭,禮貌又十分周全。

這個顧客老是買兩個陳麵包。新鮮麵包是五分錢一個,陳麵包五分錢卻可以買兩個。除了陳麵包以外,他從來沒有買過別的東西。

有一次,瑪莎小姐注意到他手指上有一塊紅褐色的汙跡。她立刻斷定這位顧客是藝術家,並且非常窮困。毫無疑問,他準是住閣樓的人物,他在那裏畫畫,啃啃陳麵包,呆想著瑪莎小姐麵包店裏各式各樣好吃的東西。

瑪莎小姐坐下來吃肉排、麵包卷,果醬和喝紅茶的時候,常常會好端端地歎起氣來,希望那個斯文的藝術家能夠分享她的美味的飯菜,不必待在閣樓裏啃硬麵包。瑪莎小姐的心,我早就告訴過你們了,是多情的。

為了證實她對這個顧客的職業猜測得是否正確,她把以前買來的一幅繪畫從房間裏搬到外麵,擱在櫃台後麵的架子上。

那是一幅威尼斯風景。一座壯麗的大理石宮殿(畫上這樣標明)矗立在畫麵的前景——或者不如說,前麵的水景上。此外,還有幾條小平底船(船上有位太太把手伸到水麵,帶出了一道浪跡),有雲彩、蒼穹和許多明暗烘托的筆觸。藝術家是不可能不注意到的。

兩天後,那個顧客來了。

“兩個陳麵包,勞駕。”

“夫人,你這幅畫不壞。”她用紙把麵包包起來的時候,顧客說道。

“是嗎?”瑪莎小姐說,她看到自己的計謀得逞了,便大為高興。“我最愛好藝術和——”(不,這麽早就說“藝術家”是不妥的)“和繪畫。”她改口說。“你認為這幅畫不壞嗎?”

“宮殿,”顧客說,“畫得不太好。透視法用得不真實。再見,夫人。”

他拿起麵包,欠了欠身,匆匆走了。

是啊,他準是一個藝術家。瑪莎小姐把畫搬回房間裏。

他眼鏡後麵的目光是多麽溫柔和善啊!他的前額有多麽寬闊!一眼就可以判斷透視法——卻靠陳麵包過活!不過天才在成名之前,往往要經過一番奮鬥。

假如天才有兩千元銀行存款、一家麵包店和一顆多情的心作為後盾,藝術和透視法將能達到多麽輝煌的成就啊——但這隻是白日夢罷了,瑪莎小姐。

最近一個時期,他來的時候往往隔著貨櫃聊一會兒。他似乎渴望著同瑪莎小姐的愉快的談話。

他一直買陳麵包。從沒有買過蛋糕、餡餅,或是她店裏的可口的甜茶點。

她覺得他仿佛瘦了一點,精神也有點頹唐。她很想在他買的寒酸的食物裏加上一些好吃的東西,隻是鼓不起勇氣來。她不敢冒失。她了解藝術家高傲的心理。

瑪莎小姐在店堂裏的時候,也穿起那件藍點子的綢背心來了。她在後房熬了一種神秘的榅桲子和硼砂的混合物。有許多人用這種汁水美容。

一天,那個顧客又象平時那樣來了,把五分鎳幣往櫃台上一擱,買他的陳麵包。瑪莎小姐去拿麵包的當兒,外麵響起一陣嘈雜的喇叭聲和警鍾聲,一輛救火車隆隆駛過。

顧客跑到門口去張望,遇到這種情況,誰都會這樣做的。瑪莎小姐突然靈機一動,抓住了這個機會。

櫃台後麵最低的一格架子裏放著一磅新鮮黃油,送牛奶的人拿來還不到十分鍾。瑪莎小姐用切麵包的刀子把兩個陳麵包都拉了一條深深的口子,各塞進一大片黃油,再把麵包按緊。

顧客再進來時,她已經把麵包用紙包好了。

他們分外愉快地扯了幾句。顧客走了,瑪莎小姐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可是心頭不免有點著慌。

她是不是太大膽了呢?他會不高興嗎?絕對不會的。食物並不代表語言。黃油並不象征有失閨秀身份的冒失行為。

那天,她的心思老是在這件事上打轉。她揣摩著他發現這場小騙局時的情景。

他會放下畫筆和調色板。畫架上支著他正在畫的圖畫,那幅畫的透視法一定是無可指摘的。

他會拿起幹麵包和清水當午飯。他會切開一個麵包——啊!

想到這裏,瑪莎小姐的臉上泛起了紅暈。他吃麵包的時候,會不會想到那隻把黃油塞在裏麵的手呢?他會不會還想到——

前門上的鈴鐺惱人地響了。有人鬧鬧嚷嚷地走進來。

瑪莎小姐趕到店堂裏去。那兒有兩個男人。一個是叼著煙鬥的年輕人——她以前從沒見過,另一個就是她的藝術家。

他的臉漲得通紅,帽子推到後腦勺上,頭發揉得亂蓬蓬的。他捏緊拳頭,狠狠地朝瑪莎小姐搖晃。竟然向瑪莎小姐搖晃。

“Dummkopf!(笨蛋!)”他拉開嗓子嚷道;接著又喊了一聲“Tausendonfer!(千雷轟頂的!)”或者類似的德國話。

年輕的那個竭力想把他拖開。

“我不走,”他怒氣衝衝地說,“我非跟她講個明白不可。”

他擂鼓似地敲著瑪莎小姐的櫃台。

“你把我給毀啦。”他嚷道,他的藍眼睛幾乎要在鏡片後麵閃出火來。“我對你說吧。你是個惹厭的老貓!”

瑪莎小姐虛弱無力地倚在貨架上,一手按著那件藍點子的綢背心。年輕人抓住同伴的衣領。

“走吧,”他說,“你也罵夠啦。”他把那個暴跳如雷的人拖到門外,自己又回來了。

“夫人,我認為應當把這場吵鬧的原因告訴你,”他說,“那個人姓布盧姆伯格。他是建築圖樣設計師。我和他在一個事務所裏工作。

“他在繪製一份新市政廳的平麵圖,辛辛苦苦地幹了三個月。準備參加有獎競賽。他昨天剛上完墨。你明白,製圖員總是先用鉛筆打底稿的。上好墨之後,就用陳麵包屑擦去鉛筆印。陳麵包比擦字橡皮好得多。

“布盧姆伯格一向在你這裏買麵包。嗯,今天——嗯,你明白,夫人,裏麵的黃油可不——嗯,布盧姆伯格的圖樣成了廢紙。隻能裁開來包三明治啦。”

瑪莎小姐走進後房。她脫下藍點子的綢背心,換上那件穿舊了的棕色嗶嘰衣服。接著,她把榅桲子和硼砂煎汁倒在窗外的垃圾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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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t 回複 悄悄話 再來讀歐·亨利的另一篇小品。這是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結局,一個善良的補綴著幾片綢布的美好的夢,被一片黃油給戳破了。

有一首歌叫做好人總有好夢,其實不盡然。好人並不總是有好夢;就算是好人有好夢,這夢也並不長久;就算是好人好夢這夢也長,夢醒時分卻總是令人失望。

現實不就是這樣嗎,老天並不是常常眷顧有心人的,想象著美好的結局,想想都要笑了,可現實一記重錘,把夢中的人擊打得踉蹌倒地,好看的稠布衣也髒了,養顏的美容水也潑了,那些美好的情景一下子碎成了滿地的麵包屑。

我們的生活中不也會常常遇到這樣的傷心和喪氣嗎,好心想幫朋友的忙,結果把事情弄砸了,懊惱得直想捶桌子。老話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成與不成,要看老天爺今天早上吃的高不高興了。

所以啊,好事不要多想,沒有呢,我命;有了呢,我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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