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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的回憶之十七

(2020-09-20 09:51:40) 下一個

汗

你可想而知,紅石岩五七中學辦不下去了。幹校倒貼錢不說,孩子們啥也沒有學到,成天打架鬥毆的不學無術。於是乎,三個月後,幹校總部聯係了彌勒縣革委會的閆軍代表,商量好了把五七中學一鍋端,全數放入彌勒縣第一中學。據說,一開始,彌勒縣一中的革委會拒絕接受這些省城來的“少爺和小姐”幹部子女,但是,無奈何是閆政委派下來的政治任務,要把我等“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改造成人,隻好應承下來。
我們當然不知道這些內幕交易,我們隻知道五七中學要散夥了,提前殺豬吃殺豬飯了!哈哈。可以說,轉學安排得相當緊湊哦!中午吃罷殺豬飯,立馬的就背起背包上路了。我等因為舍不得吃不完的回鍋肉,多半是肥肉剩下來了,就用飯盒盛了帶上。也沒有什麽官方告別儀式,正經我幾個男生還在知道五七中學要解散的時候,跑去村外的山腳下,在一個山洞裏,由我們中書法好的梁曉師,寫下來我們到此一遊,注明時間,每個人簽下姓名,以此證明我們來過,看何時再回來有此字條為證! 1994年我們部分幹校子女在參加完彌勒一中建校70周年活動後,順路去了紅石岩村,跑到後山,找出了已經發黃的字條!我估計這張字條現在還在那個山洞石縫裏藏著,哪怕過去了整整五十年,如果沒有被躲雨的放羊娃發現的話。
從紅石岩村出發後,一路上穿村過寨,也有從此回家的,比如村長家兒,他就不跟我們去彌勒一中讀書了,據他爹說要給他討媳婦啦啊。也有新來加入我們的,像楊小栗被我們欺負離開五七中學後,現在也來參加我們入讀彌勒一中了,也經過了七連所在的普龍寨,據說這是個上千人的大寨子。我們一開始還有個隊形,走到後來就成散兵遊勇,三個一隊,五個一群,帶隊的老師也睜隻眼閉隻眼,人人相安無事就好。慢慢悠悠走到縣城已經是下午時分,隻見座落在縣城邊上的彌勒縣第一中學,第一個見到的就是一個這樣的人,臉部及其脖頸有燒傷疤痕,是中學的守門人。後來時間長了才知道,這位名叫李保國的門衛,竟是抗美援朝的戰士,臉部燒傷就是在朝鮮經曆過生死的明證!
彌勒一中據說是創建於1934年,整個校園有種古樸的氛圍,高大的鬆柏增添了校園的書香氣。校園裏的建築都是滿滿的歲月痕跡。應該是早先的文廟所在。在當地學生的圍觀之下,和那些天津來的社青,上海來的知青相比,我們自覺沒有什麽出格的奇裝異服啊?如果說我穿戴出眾,我也不過是頭戴張維楊的仿新四軍軍帽,我們有穿小褲腳麽?記得,當時文革中,有昆明華僑補習學校的印尼歸國華僑學員,來省委家屬大院參觀閆家大院,後來還有上海知青也來過不少,他她們都是穿著小褲腳的,莫非我們也被影響?我們全體被指引到了一個豎有石頭牌坊的後院,這裏就是彌勒一中的校革委所在地。校革委主任是個軍代表,沒有印象了。校革委副主任楊景武等我們站好隊後,站在台階上向我們訓話,從他嘴裏知道,我們成了可以改造好的子女。見麵會後,我們統統被帶到校園後門側邊宿舍,那可是古色古香的平房,鏤空木窗,木門是用軸上下鏈接的,一開門就嘎吱響,自然的,門閂也是有的。宿舍開窗全都朝一邊,采光自然就差。當然廁所是公用的。這時,我們男生女生才發現,三月天又是滇南,氣溫起來了,飯盒裏盛滿的回鍋肉,全都變味了,怎麽辦?就倒在廁所裏吧!哪知道,第二天全校貼滿了大字報,“廁所裏的回鍋肉!”成為了引爆貧下中農子女"革命師生“憤怒的燃點。當場的就召開了全校批判大會,地點在古色古香的大禮堂,當年祭祀孔子的地方,竟然還有樓廳,就像歌劇院。當然,台上上演的是各排代表上台對我等”小昆明“的口誅筆伐!當地人的排外性就表現在冠之以個小字。最早來的天津社青,叫做”小天津“,隨後來的上海知青,叫做”小上海,“得,現在輪到我們了,被叫做:小昆明。” 我們全都坐在地上,靜靜聆聽不太熟悉的當地方言,也接受了對我們“罪行”的聲討。是的,說“聲討”那是貨真價實,全校師生雲集大禮堂,樓上樓下口號聲如雷!我們錯了嗎?那荒年啥都缺,回鍋肉一般都是逢年過節尋常百姓家才上桌的好菜硬菜。可我們因為散夥飯吃不完了,又不舍得丟,才打包裝盒帶上,就沒有料到肉會變味啊!總之,在這特定時期,特定人群,事就大了,批鬥你幾個一家夥,也是給個下馬威吧!殺殺你們這些幹部子女"嬌驕二氣。“
我記得有身穿阿細族服裝的女生上台批判我等,這樣就可以毫無顧忌地端詳阿細美女,而不必被人指責失禮。因為此前沒有這麽近距離看過。應該說,按照今天時尚的標準,阿細族女子的服裝性感滿滿,黑色緊身短衣短褲,左衽,鑲上彩色衣邊,在在勾勒出阿細少女的身體曲線,映襯著她們褐黃的肌膚,愣是在文革期間全國一片綠或藍的海洋中,綻放出了異彩。頭發辨編好盤起在頭頂,在裝飾些紅綠毛線,俏。哈哈,操著口音濃重的本地漢語方言,更加平添了阿細美女的性感。隻是當時沒有人敢用這個字眼。
上台的想必都是先進學生代表。其中有個叫李明的男生,他媽是一中老師,名叫李亮生的,據說也是當年右派分子,也上台來炮轟我們,聽說他爹也是個縣裏走資派,我們就不服氣。他就是所謂: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典型。
接下來,第三天,我等小男小女一個不少,全都趕到距離縣城八公裏之遙的彌勒一中高宗堡農場勞動改造。高宗堡農場的前身是部隊營房,那些幹打壘的平房,都是茅草屋頂,也沒有什麽裝修,就是土牆土地,我們來了,就是發些幹稻草,鋪在土地上,這就是床鋪. 勞動就是開荒,用鋤頭挖地,然後,再用簸箕挑上挖鬆了的土,把低窪處填平。晚上還要就著昏暗的煤油燈,學習《老三篇》,狠鬥“私“字一閃念。
這個過程中,黨校子女出了大事。他們中有個叫李四益的男生,因為肚子餓偷吃了花生籽種,而籽種是用殺蟲劑侵泡過的,所以他就中毒送了醫,我們才知道,他家裏的老革命父親摳門得緊,根本不給夠飯錢,讓他兄妹自苦自吃,沒奈何飯菜票使完了,看著別人吃飯,肚子餓得咕咕叫,隻好趁人不注意偷花生種子吃,豈料為了防病蟲害,花生籽種又是用藥處理過的,這才露出馬腳,我們盡皆嘩然!身為那荒年國營大企業個舊錫礦黨委書記的老革命,對於子女竟是如此苛刻!所以,後來又發生他家妹子暈倒在田頭地腳,我們一點不再驚訝,餓昏了唄!所以,我們中有人吃剩的飯菜,都可以讓給他兄妹來吃,而他二人一點都不覺得恥辱,毫不嫌棄,免費啊!不吃白不吃。要是當初紅石岩五七中學吃殺豬散夥飯時,這家兄妹在,斷然不會在彌勒一中釀成“廁所裏的回鍋肉風波”,隻消他二位開個金口,那些三指厚的肥豬肉不撐他兩位個半死!再後來,廣大一中革命師生都知道了我們中的這對奇葩兄妹,真正匪夷所思的幹部子女!竟然窮過貧下中農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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