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梅和我同一年級,不是同一班的。我們學校一個年級有兩個班,我是我們班的班長,她是另外一個班的班長,和我一樣,她也是從小學一年級開始當班長,一直到五年級。班長經常參與組織學校的一些活動,時間久了就很熟了。她媽媽是我們學校的老師,學校裏有個少先隊大隊部,她媽媽就是大隊部的老師,負責學校的各種學生活動,包括開學典禮,畢業典禮,大掃除,清明掃墓,六一遊園,等等。
文梅長一張娃娃臉,一雙大眼睛,明亮清澈。右臉嘴角邊有一個酒窩,十分明顯。我的印象中她總是紮著一個馬尾。一次開會坐在她後麵,看到紮馬尾的皮筋上麵有兩個漂亮的塑料圓球,不知道為什麽對這倆塑料球很感興趣,就忍不住用手去揪那兩個小球。揪了兩下,她回頭瞪了我一眼。再去揪,她幹脆把皮筋拿下來給了我。我兩隻手捏著小球往兩邊拉,然後一鬆手啪的一聲兩個小球撞在一起。就這樣,她媽媽在上麵講話,我就在下麵啪啪啪的玩這兩個小球。沒多大功夫,兩個小球變成了四瓣。原來小球是空心的,是兩個半球粘在一起。文梅一點都沒生氣,把皮筋拿過來套在手腕上,輕輕的說了聲沒關係。我當時也沒說什麽,心裏很不好意思。
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一個小夥伴送給我一些蠶卵,就是在巴掌大的一張草紙上,密密麻麻的大概有四五十個蠶卵。我把蠶卵放在一個小信封裏,然後放進貼身的衣服裏,靠體溫來孵化。一天下課,我找了個角落小心翼翼的把蠶卵拿出來,看看有沒有孵化出來。背後突然有人大叫一聲,嚇得我差點把蠶卵掉在地上。文梅一邊笑著,一邊從後麵竄過來,
"啥好東西?偷偷摸摸的。"
"你嚇死我了,蠶卵"
"咦,我還從來沒有養過蠶,給我幾個,算你弄壞我綁頭發的皮筋賠我的"
"好,給你一半,這下扯平了,別老惦記著我弄壞了你的東西"
然後草紙一撕兩半,給了她一半。接過蠶卵,她笑嘻嘻的問,"哪有桑葉?"我說,"我奶奶家院子裏有一棵大桑樹"。"那太好了,我的蠶就靠你供應桑葉了"。
差不多兩個星期以後,文梅來找我,問我的蠶卵有沒有孵化出來。我說早就出來了,已經蛻過一次皮了。她把我給他的蠶卵遞給我,"一個都沒有孵化出來"。蠶卵看上去特別黑,草紙的顏色也有變化,好像被烤過一樣。"怎麽看上去有點怪呢?"我自言自語道。
"哦,我把它放在爐子上,想著溫度高,可能孵化的快一點"文梅說。
"小姐,你想吃烤蠶卵了嗎?放爐子上?虧你想得出來"
"那我不管,你再給我幾個蠶"。
第二天我用一個小盒裝了幾隻蠶給了她。不到一個星期,這幾隻蠶全體陣亡。文梅徹底放棄了。後來蠶快吐絲的時候,我拿了幾個給她,她想看蠶吐絲的過程,然後形成蠶繭,最後破蛹而出。在給她蠶的時候,我給她繪聲繪色的描述了這個過程。我在她麵前裝出很專業的樣子,實際上我的蠶都是奶奶在打理,我隻是放學以後玩一會兒。
五年級寒假期末考試結束,數學老師讓我和文梅去替他改卷子,我負責我們班的,文梅負責他們班的。吃完晚飯我又返回學校,先到文梅家,叫上她,然後一起來到數學老師的辦公室。數學老師很年輕,當時兼任我們的體育老師,所以曾經有一段時間我的數學真是體育老師教的。數學老師換了一身嶄新的衣服,收拾的幹幹淨淨,整整齊齊,不知道是要見什麽重要人物,還是要參加什麽重要活動。把改卷子的事情交代清楚,又給我們倆留下一袋花生,他就匆匆忙忙離開了。我和文梅一邊改卷子一邊吃花生,各幹各事,也沒有多說話,改完卷子,登記完成績,按照數學老師的吩咐,關好門,各回各家。出門一看正在下雪,地上已經鋪了薄薄的一層。我和文梅同時不由自主的揚起臉來看著燈光下緩緩飄落的雪花。"你知道雪花落地是什麽聲音嗎?"文梅問。"雪花落地哪有什麽聲音"我一邊回答,一邊用力踩腳下的雪,"如果有聲音的話,就是這種聲音",說完哈哈大笑。文梅做了一個不讓我發聲的手勢,看著雪花,很認真的說,"有聲音的。我能感覺到" 。"什麽樣的聲音?你告訴我"。"不知道"。"我仰起頭,伸出舌頭,任由雪花落在舌尖上,然後裝作很嚴肅的說,"我知道雪花落地的聲音了,涼絲絲的"。說完就忍不住又大笑起來。文梅也仰起頭,伸出舌頭,然後說,"這個聲音還有點甜,哈哈"。校園裏寂靜無聲,雪花隨著我們的笑聲在四周落下。
小學畢業之後文梅和大頭,雲慶他們在一個中學。偶而在大街上碰到過幾次,最後一次遇到都上高中了,她已經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美女。後來聽雲慶說,她去了南方一所大學,再也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