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日的一天 2. 突發變故

2．突發變故

 

我把後排座放倒，他把自行車裝上了車，我們便出發了。想著兒子在前麵騎行，我在後麵快跟，我們一起聽著河水的歡歌，在一路有濃蔭護衛的TRAIL上行進，我便心意蕩漾了。

 

“到那裏要多久？”我正美美地想著，耳邊傳來他的聲音。

“40分鍾”

“啊！！這麽久！為什麽要去那麽遠呀？！”

“不遠啊，一會就到”

“很遠啊，難受” 他扭動著身子，他怎麽坐都不對。“不舒服，難受，坐在前麵不舒服。” 他煩燥的聲音中帶著哭腔。

 

“那我帶你去一個近的地方。” 盡管我心裏很不願意，說完我還是把車子開上了眼前的另一一條叉道，在那裏掉轉車頭，朝一個二十分鍾外的公園開去。

 

才安靜了幾秒鍾，他又叫起來：“難受啊，去哪啊？！”

 

隨他鬧，隻要堅持十幾分鍾到達新的目地。我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可眼睛一瞥，見他那張安靜時恬靜帶笑的可愛麵龐，如今已被扭巴得不成樣子，我改變了主意。他真像是被痛苦擠壓得無處逃身了。

 

“好了，不去了，我帶你去書店看書。”聽我這麽說，他安靜了。“你這樣怎麽坐飛機？怎麽坐在大巴和同學去WASHINGTON D.C? ”我想心平氣和地教育他，但語氣卻沒能隱瞞我內心的失望。

 

“那不一樣，那座位比這個寬敞！”他扭著，叫嚷著。

知道他發怒了，我閉上了嘴。車內變得安靜了，他扭動得也沒剛才劇烈了，他像是基本正常了。

 

“我不要你！我就是不要你！“兩三分鍾後，當車子快到商城時，他那小牛般的身體內所積蓄的力量突然沒有征兆地徹底爆發了。他揭斯底裏地大叫，他變成了頭憤怒的鬥牛。”就是不要你！不要你！“

 

我對他的愛，此時他卻以恨作為回贈，我應當感到傷痛。但一想到他此時的痛一定是大於我的痛，我就放棄了傷痛的權利。作為母親，我應是最理解他，讓他最感到放鬆的人，而我自以為是的教導話語，卻無意間傷了他這個剛進入青春期少年的自尊心。他是個有感統失調問題的孩子，這樣的孩子，存在許多讓人不理解的問題，就如自小他就必須把所有衣領上的標簽剪掉。而經曆了長久的順利之後，我似乎忘記了這一事實。

 

遂又想起兩年前，他說想玩美式橄欖球，我就給他報了名。一周五天，每天參加兩小時的體能和技術訓練。他沒有說過累，更沒說過要放棄。可當一個月的訓練後，他們要穿著專業賽服進行比賽訓練。當他在車裏，穿上那厚實的彈力緊身衣褲，他的臉被那種擠壓感憋得通紅。他痛苦地喊著他難受，他不要穿，他撕拉著想把它們拉寬。我看著急，也看著痛，沒辦法，隻能狠著心不斷地對他說：“如果你想繼續玩，就必須承受這樣的感覺。要不然，就隻能放棄，你決定。他在車子裏，燥得喊著，哭著，滿臉分不清哪些是淚，哪些是汗。最後，他哭夠了，他下了車，抓起那壺帶去喝的水，二話不說，從頭頂淋了下去。而後，他抹了一把臉，一手拿水壺，一手拿頭盔，向遠處的球場走去。而我也跟了過去，向教練解釋了他為何遲到近一個小時的原因。 

“我們去DICK’S買一個自行車架” 車子停下了，我裝作若無其事地說。

“不要” 他平靜下來的聲音中帶著殘存的憤怒。

 

穿過DICK’S, 我們來到商城中庭。今天的城中很安靜，偌大的中廳有的隻是空蕩蕩的鋪麵，卻不見一個人的身影。一走進書店的後門，便見一位戴著眼鏡，頭發和胡子都已白了的白人男子。他斜歪在後門雜誌區的沙發上，手裏拿著本雜誌，但目光卻不在上麵。兒子和我自始保持一段距離，我們經過一列列，一撂撂圖書，徑直走到了書店靠近前門的位置，停了下來。一直以來，這一帶都是兒子最喜歡逗留的地方。一個月前，他也開始光顧後店後門處的雜誌區，他會在那裏看厚厚的動漫刊物了。

 

左右掃了兩眼，我發現除了我們母子，還有位白人父親坐在沙發上翻書看，他十歲左右模樣的兒子手裏拿了個玩具，正麵帶微笑向他走去； 一位女店員站在問詢台裏，站在櫃台外的另一位女店員，開始在和櫃台裏的女孩小聲說話，見到我們，她對我可愛地笑了一笑，走上來問我們需不需要幫忙。

 

我感謝她，告訴她沒有，我隻是隨便帶孩子看看。她聽後，又笑著走開了。

 

“那你在這看，我去其它地方轉轉，你好了發信息給我。”

他不置可否地瞟了我一眼，然後向那書架挪去。

 

在DICK’S 商城裏的自行車區，我看到了TRUNK RACK. 可以放兩輛自行車。轉了一圈，我沒見到顧客，也沒見到服務人員。問了高中生模樣的帥氣收銀小夥，他用手一指，說“負責自行車區域和高爾夫用具區域的為同一人，他應該是在高爾夫那邊。

 

 

被我抓過來的這個銷售員五十來歲，一看就是個愛打扮的角色。他穿一件黑T恤，一條黑牛津布褲，一雙鋥亮的黑皮鞋。他清瘦頎長身材，看著很幹淨，暗金色的頭發雖然已所剩不多，但卻向後梳得光溜溜。和我講話時，他上身微躬著，臉上始終帶著銷售人員逢迎的笑容。 

 

他說那款簡單易用，也不用安裝工具。他還說，如果我不會裝，他可以跟我去車子那幫我裝。

 

聽他這樣一講，我滿心歡喜去書店找兒子。我和兒子說了我看中了一款TRUNK RACK，讓他跟我走。聽了我的話，兒子什麽也沒說，隻是慢慢吞吞地跟在我的後麵往DICK’S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