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人魚的生活
世界無情我多情，世界多情我歡喜
今天再給大家講一個狂熱的愛情故事。
01 一場離奇的事件
一九一二年三月的一個夜晚，在那不勒斯碼頭，一艘遠洋巨輪卸貨時發生了一起離奇事件。
當時我也在“海洋號”上，和其他的乘客一樣，也沒能親眼目睹到那場意外，但是我敢說，我絕對有解釋那場聳人聽聞事件的把握，因為就在意外發生的前幾天，我曾和一個陌生人有過推心置腹的一次長談。
02 一個古怪的陌生人
在乘坐“海洋號”從加爾各答返回歐洲的船上，我被女人們的笑聲和尖叫聲，被荷蘭軍官傲慢的皮鞋聲，被難聽的華爾茲聲搞得不勝其煩，所以我情願白天把自己灌醉，然後躲到船艙去倒頭大睡，一直睡到舞會結束後才醒來。
隨後，我就登上空無一人的甲板，可以對著一片皎潔的月光，獨享一下熱帶的清涼。
我盯著船頭。船頭義無反顧地衝向黑沉沉的大海，飛濺著泡沫，將那與海水融為一體的月光劈開，流向兩邊。
突然間，我被一個輕微的咳嗽聲嚇了一跳，在閃爍的星光下，我發現在船舷的陰影處有一個東西在閃光，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一副眼鏡，還有一個時隱時滅的煙鬥。
黑暗裏藏著人！
“請原諒！”我說。
“啊，哪裏。。。”他說。
與他比鄰而坐卻看不到對方，這讓我感到尷尬和緊張，我終於忍不下去了，就說了聲再見離開了。
在離開之前，那人請求我不要向船上任何人提起他，當然我保證了請他不必擔心。
第二天夜晚，在同一個時刻我又醒了，我又走出了悶熱的艙房，又好奇地走向船頭。頭頂的星光熠熠如昨，是的，那個閃閃的紅光也在。
“請原諒”我抱歉又打擾了他。
“您並沒有打擾我”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愁苦 “其實我倒很開心能和您說說話。老實說，在船上的這十幾天，我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我快要憋死了！”
我遞給他一支煙，在點火之際，看到了鏡片後一雙焦灼的眼睛。
安靜了好一會兒他才猶猶豫豫地說開了。“我想告訴您一些事，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唐，但是如果不跟人說的話，我就要崩潰了。”
我請他平靜下來慢慢說，然後他就像喝醉了酒一樣，開始激動地結結巴巴地說了。
下麵就是這個古怪的陌生人的故事。
03 狂熱故事的帷幕拉開了
我是一名醫生，在德國學的醫，曾在萊比錫醫院任職。有一年有一個研製出某一種新型針劑的人就是我。
有一天我收治了一個病人，他已經被他的情人折磨得瘋瘋癲癲的了，很多次他都想用槍去射殺他的情人。
那是一個高傲冷漠的女人。
很不幸，不久之後我也愛上了她，甚至還瘋狂地愛上了她，然後受到了她的蠱惑，我偷偷挪用了醫院的公款。
事情敗露之後，我的一切也就完了。
當時荷蘭政府正在招募一批醫生到殖民地去，我就簽署了一份為期十年的合同離開了歐洲。我被分派到一個偏僻的小鎮上工作，那裏到處都是寒熱病肆虐的種植園。
我懷著從歐洲帶過去的工作熱情在那裏一幹就是七年。“隻要再熬上三年，我就可以拿著退休金重返歐洲養老了”。我時常這樣鼓勵自己。
期間我做過一件讓當地人很注意的事。
有一天，副總督的車在視察途中翻倒了，壓斷了他的一條腿，在沒有任何助手的情況下，我給他進行了非常成功的手術。
之後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件事，如果不是遇到了那個女人，我肯定還會呆在那裏，不會像現在這樣躲躲藏藏的。
04 起因是一個女人
在熱帶，連續不斷的雨季會讓人很煩悶。
沒有一個人來，更沒有一個歐洲人來，我每天就枯坐在屋子裏喝酒，看著身邊黃皮膚的女仆們，就特別想念自己的家鄉。那時我的心情糟透了，我想我是得了非常厲害的相思病了。
突然有一天，一個白種女人來敲門，是一位蒙著厚厚麵紗的夫人。
“您好，醫生”她說著流利的英語，“我是從副總督那裏知道您的。。。您的醫術可真高明，他的腿現在全好了，他已經能和以前一樣打高爾夫了。。。我們說不想再要我們的那幾位醫生了，想換您到我們那裏去。。。您為什麽總是不進城呢？您過著苦行僧式的生活。。。您有這麽多漂亮的書啊。。。您也讀福樓拜啊。。。您也讀法文。。。真了不起，您精通那麽多種語言。。。副總督說您是他唯一信得過的醫生。。。”
聽著她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我能感覺到她的心神不寧。
“為什麽不摘掉麵紗呢？為什麽不說說自己的病情呢？”我暗自猜想著。
“有什麽事您可以直截了當地說出來！”我對她說。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小毛病。。。婦科病。。。最近常常感到頭暈無力”她一邊翻書一邊隨意地說。“其實這也不是什麽嚴重的病，醫生，不是那種可怕的熱帶病。”
“我必須先檢查一下才能做出判斷。”
“不用了，不用了，我沒有發燒，我也沒有胃病”她躲閃著我。
“您生過孩子嗎？”我問她。
“是的，我有一個兒子。”她說。
“您以前生孩子的時候是不是也有過類似的反應？”我說。
“有過！”她說。
然後我就知道她為什麽找我了，就像一些黃種女人萬分羞愧地跑過來哀求我一樣。
像我這樣生活在異國他鄉的一個四十歲的男人，幾年來一直都很寂寞，突然有一天，有一個白種女人闖進來，而且還是態度蠻橫，盛氣淩人地闖進來，不帶一絲一毫的羞愧和乞求。
頓時，我體內男子漢的憤怒就爆發了。
“法律是不允許我這樣做的，而且這需要一份醫生的診斷證明。”我盯著她。
“您就是醫生！”她也死死地盯著我“事後您將會得到一張一萬兩千盾的支票！您就可以退休了！回到歐洲去了！”她還是那麽盛氣淩人。
我徹底被她早已經計劃好的，逼我就範的把戲激怒了。
我們都一動不動地盯著對方，狠狠地對視著。是的，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央求我的意思，她就一直高昂著那顆高傲的頭。
我盯著她，盯著她，突然之間，好像透過了她的衣服，看到了她的肉體，我突然有了想要征服她的欲望。
我對所有高傲的，冷若冰霜的白種女人沒有絲毫抵抗力！
她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用一種我無法形容的輕蔑衝著我大笑起來，她的笑聲就像是驚雷，一下就把我震癱了，我瞬時就有想跪下去親吻她腳踝的衝動。
我醒了，我想請她原諒我。
“我警告您，千萬不要膽大包天地跟蹤我！”隨後她猶如一個旋風般地轉過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房門，然後就是“砰”的一個關門聲。
05 熱帶癲狂症患者
在熱帶，或許是由於沉悶和壓抑氣候的緣故，馬來人當中流行著一種癲狂症，就像是狂犬症一樣的瘋病。
一個平時看著非常善良的馬來人，就那麽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裏，突然之間就會跳起來，手握一把刀子衝出去，他會死抓著那把刀一路狂奔下去，一旦有人阻攔他，他就會像野獸一樣舉起刀子往人身上捅。
任何力量都無法阻止一個馬來狂人的狂奔，唯一的做法就是，對他要像對待瘋狗一樣地亂棍打死。
我想我當時也像一個馬來狂人般地追出去了，我想一路狂奔地追上她，我想向她道歉，但是她的仆人攔住了我。
“您就呆在這兒”，那個蠢貨跳到我的麵前，“您就呆在這兒”。
您知道嗎？一個黃種混蛋竟敢攔住一個白人老爺，竟敢大聲命令他呆在原地，這簡直就是放肆。我照著他的下巴就是一記重拳，然後他就晃晃悠悠倒下去了。
“追上她！追上她！”我又狂奔起來，就像一個徹底失去理智的瘋子。
等我滿身灰塵，滿頭大汗地跑到街口，那女人的小轎車噴著一團煙霧開走了。
她終於還是成功地逃走了。
06 一種狂熱到病態的癡迷
她是一個大富商的太太，一個英國女人。
她丈夫去美國已經五個多月了，再過幾天就回來接她一起回歐洲了，可是就憑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她最多隻能隱瞞兩三個月。
在我知道了她的姓名和住址之後，不到十分鍾，我就坐上了連開八個小時的火車去找她。終於在晚上六點十分，我找到了她家，然而我卻被她冷淡的仆人攔住了。“夫人身體不好，無法會客”。
她丈夫就要在星期六回來了，留給她的時間隻剩下三天了，我想幫她，真的從內心想幫她，可是她對我閉門不見。
我突然就想到了副總督，我想請他明天就把我調回到城裏工作，我想呆在城裏等待機會。
副總督大概早已經聽到了我的‘馬來狂人’的舉動，因為在他彬彬有禮的目光裏含著一絲恐懼。
“好吧，親愛的醫生，這個忙我可以幫，但是您要耐心等上四個禮拜。”
“我一天也不能等了，我等不及了。”
“親愛的醫生，想必長期的離群索居生活使您想來城裏逛逛了，您想多接觸些人了。正好，今晚在政府大樓舉辦一個招待會，請您務必要參加。很多人都想認識您，他們都盼著您能到城裏來呢。” 總督老練圓滑地說。
就在那個宴會上，我看到了身穿一襲黃裙的她。她站在一群人中間微笑著。當她看到我的時候，微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讓人覺察的緊張，而我就瞬間地抓住了那絲緊張。
我慢慢地走近她，她不看我，她對我視而不見，這更讓我心醉神迷地想要看到她隱藏在微笑背後的偽裝了。
難道她不知道她的丈夫這個周六就要回來嗎？她怎麽還能笑得出來！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我想看她偽裝的麵具什麽時候掉下來。我想她也一定在遭受著我的折磨，從她身邊走過時，她瞟了我一眼，我看出了她眼神裏有一道嚴厲的命令。可是我還是直愣愣地盯著她。
“我有點兒累了，我想早點兒回去休息了，各位晚安！”她不得不要退場了。
當我突然意識到她就要離開時，我以後再也不能見到她時，我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請您等一等，等一等”我叫喊著。
我急速地穿過空蕩蕩的大廳，皮鞋落地刺耳的聲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我向她跑去。我追上了她。
突然之間她轉過身，眼神就像兩把鋒利的匕首直戳我的心髒。她放聲大笑，發自肺腑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就像上一次的那樣。
“啊，醫生，您現在才想起來要給我的孩子開藥方了？！”
我領會到了她的意思。我慌忙從公文包的處方簿上撕下了一張空白的處方紙遞給她，她漫不經心地接了，然後就冷冷地帶著微笑走了。
就在我好像如釋重負之後，猛然間，我又懊惱起來，我為把她推到了眾人麵前而懊惱起來。
“她一定對我恨之入骨了！”
07 用生命捍衛的秘密
那一晚我喝了很多酒，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酒店。她的笑聲，那該死的笑聲一直就在我的耳邊回響。
睡夢中好像有人在敲門？輕得就像是一隻老鼠在打洞。我醒了，我聽著，然後就聽到了一陣激烈的砸門聲。我一躍而起。原來是被我揮拳猛擊的那個仆人，他的臉色就像是死人一樣慘白。
“請快點來！請快點來！”他磕磕巴巴就隻有這麽一句。
我飛奔下樓，鑽進了早已經準備好的小車。車子飛速地穿過主要的街道和鬧市區，最後停在了下城的一個嘈雜偏僻的中國人住宅。
她血流成河地躺在一個肮髒的床上！
她竟然在那裏讓一個不懂半點兒醫術的中國女巫宰割她！！
她寧願讓一個像魔鬼一樣的老巫婆來折磨死她，也不願意再相信我了！！！
看著她被折磨地死去活來，我所有的雜念都消失了，我立刻又恢複成了一名合格的醫生。
“一定要救活她！一定要跟死神較量去救活她！”我掙紮地想著。
“我要回家！我寧可死在家裏！”她用僅有的力氣對我說。
她還是不想被送進醫院，她還是希望能守住秘密。我明白了，我服從了，都是為了那個該死的名譽。
當她被我們最終抬回家之後，我們就開始了與死神的搏鬥，我們和死神展開了一場慘烈的搏鬥，但是最後還是我們敗下陣來。
她的呼吸慢慢微弱下去了。。。她又醒過來了。。。
“不會有人知道吧？不會有人知道吧？”
“不會的，我向您保證！”
“您發誓！”
我舉起雙手，對天發誓！
然後她就挺直了身體雙眼緊閉地離開了人世。
08 兩個高貴的靈魂
她結束了，可是我還沒有結束。
前一天晚上她還好好地參加了政府晚宴，怎麽可能第二天就突然地死在了自己的床上呢！
我必須把這個秘密掩蓋好！
法醫來了，是一個臉色蒼白的肥胖家夥。一等他走進屋，我就把房門反鎖住，假裝口袋裏有一把手槍在對著他。
“這位夫人找我，是因為她經曆了一次可怕的失敗手術，她希望我能彌補手術後的結果，可是我也失敗了。不過我答應過她，我必須要保護她的名譽！”
她已經用自己的生命為她的過錯補贖了，其他人沒有必要知道這件事了。
想必法醫也知道了我是個‘馬來狂人’，他沒有反抗就簽了一張死亡證明：因心力衰竭而死。
然後那個女人的情人也來了，他是一個非常年輕的金發軍官，看到他之後，我想把他撕碎的念頭也就徹底消失了。“他們倆真的很般配”。
他努力克製著不讓自己發抖，就像一個溫柔純淨的孩子。
隨後的四天，我都是和他在一起的，我躲在了那個軍官的家裏，因為她的丈夫回來了，他不相信法醫的鑒定，他四處找我，非要找到我不可。
我怎麽可能見他呢？我會受不的，因為我知道，她一定在她丈夫身邊受了很多苦。
四天之後，她的情人用假名字替我買了一張船票，把我送上了船。
我隻想離開她！離開那裏！可是，她又一次跟上我了！
她丈夫護送著她的靈柩也在這條船上，他要把她帶回去再次驗屍！
我該怎麽辦？我已經對天發過誓了，我一定要替她守住那個秘密。
如果萬不得已，我會鋌而走險的，我會和那個惡棍鬥的。
09 抱棺而眠，永守秘密
等那個陌生人斷斷續續把他的故事講完之後，看著他流淚的雙眼，浮腫的眼皮，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我開始替他難過了。
隨後的幾夜，我就再也沒有在船頭看到過他，緊接著，我就聽到了那個在那不勒斯港口發生的離奇事件。
那是一個夜深人靜的傍晚，一位荷蘭貴婦的靈柩正在被他的丈夫從輪船上卸到一艘小艇上時，呼的一聲，一個中年瘋子竟然從高高的甲板上掉了下來，他狠狠地砸到了靈柩上，然後，他就和那個鉛柩同時入海，徹底都消失到了海底。
10 茨威格筆下的愛情總是走極端
史蒂芬·茨威格的中篇小說《馬來狂人》看得讀者也狂躁起來。
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譽，女人可以不惜放棄自己的生命。
為了對自己的狂妄懺悔，醫生可以毅然決然地抱棺而眠。
都是兩顆孤獨又高貴的靈魂呢！
最初吸引醫生的是女人的態度，高傲清冷；繼而爆發了對她的征服欲；到最後他竟然瘋狂地愛上了她。
醫生的反應像極了熱帶的一種癲狂症，有不管不顧的決絕和難以置信的癡迷。
其實女人和醫生的悲苦命運都是拜當時的社會所賜，都是被折磨到死的兩顆掙紮的靈魂。
故事極具張力。從一個狹隘的偏激升華到了一個為愛至死的執念。
終於把《馬來狂人》看完了，當我合上書時，腦子裏不停地在想，作為一個正常人，你能理解那種突如其來的狂熱感情嗎？你能理解那種為愛而死的瘋狂舉動嗎？那種愛情的衝擊力可以把你打倒嗎？
我愛你，就可以瘋狂到隨你一同入海！
真是太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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