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鹽行者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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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

(2021-10-10 22:16:26) 下一個

在鐵人三項的訓練中,很多時間在騎自行車,有大把的時間,可以聽書。不久前朋友推薦了賽珍珠(Pearl Sydenstricker Buck )寫的一本小說<大地>(The Good Earth)。以前聽說過賽珍珠的名字,但她的作品我從來沒有讀過。在當地圖書館搜了一下,有語音版的<大地>。很快就借了回來,然後轉到了ipod上。一星期以後,邊騎邊聽就讀完了。將近100年以前一個美國人在中國生活了40年,寫出一本關於中國農村的小說,這個小說今天讀來依然是如此的震撼人心。一個美國人100年以前寫的,真的讓我難以相信。

年輕時的賽珍珠真是美得讓人窒息。

書中對女主玉蘭(也有譯成阿蘭)生第一個和第三個小孩兒時候的描寫,真的是催人淚下!男主角王龍成為暴發戶以後的情形,讓我理解為什麽以前有網友會說男人都是畜生。王龍這個角色有好有壞,但是他從玉蘭那裏強要兩粒珍珠的行為,真的讓我控製不住地鄙視他。騎車的時候,聽到這一段,我忍不住大吼一聲,你個王八蛋!幸虧路上沒有別人,否則要被誤會成路怒了。如果你是女性,你自然會感到憤怒。如果你是男性,隻要想一想有人這樣對待你的姐妹或女兒,自然會殺他的心都有!小說的細節就不多講了,劇透多了,對沒讀過的人不公平。

因為這本書,我對作者賽珍珠這個人產生了很大的興趣。什麽樣的美國人能寫出這麽深刻的關於中國農民的小說?在網上查了一下,找到了不少的資料。

賽珍珠的父親是一個傳教士。賽珍珠的名字中的S就是他父親的姓。他父親的名字很有意思,叫押沙龍(Absalom)。在華人教會裏有很多牧師,會給自己起一些聖經人物的名字,什麽提摩太趙,錢保羅,孫約翰,李約瑟,張大衛,巴拿巴陳,約書亞黃,王迦勒,等等。這些名字都是出自聖經裏大名鼎鼎的正麵人物。這個押沙龍可是個反麵人物,我想不會有任何一個華人牧師會把自己的名字起成押沙龍。一八八幾年押沙龍新婚以後馬上就和妻子一起到中國去傳教住在鎮江一帶。因為當地的醫療條件不好,他們生的三個小孩全都因病去世。賽珍珠是他們的第四個小孩兒。賽珍珠的媽媽堅持要回到美國去生這個小孩兒。賽珍珠三個多月大的時候,就又回到了中國。一直到四十歲才因戰亂離開中國回到美國。

賽珍珠會說的第一種語言是漢語。她媽媽在家裏教她英語。從賽珍珠寫的書裏我能夠想象她有很多機會接觸到底層的中國人,對他們那時候的生活非常地了解,有些東西憑空是編不出來的。其間她回到美國上了四年大學。雖然她的父親是個虔誠的傳教士,但是她父親對她母親和賽珍珠不是很好。我想也正是這種言傳和行為不符合的問題,讓賽珍珠對教會的作為產生了反感。賽珍珠在中國雖然能說流利的漢語,從小在那裏長大,但是她仍然被中國人當成洋鬼子。所以大學畢業以後,她並沒有打算再回到中國去。她找到了一份在美國大學裏的助教工作。但是這時候她母親在中國生病,她趕到了中國去看望她母親。期間她遇到了她後來的丈夫,很快墜入愛河並結婚。她丈夫是一個研究中國農村經濟的美國人,後來在金陵大學任農學教授。賽珍珠在金陵大學教授英國文學。1930年,賽珍珠寫了第一本關於中國的小說<東風西風>,次年寫了第二本小說<大地>。<大地>一炮打紅。31年,32年連續兩年這本書是美國的最暢銷書。

因為這部小說,1932年她獲得了普利策獎。

四十歲時的賽珍珠,看上去多了一份成熟。

這本書後來被改編成百老匯戲劇和電影。

當時估計沒有什麽中國人在美國當演員的,男女主角聽名字看著樣子都是外國人。女主角因此片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

賽珍珠在1914年以後接替她母親做了一段時間的傳教士,但是最後因為和教會的保守立場有明顯的分歧而停止了。賽珍珠的基督教信仰不太有人談到。在有限的參考文獻裏能看到,她父親是個虔誠的基督徒,特別保守。而賽珍珠的理念非常自由化,比較左傾。因為不認同她父親和教會的保守觀念,賽珍珠離開了自己傳教士的工作。她對這些傳教士做的一些事情有點反感。但是這並不表示她放棄了基督信仰。我看到她七十多歲的時候,還寫了一本書The story bible,共兩卷,一卷講舊約一卷講新約。所以我相信她仍然是一個基督徒,隻不過觀念比較自由。1926年賽珍珠回美讀碩士,那時的美國,女碩士肯定是鳳毛麟角。她支持女權運動,種族平等,創立了慈善機構來救助孤兒。在東亞,特別是韓國,有不少美國士兵和當地的婦女的非婚生子女,在當地被人看不起。賽珍珠自己以身作則領養了很多這樣的小孩子。

賽珍珠在1938年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她是第一個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美國女作家。

雖然事業很成功,但是她的婚姻並不美滿。她和第一任丈夫離婚後嫁給了出版她的小說的出版社總裁。賽珍珠著作很多,但是真正有影響的書隻有幾本,大地是最具影響力的一本。因為她的書和在中國生活成長的特殊經曆,使她在三四十年代成為美國的中國問題上最有影響的人。在抗日戰爭中,她在美國四處為中國募捐。她最早指出蔣介石國民黨太腐敗了,共產黨有可能會奪取政權。雖然她並不讚成共產主義,但是因為她反對蔣介石,美國的FBI把她當成了共諜嫌疑。FBI有關於賽珍珠的三百多頁的秘密調查報告。賽珍珠獲諾貝爾獎的時候,蔣介石下令中國大使不得出席頒獎儀式。這一招後來共產黨也如法炮製。

賽珍珠雖然反蔣,但她也反共。所以她的作品在四九年以後在大陸被禁。還有一個小道消息,說她的作品被禁很大的原因是因為她在30年代的時候,當江青和另外一位女演員爭演電影賽金花女主的時候,賽珍珠支持了另外那位女演員,從此江青懷恨在心。這個說法當然無從考證。

因為賽珍珠的小說<大地>,美國人第一次對這個太平洋彼岸遙遠而陌生的國度有了一點了解。雖然她的小說看上去是有關中國很負麵的東西,用現在的話來講,簡直是辱華!但是其實裏麵寫到了人性中很善良的部分。當時的美國讀者反應是非常正麵的。因為賽珍珠這個小說的介紹,讓很多人在二戰的時候對中國有了一種同情心。現在中國比100年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但是當我們的外交家在外麵試圖把中國的故事說好的時候,他們的努力往往是根本不起作用。他們真的應該去思考一下,為什麽賽珍珠這樣一本"辱華"小說,能夠讓美國人對中國人產生這麽大的好感?

72年尼克鬆訪華前,賽珍珠自告奮勇要去中國為他打前站,但是她的簽證申請被中國使館拒絕了,給的原因很簡單: 辱華。

晚年的賽珍珠把自己的生活和慈善基金各方麵的事情完全的交給了她的一個前舞蹈老師哈裏斯。這個人有很多醜聞。賽珍珠死前在遺囑裏把自己的大部分財產留給了哈裏斯。她死後她的子女把哈裏斯告上了法庭,認為哈裏斯在賽珍珠最後的幾年的生命裏完全控製了她。最後法庭判她的子女勝訴。

79歲的賽珍珠仍然光彩照人。

賽珍珠於1973年去世,享年80歲。她的墓碑是她生前自己設計的,上麵隻有三個中文字:賽珍珠。她對中國人民和中國文化的感情由此可見一斑。

2004奧普拉在自己的電視節目裏推薦了<大地>,使之在時隔七十多年後再次風靡全美,成為暢銷書,這也算個奇跡了。賽珍珠是所有美國作家中作品被翻譯成各種文字最多的一個。她的<大地>被翻譯成一百四十多種文字。 

賽珍珠獲諾獎時,中美兩邊的作家都很不屑。中國的作家自己沒寫出<大地>這樣的好書,反倒讓一個洋鬼子婆娘搶了風頭,酸葡萄心理可以理解。辱華這個講法,好象並不是最近幾年發明出來的,100年前就有了。美國的作家中很多人覺得賽珍珠的文筆很一般,因為幾本暢銷書就獲得諾貝爾獎,他們感到很憤怒。一方麵,跟當時美國婦女的地位有關係。另外一方麵,名作家,包括已經獲得過諾獎的,肯定也有酸葡萄心理。我個人的觀點是,文筆當然重要,但內容更重要。我最煩的就是有一些人沒什麽東西好寫,但是為了炫耀自己的文筆,用一些華麗的詞藻,無病呻吟。我看了這樣的文字很反感。而賽珍珠的作品,用簡單明了的文字讓我在心靈上感到一種震撼。文字是不是優雅對我來說不那麽重要。有時候一些獲奧斯卡獎的影片也是這樣,評委們覺得藝術性很高,但是常人看了雲裏霧裏,都不知道影片講的什麽。陽春白雪,象我這樣的下裏巴人反而欣賞不了。所以如果你最欣賞的是優美的文筆,而不是反映真實生活的內容,那你很可能不會喜歡<大地>。反之,如果你並不在乎文筆,而更在乎內容,那麽你很可能會象我一樣,非常喜歡<大地>這部小說。這部小說中文譯本也有很多,下麵就是一個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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