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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坩堝

(2021-07-16 23:10:38) 下一個

金城文理學院的理學部,有兩棟實驗樓最為體麵,分別叫做“格物樓”和“致知樓”。這兩棟樓都是五十年代蘇聯援建的成果,據說是蘇聯莫斯科大學的某兩棟實驗樓的複製版。學校本著洋為中用的方針,分別用“格物”和“致知”這兩個文言詞兒給這兩個建築命名。很可惜,這兩個文言詞兒讀起來太拗口,學生們還是習慣用“物理樓”和“化學樓”來稱呼它們。

當年的化學係到底占據的是哪個樓,我記不清楚了。記不清也好,這樣兩個樓的往事就可以寫到一起了。誘發本文故事的,是一個白金坩堝。考慮到白金坩堝是化學係的試驗設備,我們姑且說故事發生在化學樓吧。故事的主要人物是我們幾個同學以和老師。為了避免人肉搜索揭露出太多肉疼的往事,所以本文人物,一概借用武俠小說中的名字。而文中的我,可能是我,也可能不是我。

話說當年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都是放射化學專業的學生。在金城文理學院,放射化學這個專業,放在了現代物理係。到底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是在學物理,還是在學化學,我們搞不清楚。不過,他們學啥專業對我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打遊戲的時候,不能和這兩個小子坐在一起,以免被他們身上發出的放射線給輻射了。不管是放射化學,還是放射物理,他們都是行走的核廢料。我們這種看法,嚴重地影響到了現代物理係的同學找對象。據說,無論男女,他們都以光棍居多。即便如此,他們也不願意內部消化,這很可能是他們坐在一起的時候,輻射強度太高,對兩個人都不安全。

找不到對象,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很著急,也很無奈。我勸他們為了中華之崛起好好讀書,他們罵我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其實我們也沒好到哪裏去。金城地處黃河穀地,城南是南山,城北是北山,城西是化工廠,城東是鋼鐵廠,城市的上空,是經年不散的工業廢氣,像一個鉛蓋一樣,壓在我們的頭上。在這個城市生活四年,要是不找點書看,肯定會憋悶死。所以,金城文理學院的確是個讀書的好地方。讀書可以提高我們的精神境界。然而精神境界再高,也壓不下荷爾蒙在我們年輕的身體裏翻騰。那時候,我們遠不如現在的學生放得開。哪怕是男女朋友,也都是發乎情止乎禮。因此,就算有了女朋友,對於我們釋放荷爾蒙並沒什麽實質性的幫助。

荷爾蒙含量太高,我們各個都虛火攻心,煩躁不堪,特別是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這樣的光棍兒。光棍兒最渴望的,就是女人。南山腳下的火車站廣場,每晚都能尋到站街女。據說,二十碗牛肉麵的價錢,就能過把癮。我們宿舍樓裏的光棍兒們,周末晚上鬥地主累了,最大的一個消遣就是去火車站旁轉悠。大家遠遠地觀望著攬客的站街女,鼓動著最騷包的同學上前搭話。看到我們意意思思,拉拉扯扯地不敢往跟前湊,偶爾還真有大膽的站街女,向我們迎麵走來。每當這個時候,我們都撒腿就跑,作鳥獸散。逃回了宿舍,熄燈後臥談會總會批鬥那個最早開溜的人。其實,到底是誰溜得快,實在很難說。

到了大四做畢業論文的時候,有些大學情侶在勞燕分飛之前開始放飛自我,某某和某某夜不歸宿的消息,時不時傳來。這時候,有人餓死,有人撐死。泄了火的人眉飛色舞,憋著火的人火冒三丈。然而火再大,火車站終究是不敢去的。且不怕警察叔叔,路邊電線杆上的老中醫治療性病的小廣告,也足夠讓精蟲上腦的小夥子們冷靜下來。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電腦科技的普及,讓很多光棍兒們吃不著,總能看得著了。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就屬於這一類。

我們畢業之前,Windows操作係統早就普及,大家都在使用微軟的Office來寫論文。我們大多數同學,都得去學校的公共機房排隊,花錢上機。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和我們不同,他們在化學樓的實驗室裏,有一台裝著光驅的新電腦,用起來很方便。光驅就是光盤驅動器,是一個對於我們很重要的存在。有了光驅,我們就能看碟片了。學校公共機房的計算機,雖說裝著光驅,卻早就被管理員鎖死,無法使用。當然了,就算能用,我們也不好意思在機房看黃片兒。

聽說了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實驗室裏有電腦,我們克服了心中對於放射線的恐懼,要求他們兩個在周五晚上開放實驗室,我們要去看通宵錄像。剛開始,這兩個家夥推三阻四,在我們的威逼利誘下,就半推半就地答應了,前提條件是我們出錢去租碟片。碟片的內容嗎,自然是日本和港台的愛情動作片。對於愛情動作片的這個名稱,我有如下評論。日本片子裏隻有動作,沒看出愛情。如果有感情的話,必然也是奸情。港台片呢,愛情太多,動作太少,又很不到位。

租片子出錢,我完全沒問題。去會寧道陰暗潮濕的小店裏,跟滿眼狐媚的老板娘租碟,我還真張不開口。好在我們宿舍,有個號稱吃雞不吐骨頭的怪俠,從我們這裏拿到五塊錢跑腿費後,他買個一根火腿腸,外加兩個茶葉蛋,興衝衝地奔向會寧道,然後再拎著一個黑塑料袋回來。到了宿舍,他跟我們大罵:“老板娘太騷了,非要留我一起吃飯!”我們不在乎怪俠說得是真是假,他既然把碟片租來了,我們就有義務聽他吹牛。

不等天黑,我們就聚集到了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宿舍,讓他早點去實驗室。這兩個家夥卻連連拒絕,非要等到十點鍾實驗樓關門後,我們跳窗戶進去,這樣就沒人看到了。為了看愛情動作片,我們可以接受飛簷走壁的風險。沒等到熄燈,我們一行七八個,就潛伏到了化學樓的東側。白天的時候,西門吹雪已經把一樓樓道的窗戶插銷拔開。熄燈後,我們魚貫進入,一路無話就摸到了四樓的放射化學實驗室。為了不漏光,葉孤城早早地就把實驗室的黑窗簾拉上。據說那些黑窗簾,可以擋得住輻射,遮蔽住我們的顯示器亮光,自然不在話下。

我們拉過椅子,圍在電腦顯示器前,按照賓主落座。怪俠就是個怪人,讓他去租黃片,他卻租來了一堆周潤發的電影。葉孤城和怪俠是老鄉,他沒抱怨,我們也不敢說什麽。怪俠吵吵著要先看《縱橫四海》,西門吹雪皺著眉頭把碟片塞進光驅,開始叨叨怪俠。怪俠一邊啃著火腿腸,一邊跟我們正色說道:“錄像廳裏隻有後半夜才放毛片!”媽的,難不成他真的和錄像廳老板娘搞到一起了?

葉孤城護著他老鄉,說道:“先看周潤發,再看飯島愛!”

“靠,周潤發就周潤發!”我們罵道:“老板,放碟!”

《從橫四海》裏的女主角是鍾楚紅,真的很漂亮。在電影裏,鍾楚紅和周潤發與張國榮眉來眼去,香豔無比。電影裏的三角戀,讓我們看足了愛情,卻沒有讓我們血脈噴張的動作。好不容易播放完了《縱橫四海》,怪俠又要看《英雄本色》。這下我們忍不下去了,西門吹雪不再顧及葉孤城和怪俠的同鄉情誼,罵道:“奶奶的,英雄本色有一二三,全看完都到明天早上了!”

地主都發難了,我們自然爆發,跟著起哄,齊聲叫喊:“老板,換碟!老板,換碟!老板,換碟!”

“別喊別喊!”葉孤城壓低了嗓子說:“把保安引來了就壞了,什麽也看不成了!”

“那就換碟!”西門吹雪已經耐不住性子了,從怪俠手裏搶過塑料袋,在裏麵翻找。

“你急個?!”怪俠真的怪的可以,完全不給地主的麵子,他一把奪過袋子,從裏麵扯出一張光碟,封麵極其香豔,再衝著西門吹雪不懈地說:“蜜桃成熟時,看過嗎?”

“沒看過,”西門吹雪眼睛盯著光碟封皮上李麗珍豐滿的胸脯,語氣緩和下來。

“老板,換碟!”我們和怪俠住在一個宿舍,知道他的底細,不怕他咋呼。

“換碟,換碟,”葉孤城把自己裝得像個錄像廳老板,打開電腦光驅,把李麗珍放打了光驅托盤上,卻並不把光碟推進電腦。這小子一臉壞笑,轉過頭來對我們說:“想看毛片,加錢!”

“你大爺!”我們宿舍的洪老八是個暴脾氣,衝著怪俠和葉孤城罵:“你們兩個河南哈慫,沒有一個好餅!”

“哈慫!”怪俠嘲諷洪老八:“你個二?貨,一看就是個雛兒,連他媽前戲都不懂,上來就想搞!”

“你媽的!”西門吹雪不幹了,反問怪俠:“你是不是上了租碟的老板娘,還他媽知道前戲了!”

“哈哈哈”,怪俠衝著我們詭異地一笑,跟他老鄉葉孤城說:“放碟吧!這幫哈慫都要爆炸了!”

葉孤城把光碟推進電腦,豪傑超級解霸識別到了光盤,立刻開始自動播放。李麗珍演技不怎麽樣,可是長得真漂亮,身材足夠好,絕對配得上蜜桃的這個名號。一群光棍漢,各個都伸長了脖子,使勁往電腦顯示器跟前湊。如果削尖腦袋鑽進顯示器,能啃上李麗珍一口,估計這夥人都拋頭顱灑熱血了。片子裏李麗珍一脫衣服,光棍們就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盯著電腦,生怕錯過什麽細節。直到李麗珍穿上衣服,這一夥人才會常常地出一口氣。美女的魔力大,美女脫衣服魔力更大!隨著李麗珍動作的節奏,光棍軍團居然進入了同呼吸共勃起的狀態,所有人都全神貫注地觀摩愛情動作,就連長了牛皮癬的洪老八,也忘記了搓屁股上的硬皮。

《蜜桃》看完,我們都麵麵相覷,竟然沒有一個人主動說話。每個人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估計隻有自己知道。還好怪俠總是和我們差一個波段,他從黑塑料袋子裏掏出了兩張碟,分別是《肉蒲團》和《滿清十大酷刑》,讓我們挑選。

西門吹雪罵道:“挑選個錘子,隨便拿一個先放上!”

“就是,就是,”我們附和道:“放哪個都行!”

葉孤城把怪俠遞過來的《肉蒲團》塞進光驅,豪傑超級解霸開始賣力地工作。驅嘎嘎作響,屏幕卻卡住了,貌似徐錦江的大光頭,跟雞啄米一樣,想去親一個女星的大腿,卻親來親去親不到,不斷循環往複。

“老怪!”西門吹雪開始責備怪俠:“你他媽的租碟的時候也沒看一看,這是什麽爛碟!”

“咦—,你叫個錘子!”怪俠立刻反罵:“你個爛電腦,爛光驅!”

“咦—, 這電腦是台灣的什麽基金會捐贈的,好著呢!” 葉孤城不愛聽了:“老怪,你是不是很租碟的老板娘打了一炮?你小子總是替她說話!”

“我倒是想,”老怪說道:“你們給的錢太少,不夠打一炮!肉蒲團不行,還是換十大酷刑吧!”

葉孤城取出肉蒲團,把滿清十大酷刑放進電腦,豪傑超級解霸繼續嘎嘎嘎地啃盤,啃來啃去,電腦竟然藍屏了。這下光棍兒們不幹了,紛紛加入戰團,狂噴怪俠。

“你們叫個錘子!”怪俠火了:“你們去租,能好到哪裏?這個看不成,咱們看別的就是了。”

怪俠說罷,又從黑塑料袋裏掏出一遝子光碟,說道:“這都是日本的,最刺激,比香港三級片好多了,都不帶馬賽克的!”

於是,我們開始看日本片。日本的AV女星,我隻聽說過飯島愛,其餘的一概不認識。不過,日本片裏女星基本不用露臉,鏡頭絕大部分對準了她們的胸部和兩腿之間。相對於港台片,日本片幾乎沒有什麽情節。當然了,演員們說日語,就算有情節我們也聽不明白。不過,日本片也有他們自己的特色,那就是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各種兵器,都往女演員身上招呼。都說人比猴高級,是因為人會利用工具。若以此作為人類進化的標準的話,日本人估計是最先進的人類了。他們用在兩腿之間的工具,絕對是衝出亞洲,領先世界。和日本人的先進工具相比,歐美片子裏的男演員,完全是沒進化的狀態,是一群靠著蠻力幹活的苦哈哈。

日本片子不但是工具控,而且情節變態。一個大學生摸樣的援交女,被一個教授模樣的老色批,用工具搞來過去,弄得女生狂喊“呀滅爹”,整個場麵跟生理實驗似的。這樣的片子,看一個刺激,看兩個就厭倦了,看第三個就惡心了。片子裏的援交女,看起來瘦瘦的,雙胸卻極為豐滿。老色批用手把援交女的乳房往胸口一攏,兩個乳頭居然湊到了一起。看到這個場景,我們無不驚駭。不待我們評論,片子裏的老色批居然一口把兩個乳頭咬住。

 “日本人真他嗎牛逼!” 看到這裏,怪俠一聲長嘯:“天賦異稟,不服不行!”

“隻有你把變態當牛逼!”西門吹雪開始懟怪俠:“日本人,這他媽變態!”

“你懂個屁!”怪俠不給西門吹雪麵子,會懟道:“這叫絲瓜奶,千年一遇的極品!”

“哈哈哈!”西門吹雪大笑:“絲瓜奶,他媽真會想!你咋不說下垂奶呢!”

“得了,”葉孤城開始息事寧人,跟吵架的兩個家夥說:“別吵了,還看碟呢!”

於是,我們繼續看黃片。這個爛電腦的光驅,好像跟港台黃片有仇,除了《蜜桃》,其它一概不讀,可換成日本片子,立刻順暢無比。又看了兩三部片子,日本人的變態花招看多了,我們逐漸失去了熱情,紛紛開始打瞌睡。看了一下時間,淩晨三點半,出不了實驗樓,進不了宿舍,隻能繼續通宵。

“乒乒乓乓,”突然有人砸門,把我從迷迷糊糊的中驚醒,有幾個人在門外高喊:“開門,快開門!”

我們所有人都嚇壞了。在實驗室裏通宵看黃片,讓學校知道了,我們必然沒有好果子吃。這個實驗室在四樓,我們再大的膽子,也沒本事跳窗戶逃走。正當我們麵麵相覷的時候,怪俠從電腦裏取出碟片,放進黑塑料袋,然後打開窗戶,扔了出去,然後交代葉孤城去開門。

西門吹雪嚇得不敢動,葉孤城哆哆嗦嗦地打開了們,一下子四五個保安衝了進來,為首的正是金城文理學院的保安隊長,人稱鐵血無情的燕江南。不待我們開口,燕江南大喝一聲:“都不要動!我是來治病救人的,你們現在交代,什麽都好說,讓我搜出來,那就國法無情了!”

交代?我們還沒傻到這個程度。再說了,怪俠已經把光碟扔窗戶外去了,隻要我們不說,誰能認定我們看黃碟。我這樣想,希望別人也這樣想。

“哈哈,有種呀!”燕江南大笑,用手一個一個地指著我們腦袋,譏笑說:“我在金城文理學院工作二十年,還沒遇到過不交代的學生呢!”他又指著我們說:“別等著我對你們單獨審問,到時候你不交代別人,別人早就交代你了!”

我們還不吱聲。

“給你們三秒鍾,第一個交代的免於處理,說晚了的人重罰!” 燕江南轉過身去,背對著我們,開始計數:“一,二,——”

還沒等燕江南說“三”,西門吹雪就開始尖叫:“我說,我說,我說——”

“媽的,慫貨!”怪俠衝著西門吹雪,吐了口唾沫:“呸——”

“你們誰先說?”燕南山手段奏效,很是得意。

“說就說!”怪俠搶在了西門吹雪的前麵:“我們看黃片來著,片子是我租來的,錢是大家湊的。”

“什麽!”怪俠的答案,顯然出乎了燕南天的預料。他問道:“你們幾個一直都在看黃片,沒有出去?”

“沒有!”我們異口同聲地說:“絕對沒有!”

“沒人出去上廁所?”燕南天問。

“沒有,一個都沒有!”我們還是異口同聲地回答。

“哦——”燕南天語氣緩和起來,繼續問我們:“怎麽才能證明你們一直在看黃片?”

靠,看黃片居然也要證明,真是怪事兒一樁。

“我們看了《蜜桃成熟時》,還有幾個日本片子,”怪俠自顧自的回答。

“日本片子叫什麽?”燕江南問。

“不知道,”怪俠答道:“我不會日語”。

“你會不會日語關我屁事!”燕江南道:“我做筆錄的時候,總得記錄個片名吧。”

“哦,好吧!”怪俠想了一下說:“你就記錄‘千載難逢’吧!”

“片子呢?”燕江南問:“都拿過來,我要檢查。”

“好吧,”怪俠走到剛才仍光碟的窗戶,伸手出去,竟然又把那個塑料袋子拿回來了。原來這小子沒舍得把光碟扔掉,而是把袋子掛到了窗戶外麵。

燕江南拿過黑塑料袋,跟我們說:“走走走,全部到保安大隊辦公室。”

我們像一群待宰的綿羊,有氣無力地跟在保安後麵,去了他們的辦公室。到了保安處,我們發現,係裏的副教授黃藥師,還有團總支書記歐陽鋒,以及我們學生會的女生部長長魯小鳳同學,也坐在了保安室的長條椅上。

我心裏暗想,黃藥師的實驗室也在四樓,可他犯不著舉報我們呀。可歐陽鋒就不好說了,這個老小子專門做學生工作,保不齊他聽到了什麽風聲,舉報了我們。可是,魯小鳳怎麽摻和進來了?我們和她無冤無仇,一起上過公共課,隻是認識,連熟人都算不上。

正在我琢磨的時候,化學係的馬書記翹著蘭花指走來了。燕江南笑臉相迎,將馬書記請到了裏間的隊長辦公室,然後又走到外間,看起來要繼續審查我們。馬書記在隊長辦公室裏打著電話,他說什麽我聽不清,不過從語氣上判斷,好像是出了什麽大事兒。這讓我們心驚肉跳,他要是把我們看黃碟的事情上報到學校,那就完蛋了。

燕江南手裏還拎著怪俠的黑塑料袋,他跟一個手下嘀咕了一下,手下打開了一個辦公室,我看到裏麵有幾台電腦。“你,過來!”燕江南指著怪俠說:“跟我到這個辦公室。”燕南山在前,怪俠在後,兩個人進了那間辦公室。

“媽的!”我心裏恨恨地想:“老怪來了自爆,會不會把我們都炸死?”我回頭看了一線西門吹雪,這廝正低著頭動腦筋呢。這個王八蛋,平時嘴裏最愛說的就是哥們義氣,看來他的哥們兒是用來出賣的。我在偷看了一眼黃藥師,他看起來比我們還緊張,臉都蠟黃了,不知道是被化學藥品熏的,還是嚇得。看完黃藥師,我又溜了一眼歐陽鋒,這廝居然比黃藥師還緊張,平時很神氣的大背頭,竟然被汗水糊在了腦袋上,看著十分的邋遢。和歐陽鋒坐在一個長條椅上的魯小鳳,竟然比我們還緊張,她雙手抱胸,兩腿交叉,看起來還在發抖,和平時的花枝招展判若兩人。

“哈哈哈—”燕南天的笑聲從辦公室傳出來:“還真他媽的千年一遇!”

“哈哈哈!”一聽就是怪俠在裏麵賠笑。

辦公室裏又傳出幾聲笑聲後,怪俠跟在燕南天身後,走出了辦公室,站到了我的身邊。我低聲問他:“你們幹什麽去了?”

“檢查證據,”怪俠也低聲說:“燕南天在調查我們是不是真的在看黃片。”

“結果怎樣?”我問怪俠。

他答道:“沒事兒了。給他看了那個吃奶的日本老色批,他搞清楚了‘千年不遇’是啥意思,就相信我們了。”

靠,看了黃片,還要自我證明,真他媽是個新鮮事兒!可是,這燕南天相信我們在看黃片,也不是啥好事兒呀!為啥怪俠還跟他證明這個,真他嗎怪!我還在琢磨的時候,馬書記從隊長辦公室裏走了出來,站在燕南天的身後。

“嗯,嗯,嗯—”燕南天請了一下嗓子,衝著我們一大夥人說:“今晚化學樓實驗室丟失了一個白金坩堝,美國進口的,很值錢。除了報案的唐教授,你們三組人都在犯罪現場,所以我請你們配合調查。馬書記,您有沒有什麽話講?”

“沒什麽要講的,”馬書記在燕南天的身後說:“請燕隊長放手調查,不要有什麽顧忌。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隻要觸犯國法校紀,都要嚴肅處理!”

“哈哈,”我心裏放鬆了一下,原來燕南天過來抄家,不是為了掃黃,而是為了抓賊。奶奶的,我們這裏賊倒是有,全他媽是窩囊廢的淫賊,別說偷白金坩堝,連個女生的襪子都偷不來。

“嗯,嗯,嗯—”燕南天又在清嗓子,把腦袋轉向黃藥師:“經過初步調查,案發時黃教授在做實驗,根據試驗記錄,他沒有作案時間。”

說罷,燕南天又轉向了歐陽鋒,說道:“今夜歐陽老師在輔導魯小鳳同學學習黨章。案發時,兩個人正在坐而論道,沒有作案時間。所以,歐陽老師和魯同學,都可以排除嫌疑。”

他媽的,他們都沒有作案時間,難道我們有作案時間?我心裏一下子火了,卻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燕南天把頭扭向我們,說道:“這幾位同學在實驗室裏討論畢業論文,也沒有作案時間。我根據他們論文文檔的跟新記錄判斷,案發時他們都不在場。所以,他們和白金坩堝沒關係。”


“這個也沒關係,那個也沒關係,難道我有關係?”馬書記有點上火,衝著燕南山發飆:“燕隊長,你必須把偷坩堝的人抓出來!”

“馬書記,您這話我就不愛聽了!”燕南天說道:“我是要把賊抓到,可是賊未必就是我們自己的老師和學生!難不成你想讓我動刑,來個屈打成招不成?”

“燕隊長,你別誤會我的意思!”馬書記扶了一下眼鏡腿兒,接著說:“讓燕隊長費心了,請燕隊長一定幫助我們破案。”

“幫助談不上,破案是我們該幹的工作!”燕南天貌似是在回答馬書記,卻又好像是在跟我們說話:“老師是好老師,學生是好學生。隻不過,熬夜不好,以後你們少熬夜!”

“就是,少熬夜,少熬夜!”馬書記擠出了一絲絲笑容,衝著我麽說:“幾位老師,幾位同學,沒你們事兒了,趕緊回去休息吧。”

靠,就這樣沒事兒了!我們的心情好像坐了一輪過山車,雖說是返回了地麵,卻仍然是澎湃不止,玩命地跳。臨走,怪俠還沒忘記從燕南天那裏要回光碟,美其名曰論文數據。

多少年後,怪俠到了浙江,找了一個女怪俠,兩個人都在高校裏任教。西門吹雪去了北京的原子能研究院,據說被射線撩了一下,性功能亢奮,成了房山一霸,人稱西門慶。大學畢業後,葉孤城也搞了幾年原子能,後來找了個醫生老婆,一起移民澳大利亞了。其它的同學,大都改行,幹啥的都有,就是不願意從事在金城文理學院所學的專業。

燕南天為什麽放過我們?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們很多年,直到幾年前葉孤城從澳大利亞回國,到金城省親,順便拜訪了一下燕南天。據葉孤城說,燕南天根本沒覺得看黃色錄像是什麽違法亂紀,所以我們看黃碟,根本不是個事兒。再說了,他雖和怪俠隻有一麵之緣,卻十分欣賞他,尤其是怪俠對於“千載難逢”的解釋。

“千載難逢?”葉孤城再跟我提起這件事兒的時候,我已經忘掉了絲瓜奶的這個梗。

“哈哈,”葉孤城笑了:“這個你都能忘?你忘了那個日本老色批,把援交女郎的兩個乳頭擠到一起?”

“哈哈哈,”我們都笑了。的確,這麽多年,我們真的沒碰到過這樣的極品絲瓜奶,兩個乳頭拉到一起,真是千載難逢。

“可是,那個黃金坩堝,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我問葉孤城。

“能怎麽回事兒?”葉孤城答道:“老唐監守自盜唄。”

“抓到了?”我問。

“抓個屁!”葉孤城說:“其實燕南天一眼就看破了真相,卻不願意說出來。”

“為啥?”我很好奇。

“不為啥,”葉孤城說:“燕南天在金城文理學院前後工作了四十年,平安退休。他靠的是什麽?看破不說破!再說了,學校裏別說偷東西,偷人的都不少,抓不過來。” 

“真的假的啊?”我故意引逗這葉孤城。

葉孤城笑了,罵我道:“你他媽別跟我裝白月光。你能看不出來?”

“你是指歐陽鋒和魯小鳳?”我問。

“當年燕南天在歐陽鋒的實驗室裏,看到了滿地的衛生紙。”葉孤城笑著說:“人家你情我願,燕南天犯不著抓他們。”

“哦”,這個情形,我能腦補出來。團總支書記睡女學生算不得新聞。要是那個團總支書記,不上女學生,才是奇聞。 

“你聽說了沒有,歐陽鋒讓人殺了!”葉孤城問我。

“咋回事?”我真的沒聽說。

“聽說他到南方的一個大學當黨委書記,跟老師鬧糾紛,被殺死了。”葉孤城說:“聽說他還因為學生的事情上過法庭。”

這事兒出在歐陽鋒身上,我不吃驚。於是我接著問葉孤城:“那黃藥師呢?”

“黃藥師也死了。”葉孤城說:“他給販毒集團製毒,被警察槍斃了。”

靠!真他媽邪性,老唐玩一手白金坩堝監守自盜,被牽扯到的人卻死的死,逃的逃。“那老唐幹啥呢?”我開始對這個始作俑者好奇起來。

“老唐呀,早就當係主任了。”葉孤城說:“西門吹雪留校,讀了老唐的博士,現在是老唐手下的頭號幹將。過幾年,老唐當了院長,西門吹雪估計會接他的係主任。”

“嘿—”我談了口氣,說道:“這世道,真不知道說設麽好。”

“說個屁,像你我這樣的性格,在國內混不開。”葉孤城也歎了一口氣,說道:“出國,對咱們來說,是最好的出路。簡單!”

“簡單!”我附和一句:“的確簡單,起碼我們這裏不會鬧一出白金坩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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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OMGWXC 回複 悄悄話 寫得很幽默。我大概知道金城文理學院是哪所大學了????
石墨 回複 悄悄話 原來是邯大王書記的母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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